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火锅越烧越烫，鲜艳的红汤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水汽向上蒸腾，朦胧了黎唐的脸。
他问：“是不是只有把这个问题问清楚，你才会放心？”
没有回应，只听见火锅烧煮的声音。
慕琴心里清楚，不论怎么证明，上一世的黎唐所做的一切早已先入为主，即便这一世因为她重生改变了事情的发展，她也不会轻易相信这个人。
黎唐继续说：“我只能告诉你，陈叔的电话是私事，和ty的公务无关。”
如此半遮半掩的回答，慕琴自然不会信服。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笑自己刚刚竟有一瞬间对这人抱有期待和信任。
陈煦安是唐绥的秘书，黎唐是唐绥的儿子，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如果接的是唐绥的电话，说是私事尚且说得通，和唐绥的秘书谈私事，不是多此一举吗？
最后，这顿饭不欢而散，慕琴甚至都没等到菜上齐就离开了。
第二天上班，在开完财务早会，把会议纪要发给黎唐后，她去了趟楼下的美术部。
天堂！
慕琴从踏进美术部的刹那，就不想走了。
同样是网格化的办公环境，财务看起来就是冷冰冰的，可美术这里全是色彩的温度。墙上贴着各种游戏动漫的宣传画，周边手办陈设在玻璃展箱里，工位上也零散地放着几个手办。
有的人在面前的画板上对着屏幕描画线稿，有的在进行后期处理，慕琴想，如果不是因为黎唐来徜徉，她兴许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她站在玻璃隔断外往里张望的样子同样也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一个看着像是组长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慕琴见他走近，脑子里飞速地组织语言，想着怎么说明来意。
可她还没张口，男人便稍带试探地询问：“quinn？”
“不好意思，你是？”慕琴茫然，这是她在国外留学时的英文名，国内没有人会这么叫她。
但是这个男人，她没什么印象。
“torvik，我大四去伦敦交换学习，学校的美术沙龙，我们一个组的。”
慕琴眼前一亮，想起来了：“你以前那个艺术浪漫的长发怎么剪了，我都没认出来。”
“回国后被家里逼着剪了。”
“现在短发也很好，精神利落。”
torvik清秀的眉眼弯弯，正式伸出手来：“你好，中文名许如锋。”
慕琴礼貌回握：“慕琴。”
许如锋一愣：“那这个公司的慕总是？”
“我哥。”慕琴压低声音，做了个嘘的手势。
许如锋心领神会，问她来意：“那你来美术部是？”
“我在楼上财务上班，黎总让我来看看新项目的原画设计。”
“正好，我带你进去吧。”
慕琴跟进去才明白许如锋的“正好”是什么意思，新项目的原画设计组组长就是许如锋。
她从许如锋口中得知，新项目是一款氪金的手游，在看到人物形象、场景、道具的设计稿件后，她惊讶地发现，这和一款一年后将会风靡全网的游戏很像。
而那款游戏上一世她恰好玩过，是在手伤之后打发时间玩的。
慕琴有一个社交账号，初衷是在网上和志同道合的画友分享画稿，结果因为她的个人风格过于明显，几年下来竟积累了一批基数不小的粉丝。
由此水涨船高，她也有机会在社交平台上约稿挣钱，前几天慕扬想找她约稿宣传新项目也是知道她这个社交账号的缘故。
上一世那款游戏火起来时，她已经拿不稳笔了，网上有人跟她约这个游戏的同人稿，她只能无奈拒绝。
可拒绝后，她心里空落落的，就把游戏下载了。
她充了很多钱，花了很多时间，但无论怎么麻痹，也不能起到慰藉作用。游戏剧情全通了后，一股更大的空虚感席卷而来，她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房子，又建了个小号，重新充钱重新过剧情。
最后充的钱太多了，人工客服都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还不罢休，轻飘飘说了句“没关系，我老公有钱”就挂了电话继续玩。
她想起昨晚在火锅店底气十足的黎唐，心中疑云密布，且不说上一世这个游戏并不是徜徉出品的，黎唐又是怎么笃定这个游戏一定会大火的？
联想最近黎唐各种反常的行为，慕琴又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会不会是他先一步看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上次在机场早已做好了被试探的准备？
鸡尾酒会效应是有可能不准，她得找个机会再试探一下，这件事于她而言非常重要。
这个世界的黎唐目前为止什么也没做，她勉强可以安慰自己上一世的恩怨与这一世无关，但如果是重生的黎唐，大家都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怀。
可是要怎么试探呢？
慕琴没去找黎唐，从美术部出来后，先去了趟慕扬的办公室。
“哥，你这个新项目，是什么时候规划的？是不是7月10号那天？”
“挺聪明的嘛，这都能猜到。”慕扬说完才抬起头，看她脸色不大对，立马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这是怎么了？”
慕抓住哥哥的手臂，声音微微发颤：“是黎唐临时约你谈的，对不对？他几点约的你，你还记得吗？”
急切的追问让慕扬又多看了妹妹几眼，他简单回忆后答道：“好像就是你发消息说改签的时候，他正好也回复我了。”
回复？
是了，昨天黎唐说过，是慕扬先找他谈注资的。
想到哥哥费力支撑徜徉的财务状况，她不由看向慕扬，面上渐渐浮现出愧色。
慕扬瘦了好多。
以前他笑起来，两颊的酒窝才会在脸上绽开，看着阳光又随和。可是现在，只要他一咧嘴说话，就能看见他的酒窝，就像是皮褶了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为了撑住这个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公司，他最近东奔西跑，好不容易出差回来连家都没回就要去接她这个喝酒惹事的妹妹。
万分愧疚之下，她一把抱住了慕扬：“哥，对不起。”
慕扬先是一僵，随即将手放在慕琴头上揉了揉，温柔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
“阿琴，不是哥哥不告诉你，我是不想家里担心，你也知道妈她那个性子……”
慕琴从他怀里抬头，殷切地保证：“我不会跟她说的，我才不想听她冷嘲热讽地酸你呢！”
“好吧，我们坐下说。”慕扬踌躇许久，决定和盘托出，“徜徉经济效益确实没有前几年好了，我是没办法才去找阿唐商量ty注资的事宜。他当时说要和公司高层评估后做决定，我也知道徜徉在走下坡路，肯定不被看好，就没抱什么希望。
“你回来那天，他给了回复，说是有一个不用ty注资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以为我约第二天一大早谈就够急的了，谁知道阿唐他比我还急，说一落地就要跟我谈。
“他给我提了好几个方案，我看徜徉没有做直播平台的经验，就想着搞现在手里的这款手游。黎唐他消息广，对市场的敏感度更好，建议我去申城找一个刚起步的工作室谈合作，我在那边呆了一个月，才把人给请回来。”
慕琴问：“那个工作室应该已经在做这个新游戏了吧？”
“嗯，黎唐他的想法就是接手这个半成品，这样可以缩短游戏制作周期。再用徜徉的3d技术把这个项目做得更精致，也能使其投放市场的收益最大化。”
“你谈个合作怎么去了这么久？”
“那个工作室的两个合伙人意见不统一，小王怕后续资金跟不上，是愿意和我们徜徉合作的，可是大何看我去合作，也知道这个游戏的前景不错，就想独享这块蛋糕，我也是磨了很久才谈下来。”
听到现在，慕琴对黎唐的怀疑更大了，真的是消息广，敏感度高的原因吗？也许是早就知道了后续的发展，才会提前让慕扬去谈合作呢？
她思考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地屈起敲击手边的东西，慕扬知道她这个习惯，问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哥，如果，我是说如果，黎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回去给ty做嫁衣呢？”
慕琴此刻的惶恐和焦虑全部都来源于黎唐曾经的算计和现在对他的极度不信任，重生这种小概率事件砸在头上，是个人肯定都想趋利避害，更好地过完这一生。
她想远离黎唐保平安，再拿起画笔画画。那黎唐呢？他一心想回唐家，肯定也不想要一个效益不好的徜徉，先过来把效益弄好，再把一个正盛的徜徉收购回去，唐家那边也会更加认可他的实力吧？
慕扬把她上下审视一番，咂嘴道：“我发现我最近看不懂你了，你好像对阿唐有敌意，又好像很想跟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只是怕他来徜徉是有别的目的。”说完，她意识到不对，立即捂住了嘴。
慕扬揪住这个漏洞，哪肯轻易放过她：“什么叫不喜欢他了？难道以前喜欢过？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种事情慕琴怎么说的清楚，只能干瘪地否认。
但慕扬看样子并不准备放过她，情急之下，她只好溜之大吉。
口说无凭，她要找到黎唐和ty还有联系的证据，再跟慕扬摆事实讲道理。
回财务的时候，她走的很慢，越靠近黎唐的办公室心里越乱。
电梯里她碰到一个送完文件回去的财务同事，同事一见她就问：“慕助理，怎么半天都没看见你人呀？”
慕琴听这口气，主动问道：“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不是，是主任考虑到你和黎总都是最近才来公司，和大家也不在一个办公区，打算这周周五给你们俩接风，大家熟悉熟悉。”
“这周五啊……我可能……”
慕琴实在不想跟一个疑似重生的黎唐有过多私下的接触，连一向擅长的社交场合也萌生了退意。
见她言辞闪烁，同事好心提醒：“慕助理，好歹是财务的团建，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去和大家熟悉熟悉吧，今后工作交流也更方便些。”
这类人情世故慕琴知道，但她认为只要大家的沟通能力没问题，即便不熟悉，公事公办，工作交流也不会有问题。
出了电梯，在礼貌表示对同事提醒的感谢后，她瞳孔微缩，蓦地停下脚步，翻看手机上的日历软件。
周五，正好是上一世第一次见到唐宁远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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