一六九 入土为安

　　喔、喔、喔----，每家每户的雄鸡们开始彼起彼伏地欢呼了。阵阵凄哀、沉闷的乐曲声混合着男男女女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骤然炸响在苏南华阳县牵牛镇上方的空气中。尚且沉醉在美梦中的街坊邻居们，全都惊得睁开了惺忪的眼皮。不约而同地翻身下床走到南墙边，推开纸糊的窗户瞅向外面啦！

　　只一眼，这些街坊邻居禁不住眉头紧皱地嘀咕：这会儿，外面处处黑咕隆咚的。咦，谁家这么赶早将死者出殡呢？奇怪，白天里并没听说附近谁家有人离世呀？

　　说着话儿，大家伙一齐奔到临街的院门边抽开门栓子跨出去。顾不得相互打声招呼，一个个就循声放眼望去啦！

　　映入眼帘的是：王府丫鬟小莲、小玉举着点燃的松明子前面引路，家丁阿根、阿才捧着装有死者遗像的木紧随其后；他俩的身后，十六位身强力壮的男人抬着两具棺柩吃力地走在中间；四位同样身强力壮的男人各自拽着一只大麻袋，一只手时不时地从里面掏出纸钱扔向面前的空中和地面----

　　披麻戴孝的王员外趴在前面的棺柩一边拍打着，一边声泪俱下地哭诉：表叔、表婶，都怪晚辈不孝。呜呜---只顾着做生意抚养两位女儿，一直未曾前往探望你们啊！呜呜----真的没想到，等我想到回故乡探望二老。你们却全都染病在身久治未愈哦！呜呜----

　　一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老汉趴在第二具棺柩上一边拍打着，一边同样声泪俱下地哭诉：我的二姐，呜呜----都怪爹娘当初没访问清楚二姐夫家人的底细。搞到现在，呜呜----二姐夫患上遗传性的“病涝子“也传染了你啦！我的二姐，你的命太苦了。从今往后，咱俩姐弟情可就”阴阳相隔“啰！呜呜----

　　王府三位管家丁蜀、魏振浩、林明旭拖拽着痛哭流涕的王员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说着：老爷，您的表叔、表婶已经“魂归西天”了。呜呜----人生在世谁无死呢？呜呜----您老就节哀顺变吧！呜呜----大小姐、大姑爷尚且在皇宫中，二小姐、二姑爷也在苏北怀安县家中。呜呜----您现在万一再哭得累坏身子骨。呜呜----咱们可怎么向两位小姐、两位姑爷交代呢？呜呜----

　　两位老汉、一位老夫人拖拽着趴在第二具棺柩痛哭流涕的老汉，同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说着：老兄，人死不能复生。呜呜----您就节哀顺变吧！呜呜----您府邸里还有老老少少几十口，您可千万不能再哭成了“病涝子”。呜呜----眼下只要尽心尽力将您二姐、二姐夫“入土为安”。呜呜----他俩在九泉之下也就可以瞑目啦！呜呜----

　　再循声往后看去，王府中的丫鬟、伙计们全都披麻戴孝了。一个个也都哭成泪人儿啦！仿佛离世的两位“病涝子”，也是他们的嫡亲血脉。让人压根就瞅不出一丝瑕疵哦！

　　看到这里，牵牛镇的街坊邻居们忍不住三五一群地将脑袋抵在一起窃窃私语了：哇噻，咱们昨晚幸好没靠近两乘轿子。否则，那两位“病涝子”的毒气可就传染到咱们身上了。真是好险呀！

　　话儿蹦出口了，有几人忍不住地唏嘘：哎，王员外也不知道着了啥魔？以前咋的就想不到要去拜访这两位远房表亲，直到数十年之后的现在才想到去寻什么远房表亲。这夫妻俩却偏偏又都患上了无法医治的“病涝子”啦！哎，要是“病涝子”的毒气再不长眼地传染到他的身上。这可怎么得了呀？哎，想想他发达了就不忘救济穷苦人。居然就摊上这没来由的冤枉事儿，委实惋惜呀！哎，世事真是出乎意料----

　　等不及他们说完话，一些平素妒贤嫉能的人们不免就冷笑着幸灾乐祸了：嘿嘿，王员外这辈子尽作好事。然而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啦！哈哈----，这是天意要折腾他后半生不得安宁。哈哈----，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有好报”。嗨，全是瞎扯淡咯！

　　这些冷漠无情的话语，刺激得几位正义之士义正词严的反驳：王员外很可能真的被两位“病涝子”的毒气传染了，你们在这种非常时刻说出恶毒语言。不觉得特别不合时宜吗？像你们这种行为，就是不仁不义地对王员外“落井下石”。委实可耻、可恨----

　　冷不丁地遭受到驳斥的“小人们”，猛地一拂袖打断了对方言语的同时就面红耳赤地回击了：得了，你们永远是大慈大悲的救世主儿。咱们和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啦！

　　话音一落地，他们就再也不理会面前的几位正义之士。就像避瘟神一样飞快地退至自家府门前，回望着刚才驳斥自己的人们脸露愠怒地奚落：哼，一群“多管闲事”的蠢货。吃饱饭撑的哦！

　　此时此刻，吵架的双方就算做上“一千零一夜”的梦。肯定也想不到：他们昨晚在王府门前看到的载有两位“病涝子”的两乘轿子，以及眼前这一幕幕痛哭流涕的凄厉场面。其实都只是王员外想出的“苦情计”啊！

　　当然，这些街坊邻居更不会知道：眼前这两具棺柩里躺着的死者，就是今天被钦差大人林御史下令斩首的万府爷儿俩。万府两位少夫人，也混迹于王府丫鬟之中啦！王员外之所以想出这一出“苦情计”，就是想借此计“掩人耳目”顺顺利利地将万府爷儿俩送进“王府墓地”啊！

　　与此同时，那些心眼实在的正义之士就像约好似的将双手举到胸前。默默地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由衷地祈祷：老天爷，王员外为人忠厚、耿直且乐于助人。是一位诚心实意的大好人啊！从现在开始，咱们每天向您老焚香膜拜。只求您老可要时时刻刻地庇佑他，千万别被两位“病涝子”给传染上一丝毒气哦！

　　这时，王员外透过手指缝偷瞄了一遍街坊邻居们。立即呜呜咽咽地走到装扮成王府丫鬟的陈小翠、叶小青身边，蚊蝇似的说：两位侄女，这会儿他们吵架的吵架、倾听的倾听。压根就无人再留意咱们了，可以走快一些啦！

　　听到这里，陈小翠、叶小青情不自禁地低声哽咽：王叔，为了咱俩的公爹、以及夫君能够顺顺利利地葬进“王府墓地”。您竟然还亲自披麻戴孝，咱俩先替万府列祖列宗谢谢您啦！

　　王员外情真意切地说：两位侄女，我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是我应该去做的。你俩不必言谢啊！

　　闻听此言，第二具棺柩边的两位老汉、一位老夫人也拽着痛哭流涕的老汉说：兄弟，脚下路面坑坑洼洼地不好走。你可千万别只顾着哭泣啊！

　　三人的话音一落地，那位痛哭流涕的老汉陡然加快了脚步。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哦！

　　接着，这支出自王府的“送葬队伍”就悄然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众人的眼帘外，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就登上后山的“王府墓地”门前啦！

　　王员外顾不得喘口气儿，立即掏出钥匙打开大铁门；十六位装扮成家丁的江湖武士相互对视一眼，就抬着两具棺柩快速地走进去；陈小翠、叶小青转身对着王员外“噗通”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鲜血淋漓的脸颊奔进去啦！

　　望着她俩的背影，身后的老人忍不住凄然泪下地说：哎，这俩孩子礼太重了。真是折煞老朽啰！

　　接着，他转身仰望尚且灰蒙蒙的天空双手作揖深施一礼说：万兄、贤婿，你俩今儿个总算可以“入土为安”了。以后，逢年过节开的时候。咱定会为你俩摆上美味可口的供品，一边烧化纸钱、一边斟酒陪你俩聊天话家常哦！

　　与此同时，数十位江湖武士运功砸向两块隐藏在冬青树下的地面。冬青树叶纷纷掉落了，泥土也随之向四面弥漫开来啦！

　　半杯茶的功夫，两个巨大的黑色大坑就展现在里面众人的面前。顾不得休息一会儿，数十位江湖武士又一鼓作气地施出“九阴绵力掌”托起两具棺柩轻轻地送进去----

　　众人就像约好似的，立即转向两具慢慢下落的棺柩弯腰俯身施行践行大礼。一张张嘴巴一齐低声念叨：万员外、万姑爷，你俩一路走好早升天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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