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方外谷局势
自顾家出事后，方外谷里同样不平静，隐隐有分裂的趋势。
以古庭君的父亲古弘泰为首的一部分族人主张遵循祖训留在谷内避世隐居；而以古庭君的二叔古弘翌为首的一部分族人则认为如今天下局势动荡，古家应肩负起安定天下的大任。
顾家被启皇诬陷谋反，古家人必须站出来为顾家昭雪报仇；掌印下落不明，必须早日联络上暗营，不能让掌印落入不轨之人手中；各国蠢蠢欲动，古家必须早作打算——此为古弘翌提出的观点，看似合情合理，实则难掩其野心。
一直以来，古弘翌仗着执事长老的身份频繁出谷，手头积累了不少财力与人脉，野心愈发蓬勃，却因怕被暗营察觉而不敢有大动作。
古弘泰虽看在眼里，却并未道破，只因确信有顾家与暗营在，古弘翌掀不起大浪。
哪承想顾家一夕之间倾族覆没。
顾家的覆没于古弘翌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因此他才急于联系上暗营，企图掌控暗营。哪怕掌印被启皇得去也无妨，有“夕辞”在手，暗营里各位职掌定当听命于古家。
只可惜如今的“天眼阁”已非古家建立的“暗营”，而掌管天眼阁的顾长卿也尚在人世，古弘翌妄想如先祖那般一统天下的盘算落空，可想而知他有多不甘心。
当古庭君将消息带回谷内，古弘翌当即提出质疑：“什么天眼阁，依我看顾家人早有异心，来了个移花接木，从而让暗营与古家彻底撇清关系，好由他们顾家全权掌控。”
且不论他所言是否属实，当年古家这一脉族人既已决定回归山林独善其身，便等同于将暗营交由另一脉族人全权负责，顾家尚有人在，方外谷想要插手暗营之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古弘泰道：“天眼阁也好，暗营也罢，总归顾家尚有人在，我方外谷不便插手。”
“兄长此言差矣，”古弘翌立刻反驳，“顾家那次子我也有所耳闻，名气不小，可惜靠的是容貌，琴棋书画倒也样样精通，可让他掌管偌大一个暗营，恐怕——”
“二叔莫要急着下定论。”古庭君抢白道，“据侄儿所知，长卿兄自十六岁起执掌天眼阁，到如今已有十数年，并非临危受命。且长卿兄武艺并不在我之下，可见他只是对外界隐瞒了自身实力。”
“嗯，庭君言之有理。”古弘泰点着头赞同，“暗营中人向来善于掩藏其真实身份，何况执印者。想来顾长卿也是怕引起启皇怀疑，有意而为之。”
“父亲明见，”古庭君接过话，“若非如此，长卿兄恐怕早被启皇迫害了。”
古弘泰却面带不屑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顾长卿若当真有能耐，为何连自家人都护不住？就连顾家军权也落入了启皇之手，至今仍未收回？”
此言倒也在理，在场之人纷纷提出质疑，好歹让顾长卿给个说法。
回谷之前古庭君便将谷中局势说与顾长卿听了，顾长卿对此争议早有预料，已将“说法”交予古庭君，且顺便给出一计来化解谷中分裂的危机。
古庭君先是将天眼阁查明的真相大致说明，又道顾长卿之所以迟迟不收回顾家军权，只因这支顾家军于启皇而言是个烫手山芋，当初有多想得到，如今就有多想甩出去，偏又甩不掉，只能拿在手上，让他寝食难安。
众人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启皇疑心病重，虽说以莫须有的罪名除去了顾家，却不敢轻易动用顾家留下的军队；眼下又急于对付齐云，压根腾不出手来整顿顾家军，更怕搞不好引发内战，只好采取怀柔政策，好吃好喝供着这支闲军，企图拉拢人心。
顾长卿这一招可谓既妙又损，让误以为顾家已无人的启皇拿钱帮忙养军队——多损呐！
说法交代完毕，古庭君才宣布一个重磅消息：“长卿兄允我破例进入天眼阁的藏卷阁学习。”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一片哗然，众人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在座无一不是族中重要成员，对暗营的规矩明白晓畅：有权限进入藏卷阁者不多，起码也得是大国之都的职掌。
顾长卿让古庭君破例进入藏卷阁学习，便意味着将来古庭君一旦通过考核，很可能被授任为某一大国都城的“职掌”，而都城的职掌又统管着这一国各城的职掌，权力之大可想而知。
方外谷里，古庭君在他这一辈人中当属佼佼者，各方面的能力就连古弘翌也无从挑剔，让古庭君进入藏卷阁任谁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
如此一来，古庭君在谷中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一荣俱荣，自然连带着他爹族长的地位也稳固多了。
有些人的心思开始摇摆不定，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站队。
古弘泰稳坐上方，不动声色打量着场中众人，最后望向一脸阴郁的二弟，摸着须髯笑了。
谁道顾长卿无能？管他是否当真让庭君入藏卷阁学习，左右无从可考，可顾长卿确实轻而易举改变了谷内僵持多年的局势。
古庭君临行前，古弘泰将象征族长之位的“夕辞”给了他，古庭君并未推却，有“夕辞”在手，在外调用方外谷的人手也方便些。
他让阿昭留在谷中负责监视古弘翌的一举一动，万一生变也好有个策应的，阿昭对方外谷的忠心毋庸置疑，他倒也放心。
至于若华，古庭君对族人言明了，若华如今是顾长卿的人，生过一场病已记不得谷中之事，无论族人相信与否，谅谁也没那个胆子找顾长卿要人。
何况若华在齐云还有重任在身。
古庭君一直以为若华与顾长卿相互倾慕，他并非自私自利之人，既然那是若华的选择，他愿意成全她、祝福她。
可当亲眼目睹过若华与孟瑾年相处的情形，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若华本就心机深沉，当初为了离开方外谷不惜利用他，那么她如今周璇在孟瑾年与顾长卿之间，是否也在同时利用他们两人？
他不清楚若华在外面这几年究竟有何等遭遇，遇到过哪些人，万一有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她，亦或胁迫她为其办事？
也可能是孟瑾年唆使若华，让她接近顾长卿，为齐云争取到天眼阁的帮助，从而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该不该将此担忧告知顾长卿呢？
若华在他心里自是重要些，可顾长卿不但是他族人，更是能影响到天下大势的执印者，两相比较之下，顾长卿理当更为重要。
对，古家人不可只惦记儿女私情，更应为天下苍生负责！
打定主意，古庭君出了悠然居，往马厩方向走去，可还未解开缰绳，身后蓦地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雪公子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古庭君猛地转过身，汗毛倒竖，如临大敌般看向来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
可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的人身手定然不凡，此人若是偷袭……
蒙面女子约摸瞧出他的顾虑，似乎笑了一下，抱拳行礼道：“抱歉，惊扰了公子，望公子海涵。”
“你是……天眼阁的人？”
“正是，我家公子忧心您的安危，让我暂时留在您身边。”
“我的安危？”
“我家公子的意思是恐有人因您入藏卷阁一事对您不利。”
这“有人”指的自然是古弘翌了，倘若除去古庭君，那便要重新在谷中挑人进藏卷阁。
古庭君倒不认为二叔会出此下策，毕竟自己若在这节骨眼出事，二叔难免要遭到族人怀疑。
须臾之间他便想通了顾长卿真正的用意，不过他既已决定入天眼阁，自然要听从阁主的吩咐。
他拱手回礼客气道：“那便有劳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公子唤我阿紫即可。”
一级代号，如无意外必定是一大都城职掌。
天眼阁中的代号有等级排行之分，且有身份区别，如天干地支是二级代号，拥有这些代号的皆是阁内武艺最顶尖的刺客或暗卫，风花雪月也是二级代号，是行走在外有重要身份的间谍。
而一级代号不仅仅代表个人，还代表一个大分支，这个分支之下有几个大组，大组之下有若干小组，小组之下有若干小队，小队里有若干队员。
一共有七级代号，一级比一级权限高，七级代号怎么着也能当个小组长。
不过拥有等级代号的人数不多，更多的普通暗桩只有一个编号，比如某人在“紫”字分支之下的第一大组之下的第一小组之下的第一小队，那么此人的编号则为“紫字01-01-01-0x”，末尾的“x”由此人在这小队里的武力值排名决定是几号。
当然了，这些暗桩大多在外拥有各自的身份，在相识的同伴面前则互称假身份的姓名。
谁不想有个正常名字啊！
当初叶颜问那个小哥哥叫什么，人家其实只怕报出编号被姑娘嘲笑，报个假名似乎又显得不尊重姑娘，于是干脆说没有名字。
普通暗桩在与不认识的同伴接头时才需要报编号查验身份牌，递交书面情报时也以编号署名。
通常来讲，一座城里的暗桩基本都相互打过交道，只有极少数有重要身份的暗桩才需要对内隐瞒。
这些代号通通沿用自暗营，也就是古帝他老人家弄出来的，花里胡哨还容易混淆，顾长卿刚接手天眼阁时想过整改一下，只不过一直未想出合适的代号就此作罢。还有那个武力值排名完全没必要，他并不要求阁中人人习武，也算因材施教。
阿紫是南易国都城的职掌，此次是奉顾长卿之命前来接古庭君去藏卷阁的，让主城职掌亲自跑一趟也足以体现出他对方外谷的重视了。
古庭君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南易了，因此他才急于见顾长卿，事关若华他不放心让人代为传话。
听到阿紫保证公子今日必定来悠然居，古庭君才稍稍定心，回到屋里思考起见了顾长卿该如何与他说。
顾长卿本该到了，却在来悠然居的途中恰好与信远侯府的马车来了个不期而遇。
马车一停下来，车厢里的温度呈直线上升，路边只有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连棵庇荫的大树都找不出来，实在不适合谈事，三人只得一同转道前往和笙楼。
叶颜还有心情打趣孟瑾年：“你不是责怪顾长卿换掉你的侍卫吗，怎么见了他又如此客气？”简直客气得有点过头了，一点儿也不小侯爷！
“换都换了有什么可说的，我说了他就能让我换回来吗？”何况天眼阁的人身手的确更好。
况且他压根不是对顾长卿换他侍卫这事儿有怨言，而是一直被天眼阁的人当贼防着，让他感到很不爽！
今早他在汀兰院里本想偷偷抱一抱叶颜，结果不知打哪射来一支箭，冷不丁跟他擦肩而过。
也不想想万一他偏一偏身子呢？
还有上马车时，他的手不过扶在叶颜腰间，身后立马响起好几道响亮的咳嗽声，直到他把手移开，那些人才堪堪停下。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这些事纯属天眼阁的人自作主张，顾长卿全不知情，他之所以增派一队暗卫扮作孟瑾年的侍卫，是因为尚未查清跟踪景行的那些死士究竟是哪路人马、有何目的，而其中一名死士也跟踪过孟瑾年，他担心孟瑾年受景行牵连。而且在雍州追杀孟瑾年的人有两拨，想要孟瑾年性命的那拨死士他至今也没查出属于哪方势力，如何能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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