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床上休养了数日，未曾再见过君昊天。她这次犯下大罪，周围的人却只字不提惩罚。

　　清露打探的消息，说皇后已从泽露宫搬到了冷宫。但蔡家权势滔天，无忧猜测蔡宛儿重掌凤印只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担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君寰宸能否保住薛不屈，毕竟她绑架皇帝的时候薛不屈是共犯。二是炎之陌能否安全返回南楚，君昊天会不会在半路堵截。

　　官银案因为骆言麟的死而不了了之，朝堂上的事密不透风，无论清露如何旁敲侧击，都得不到一点风声。

　　如火如荼的夏日过去，院子里的紫藤叶开始凋零，霭霭秋风吹来了一室苍凉。

　　无忧坐在窗边看郁色黄昏，清露端进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夫人，吃药了。"

　　无忧依然凝着窗外，随意道："放那吧，凉一凉。"药是安胎药，她命清露私下去太医院开的。这事瞒不了多久，等她肚子大了，迟早会被皇帝发现，在那之前，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宫。

　　穿越异世，本是无牵无挂，因而她可以放手一搏。然而现在腹中却有了骨血......想起孩子的父亲，无忧的眼皮颓然地搭下，他的隐忍和暗藏令她也猜不透了，这样一个心思难测的男人，真的能放手托付终生吗？

　　在不能确定他的感情以前，还是将怀孕的事情隐瞒吧。出生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又生于皇家，对孩子来说，不知是幸或不幸。

　　寝殿外无声地走来一人，当他擦过清露身边时，清露吓得脸色苍白，噗通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这细小颤抖的请安惊醒了沉思的无忧，她猛地转身，目光触及那一身明黄时，首先想到了台子上的安胎药！

　　顾不得请安，她一把端起那还烫着的药汁，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药汁烫得她喉咙生火，她皱了皱眉，苦笑着放下碗，才弯腰请安道："参见皇上。皇上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呢？"

　　君昊天眸色微愠，瞪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清露，责怪她多嘴。但见无忧烫得直咂嘴，于是指着空药碗问："你不怕烫吗？喝这么急做什么？"

　　无忧抹抹嘴边的药汁，讪笑："这补药就是要趁热喝。"

　　君昊天压下眼中的疑虑，见她气色还不错，于是宽心坐下："你的胆子已经大到敢绑架一国之君，怎么身子骨倒虚得弱不禁风？"

　　"其实无忧只是一介平凡女子，若非被情势所逼，也断不敢有这样的胆子。"无忧浅浅垂眸，没想他这么快又来兴师问罪了。

　　君昊天沉默了片刻，狭长的眼睛眯缝着，窗外风起，他的声音混合在沉郁的风声里："南楚，昨日发兵北伐了。"

　　窗外几只归巢的燕雀振翅惊叫，无忧心思一抖，眼睫脆弱地扑扇。炎之陌......已经回到南楚了......南北两国僵持的局面，一朝打碎，这神州大地，又将起战火了吗？

　　"皇上打算派谁迎战？南楚局势初定，新君的登基鼓舞民心，只怕......这场仗谁也不好打。"

　　君昊天笑而不答，手指在落日的最后一丝热量里轻掸着桌面上的尘灰。许久，他将目光转正移到无忧面上，在落日残红中告诉她："朕可放心交待南伐重任的将才，屈指可数。此次黄河水害，山西一带百姓苦不堪言，南楚若北上，山西边境是要害之地......你说，朕该派谁去？"

　　一提到山西，无忧的脸都白了。君寰宸刚从壶口赈灾归来，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山西的形势。无忧踌躇了半天，才问："上次壶口赈灾，皇上亲点王爷前去。您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以此为借口，把王爷再派去山西对抗南楚吧？"

　　君昊天从嗓子里闷闷地"唔"了一声，没作辩解。南北之战，是搭在弦上的箭，不得不发。他为这一天已筹谋了多年，宸这一步棋，也是他仔细斟酌过的。

　　那么君寰宸，又是作何打算呢？南楚北伐的消息一传出来，他必然已料到了皇帝的安排吧。无忧攥了攥手心，道："皇上，关于龙脉一说，不知有何进展？"

　　君昊天眉毛一抖，斜眸睨她："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事？"

　　无忧缓缓道："龙脉所藏的财富，作为战时兵饷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那一卷江山图，更是行军打仗的利器，难道皇上不想得到吗？"

　　君昊天唇角一勾，眼风锐利："莫非你参透了龙脉的秘密？"

　　无忧端起茶杯掩住嘴，含糊道："我偶尔得见一枚与皇上所持相似的团龙锁片，上面的字谜参透，连在一起便是【翠】、【微】二字。"

　　连她都猜到了城郊皇陵翠微宫，君昊天听到这两个字不可能联想不到。

　　果然，他的眼中碎冰流动，太阳穴两边鼓鼓跳动着，似在剧烈地思考什么。长长的睫毛搭下来，遮住了他深思的眸光。

　　半晌，他抬起头，面上已恢复平静，淡淡道："朕若能成功探入龙脉，便准你将功抵过，赦免了你的罪。"

　　无忧心中一喜，那么出宫便有望了，于是起身催促："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出发去皇陵吧。"

　　君昊天眼尾上扬："你怎么比朕还急？你身体不适，不宜夜间赶路，还是早点休息，明日与朕出发去皇陵拜祭吧。"

　　无忧面色微赧。寻找龙脉不好张扬，还是该在白天光明正大地以祭祖为名出宫。

　　＊

　　第二天的晌午时分，无忧便坐在了马车里，撩开车帘看巍巍皇陵的雄壮。

　　北国天朝皇陵三面环山，背靠青龙，怀抱历代帝王骸骨。远处绿树如幔，高山深翠，青天之上一抹微云，丽色从容，山间风声仿佛笛韵，缥缈环绕，荡冶人心。

　　翠微宫便建在皇陵外数百米的山脚。历代皇帝祭祖时休息在此。

　　君昊天弃了随从，只与无忧并肩而行，几名亲近的内侍远远跟在后面。绕着翠微宫外山脚行了半天，只听到淙淙泉水声，却看不见泉水的来源。终于在一处树木茂密的隐蔽处，找到了一个洞口。

　　君昊天拔出随身佩剑，拨开枝杈树藤，领着无忧进去。

　　洞内昏暗阴湿，君昊天从袖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亮。珠光晕泽之中，一条深邃幽暗的甬道延伸下去。

　　君昊天在微光中回头，星辰眸子闪亮，对无忧道："把手给朕，这里不好走。"

　　无忧点头，忐忑地交出手。通道越走下去越干燥，已经听不到两壁滴落的水声，行至一处略透光线处，豁然开朗，是个如同大厅般的空间，边缘还有几十个密室般的小洞口。

　　君昊天用夜明珠依次照亮，四壁雕凿光滑，不似外面的苔痕遍布。顶端成弧形穹窿，刻有祥龙浮雕。

　　"是这里没错了。"君昊天收起宝剑，走进第一个密室入口。

　　甫一进入，无忧就被强烈的光亮蛰得退了出去。待她揉着眼皮适应过来，才发现里面竟堆满了金银珠玉，名贵的宝器无光自亮，散发着熠熠光辉。世人相传龙脉内富藏天朝开国以来累积的财宝，果然不假。

　　再去其他几间查看，无一不是金山银山，珠光宝气。仅仅一间内所藏的财宝就足以媲美整座皇宫，更何况这里密密环绕着数十间。

　　无忧看得眼花缭乱，暗暗喟叹。君昊天倒是面色沉静，他是一国之君，想必这样的财富见识多了。但走了几间，仍不见传说中的江山图，于是无忧提议："这里四通八达，咱们分开找吧，一个时辰后在刚才的大厅里见。

　　君昊天凝眉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他手心的热度散去，原先附着在无忧手背的冷汗立刻被风干。无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奇怪地在手背上揩了揩。

　　无忧继续一间间探查，在一间玉石铸造的洞门前，她看到了与黄金团龙纹案相似的浮雕。

　　玉门阖闭多年，应是被灰尘所封，难以打开，但无忧却轻易地一推即开。门底地面的尘土上有浅浅的扇形痕迹，像是曾被人打开过。

　　这间密室与前面的都大不相同，没有晃眼的金银闪光，只有几口陈旧的红漆大箱子。正前方一块白玉砌成的石阶，石阶上横放一只长条形的锦盒，一般用来存放画卷。

　　无忧兴高采烈，江山图一定就在里面了。她刚要走上去，忽然脚底"咯噔"脆响，两侧的墙壁上翻出数支利箭，向她激射而来！

　　"啊......"无忧惊呼一声，身子猛地向后仰。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腰，将她向后拖去。

　　"啊－－啊－－"躲过了飞箭，无忧却叫得更大声了，腰间阴森的感觉让她浑身发颤。

　　无忧迅速回头，背后黑乎乎的地方，站着一个男子。他的体魄和气味，太熟悉了，以致无忧才呼吸一口，就捂住了嘴巴发不出声。

　　她甩开了手，大为震惊，君寰宸怎么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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