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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再无瓜葛


齐云皇宫御书房内,齐皇大致浏览过一遍孟瑾年呈上来的情报,合上册子放在书桌上,沉吟片刻,缓声开口:“你搜集来的这些只能证明宁修远与顾长卿容貌相似,却无法证明他们为同一人,若要拿宁修远问罪,还需有确切证据,证明宁家被灭门是他所为。”

        什么面容相似,明明就是同一人!孟瑾年无法理解他舅舅为何会是这种反应,“舅舅,虽无法证明宁家灭门案是他所为,但他嫌弃最大,即便无法拿他问罪,可这样的人留在齐云恐有后患。”

        齐皇摆摆手,“瑾年,朕知你心中所虑,不过此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亦不要声张,朕会另派他人去查。”

        “舅舅——”

        “好了好了。”齐皇打断他,“眼下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在兵部适应得如何了?朕要好好考考你。”

        眼见事情就这么被舅舅四两拨千斤揭过,孟瑾年别无它法,只得认真回答舅舅的考校。

        此时,内侍官手捧八百里加急信件急匆匆走进御书房,“皇上,叶大将军发来急件。”

        “呈上来。”

        齐皇接过信件拆开,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凝重无比,将信件递给孟瑾年,同时吩咐内侍官:“传朕令,百官即刻上朝议事。”

        内侍官领命急匆匆而去,齐皇见孟瑾年已看完信件,问他:“瑾年,此事你有何看法?”

        孟瑾年眉头紧皱,似有不解,“舅舅,时至今日启国才有动作,似乎有些不正常。”

        听闻这话,齐皇竟笑了一下,半是调侃半是嘲讽:“时至今日你才说这句话,也有些不正常。”

        孟瑾年被嘲得噎了一下,面有愧色虚心受教,“舅舅教训得是。”

        齐皇哼笑出声,沉着脸训他:“倘若朝中官员人人都像你这般后知后觉,我齐云大门早让他国踹了。”

        这个外甥什么性格齐皇一清二楚,表面受教心里八成早已想到辩解的理由,不过此时也没心思听外甥说这些,站起身负手大步往外走去。

        路过孟瑾年身边时果然听他在小声嘀咕:“我都领兵打仗去了,哪能顾得了那么多。”

        齐皇气得顺手抽了外甥后脑勺一巴掌,恨铁不成钢,“你要能有天眼阁那位公子一半懂事,朕也不至于操那么多心。”

        懂事是什么鬼?他又不是小孩子,孟瑾年紧跟其后,“舅舅您别太相信外人,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齐皇边走边道:“你口中的外人助朕拿下了周国,又助朕拖住启国,否则你以为启国为何等到此时才有动作,你能顺利被赐婚也多亏了这位外人出谋划策……”

        孟瑾年觉得他失宠了,舅舅每每提起天眼阁那位公子总称赞不已,还总拿他跟那人比较。

        “舅舅,您什么时候为我引见一下那位公子呗?”

        “人家不想见你。”

        孟瑾年:“……”

        齐皇倒有心为外甥引见,想着这二人好歹也算旧识,年纪相差不大,若能成为挚友实乃幸事,说不定还能指点外甥一二,可惜公子说过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身份。

        对于齐皇来说,顾长卿就好像一件天大的宝贝!他荣获至宝心中极其欢喜,自然也想偷偷藏着宝贝不让他人有机会觊觎,可天大的惊喜无人分享,不免心有遗憾。

        待官员来的差不多了,齐皇移步金銮殿,还有寥寥几位官员没赶来,也不等他们了,开始与众大臣商议对策。

        启国终于要发兵了,攻打目标是波多国,叶惟清发来加急信是向圣上请示是否要派兵援助波多国。

        如今六国中,论势力属大梁国最弱,大梁被各国戏称为“大凉”,因为那边实在太冷了。而北方众多小国早已受启国所控,大梁被这些小国包裹其中,常年遭受各种骚扰,战乱不断,所以才会发展不起来。

        启国之所以不攻打大梁,一来大梁为他所制,二来瞧不上。

        倒数第二便是南易了,南易一直以来格外受启国“挂念”,因为南易有天下最好的战马。但南易很会审时度势,早早与齐云交好,抱了一条好大腿,眼下整个天下都知道南易是齐云的“小弟”。

        而兹兰国地处齐云与周国后方,启国不可能绕一大圈去攻打兹兰,但又不能放任齐云一家独大,所以,只能选择吞并波多国。

        是派兵援助波多国还是趁机向启国发难,眼下似乎只有这两个选择,总之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启国顺利吞下波多国。

        此次紧急朝会只开了半个时辰,兹事体大不可能仓促决定,召集百官不过是提前通知一声,让大家有个思考的时间,第二日早朝再商榷。

        退朝后,百官三三两两从宫里走出来,侯在宫门外的一名男子立即迎上去,在小侯爷耳边低语几句,小侯爷脸色微变,挥挥手让那人先行离开了。

        上了马车,孟瑾年吩咐一声:“去叶府。”

        瑜城虽大,但若有心之人想要安排一场“偶遇”还是轻而易举的。

        孟瑾年能在叶府外面安排人手看着不让顾长卿有机会见去叶府,却没理由拦下主动出门的叶颜。

        两个时辰前——

        叶颜去锦绣坊挑选婚服所用布料,顺便定做了几套睡衣、居家服,全是按照现代款式画的设计图。

        说是设计图未免太抬举叶颜的画工,其实不过按照记忆中的款式画出个大概轮廓,再加以描述。

        好在这些衣物都是极其简单的款式,倒不难理解,锦绣坊坊主甄娘心灵手巧,很快便在叶颜的描述中将设计图加以完善。

        甄娘看着完稿心动不已,向叶颜提议能否让锦绣坊做些成品来卖。

        叶颜一听,脑子里有根筋突然又连上了,这就是大好的商机啊!

        双方一拍即合,详谈了一个时辰,并拟下合约,锦绣坊管做管卖,她抽一小部分红利。

        她如今虽说不缺钱,嫁给孟瑾年后应当也不缺钱,但在一个现代女性的观念里,有一份事业就相当于给人生加了一重保障,这份保障必须把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从锦绣坊出来后,颓了许久的叶颜突然打了鸡血似的,脑子里又开始盘算怎么挣钱,斗志昂扬。

        马车驶过闹市,叶颜叫停,说要下去逛逛街,实际是进行市场需求调查。

        下了马车后,她只是漫无目的四处边走边看,偶然停下问店家或商贩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绿俏陪着自家小姐逛了一会,倒也看出小姐并非要买什么,猜想小姐约摸是最近呆在府里练字练烦了出来透透气。

        路过一间叫“财源广进”的茶具铺时,绿俏见自家小姐驻足在店铺门口迟迟不动,似在出神,惹来店伙计以及路人频频观望。

        挡在人家店门口确实不妥,绿俏婉言提醒:“小姐可要进去看看?”

        终于,叶颜抬脚走了进去。

        掌柜的立即堆起笑脸迎上来,他早已注意到这位小姐,一看穿着打扮便知非富即贵。

        叶颜扫视过一个又一个展示柜,目光最终定格在一处,缓步走过去,指尖轻轻抚过茶杯上五彩斑斓的纹路,停顿在杯身镶嵌的一颗红宝石上,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抽痛。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按照长安的说法,她碎掉的那套茶具应当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那眼前的又是什么?又算什么?

        是想告诉她,茶具可以重塑,人也可以重生吗?

        她收回手转身问掌柜:“这套茶具多少银子?我买了。”

        掌柜面露为难,哈腰赔笑:“贵人,实在对不住,那套是非卖品,镇店用的。”

        听到这熟悉的回答,叶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就叫你老板过来吧,我在这等着。”

        “这……”掌柜犹豫片刻,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劳贵人移步后厅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叶颜在伙计的带领下到店后的小厅里坐着,随即茶水点心一一奉上。

        不多时,有脚步声传来,见是掌柜的走了进来,她失望之余反而松了口气。

        随即又见掌柜挪动脚步,让出了门口——

        意料之中的人终是来了。

        四目相对,叶颜哂笑一声,出言嘲讽:“好巧啊,宁世子也是来买茶具的吗?”

        顾长卿从容坐下,答非所问:“姑娘找我?”

        既然他想装陌生人,她岂有不奉陪的道理?

        叶颜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茶,缓声开口:“我要买你的镇店之宝,卖是不卖?”

        顾长卿面无异色,“那就要看姑娘出什么价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二两银子。”

        顾长卿别过头吩咐掌柜:“去将东西包起来给这位姑娘。”

        掌柜面露惊疑,却不敢多问,依言照办去了。

        叶颜同样转头吩咐绿俏:“绿俏,你随掌柜去外面等我。”

        绿俏未见过顾长卿,但方才已从自家小姐口中得知他的“身份”,宁家是经商的,宁世子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并不让她觉得意外,只是奇怪小姐似乎对宁世子隐隐有种……敌意?万一小姐与世子起冲突怎么办啊?要是景护卫在这就好了——

        见绿俏仍站在原地发呆,叶颜提高音量催促一声,绿俏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小厅里只余二人,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起来。

        顾长卿曾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情景,唯独没想过再见时,她会用这种疏冷的眼神望着他,如刺般扎得人生疼。

        他终是败下阵来,轻叹一声,打破沉默:“阿颜……”

        “世子还是唤我叶小姐吧。”叶颜冷笑一声,意有所指,“你应当清楚我是叶府叶轻舞。”

        顾长卿顿觉口中发涩,千言万语皆被她疏离的话通通堵在喉间。

        她似乎也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直言不讳:“我今日来见你,不为与你叙旧,而是告诉你,我如今已是孟瑾年的未婚妻,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希望宁世子管好自己,切莫再做出夜闯女子闺阁这等逾矩之事。”

        这段话落在顾长卿耳中,句句犹如诛心,可这结果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挤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轻声道:“好,以后不会了。”

        这话如火上浇油一般,令叶颜心头怒火熊熊燃烧起来,气他大费周章布置这家铺子引她前来,却仍不打算给她一个解释。

        “如此正好!”她冷笑一声,取出二两银子随意丢在案,“银货两讫,互不相欠。”说罢起身,朝外走去。

        听到“互不相欠”四个字,顾长卿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伸手扯住叶颜手腕,心底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一对上她冰冷的目光,那三个字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自以为早已做足准备,接受她的盘问以及指责,甚至是决绝离开,可真正面临这一刻才发现,心由不得他作主,会生出不舍,会生出恐惧,怕手一松,此后他真的只是她的陌生人。

        可他还有什么资格挽留她?

        他有什么资格挽留她?叶颜拂开那只手,语气冰冷疏离:“将我送出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转过身面对顾长卿,目光咄咄,将他逼得步步后退,“顾长卿,我早知你有婚约在身,自认一言一行从未有过逾矩,可你为何要来招惹我?”

        “请问我是你的奴隶吗?凭什么说送谁就送谁?诈死对我避而不见,见面又装作不认识……”她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既然装了何不装到底?”

        她觉得自己好傻,像个白痴一样,白白为他伤心一场,于他而言,她不过是可以被随手抛弃的东西!

        这段时间,说是练字,其实不过是想让心平静下来,将事情从头到尾捋清楚。

        想来顾长卿当初着急离开临江,是收到他家中出事的消息,不知他如何逃过死劫回到临江,而回到临江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将她送走,可宅子里还有那么多人啊!

        他明明有时间安排为何不让那些人撤离?为何不逃走?此前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直到再见他,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些人全都是为替他去死的那个“顾长卿”陪葬的,只有那样启国皇帝才会相信顾长卿已死。

        如此算计,细思极恐,不得不令人胆寒,然而还有宁家被灭门一事,她都不敢去想到底是不是顾长卿所为,更不敢去想他顶替宁修远身份成为宣王继子究竟有何目的。

        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叶颜深吸一口气,“物是人非,往日种种我已放下,你我从此再无瓜葛。今后,不必再见,再见也只当是陌生人吧。”

        言尽于此,事已了结,叶颜心无挂碍,转身便走。

        衣袖却被一只手紧紧扯住,她压下心底怒意,冷冷地道:“放手!”

        他声音微颤:“阿颜,我爹娘不在了,兄长不在了,远游和长安都不在了,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叶颜正想狠下心说关她何事,却听顾长卿突然剧咳起来,脑海中闪过他苍白的病容,终是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转过身,只见他满眼悲凉,唇边一抹殷红异常刺眼,叶颜骇然睁大双眼,“你——”

        她话还未说完,顾长卿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血来,扯着她衣袖的手一松,身子软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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