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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清和帝过往


  御书房,灯光微暗。

  “沉不住气的东西。”皇帝将书卷重重往地上一推:“为了个女人居然这样沉不住气?”

  “陛下?二殿下现在一天去一趟乐正王府,不曾改变。”暗影里有人说,那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从来见不得光的一群人。

  “朕这几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说完叹口气:“江州的情况怎样?”

  黑青色官府的人迅速的跪下:“吾皇庇佑,北辰侯已经准备赶往江州,这开国以来的洪涝终于制住了,现在百废待兴。”

  “行了,行了,马屁少拍点。”

  “陛下,臣拍的是龙屁呀。”

  “朕这几个儿子有一个能像北辰这样的,朕也不至于劳碌成这样。”

  “是皇恩浩荡。”青色官府的人依旧拍着马屁。

  “朕终究是老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种宿命的沧桑,一直一直的萦绕。

  海公公不由得抬头看着这个命中的贵人,从他少年时就开始伺候这个君王。

  此时,他两鬓染白,威严的坐在皇位上,帘子之后是死士。

  死士一字不漏的回报着所谓的情报。

  这位帝王弱冠之龄即位,到了现在走过了二十年的风风雨雨,第一次看见了当初那个弑兄夺位的帝王居然亲口承认自己老了。

  当年先帝病重,太子雁又愚昧无知,听信宠妃媚妃之言,囚禁自己的兄弟姐妹。

  在控制了皇宫之后,他进而削弱皇室成员,将皇子公主以莫须有的罪名下放监狱。

  凡有异心者皆屠戮,一时间,血雨腥风,皇城整整一年都是乌云幕布。

  直到,他清扫到异母弟弟九王宗章府邸之时,才打开门,就被迎面刺上一剑,一时间,身后千军万马傻了眼,看着主子被刺伤就乱了阵脚,然后被这位九王的人马杀个片甲不留。

  于是,在皇室凋敝,九王以这样的姿态杀出。

  他并没有放掉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是继续囚禁,直到最后,这些人先后在牢内染病去世。

  手脚流脓,面目全非,有的甚至是被逼疯,可是他们只有在死后才能走出牢笼。

  在皇室之中,唯独活下来的只有碧珊公主,也就是这位请和皇帝的亲妹妹,也许是因为噩梦缠身,所以对于这位妹妹,清和帝是无限制的宠着。

  “陛下没老,陛下还年轻着呢?”海公公谄媚的笑道:“陛下正值壮年,陛下年轻着呢?”

  “北辰完婚了吗?”皇帝有意无意的提起,他印象之中那位少年应该到了弱冠之龄了吧!

  “没有。”纱帐之后的死士回答:“谷家小女还未满十六岁,按我朝典礼,十六岁及篦之时,最为适宜。”

  “那他最近怎样?”

  “去了江州,江州遭此大劫,百废待兴。”

  “陛下,不知奴才有句话该不该说?”

  “说吧。”皇帝甚是不耐烦。

  “北辰侯是皇后举荐的,苏大学士对其赞誉颇高,据说,老虎生在笼子里,更替无数的主人,可是他对他第一个主人始终有不同的感受。”

  皇帝看了他一眼,就那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睛深邃如夜空,帘子被风鼓起,烛光一晃一晃的,照在帝王的脸色,这位帝王近乎冷酷。

  “皇后对北辰有知遇之恩,可是那又如何?能够喂养老虎的才是他的主人,朕只养有用的虎。不会养咬人的虎,朕养着也没用。”

  “奴才多虑了。”

  青衣人跪下,态度非常的尊敬。

  十月九日,乐正王府。

  秋色多了情,蔷薇红了园,迷迭香了人,此情伤了人。

  乐付雨红艳长裙比蔷薇耀眼,比迷迭香更迷人,一举手是风姿,一挑眉是风雅。

  这个被惯为“大夏第一美人”的称呼的千金小姐,这个就算痴狂也美得惊心动魄的少女。

  此刻,她真在饮着茶,目光透着一股厮杀的美:“呵,这谷家也太大胆,居然拨了你二殿下的面子?”

  她说得满是讽刺,甚至毫不掩饰的厌恶。

  “付雨,别说谷家已经结了姻,就没有,我母妃不会答应,皇后更加不会答应,谷泉夭是谁?她就像颗罂粟果,危险得很。”

  “那是你没本事,斗不过北辰侯就连谷家也敢给你脸色。”

  “你倒是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

  “你即将成为我夫君,我为什么要对你客气,凭什么要对你客气?对你客气了,我就能舒心?对你客气了,我就能当皇后?对你客气了,我就能不再被你母妃当做棋子?”

  女子讪笑,说不出的风雅妩媚:“看吧,看吧,都不可以,所以说,我凭什么要对你客气。”

  “付雨,你这个第一美人可真有个性?挖苦人也是一等一的,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想要的,包括天下也不过为你一笑。”

  “呵,第一美人?”

  女子掩唇笑,眉目如画,满园秋花也不敌其一丝风雅:“撕帛作千金笑的妹喜是美人,酒池肉林的苏妲己是美人,祸国殃民的西施是美人,别人是美人多么的自在,偏偏我这个美人被逼撞了墙。”

  她似乎对美人两个字十分的反感,或许当惯了了美人出现了厌恶。

  “你可真是越来越尖锐了,哈哈,今日就陪你到此,明天再来看你。”

  宗嘉祺起身走了,乐付雨依旧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既不说送,也不说不送,落花秋叶就跌跌落落掉在她那绣满花蝶的衣裙上。

  在宗嘉琪走到院子门的时候,乐付雨突然一阵笑:“殿下下次来就不必带东西了,那些俗物,看着碍眼。”

  宗嘉琪倒是宠溺的笑:“也对,那些俗物怎么能配得上你的一丝一毫,你的美只能用江山所媲。”

  满目是哀伤,恨的能猝出火的眼睛,懑的如尖刀的笑容,女子的声音更像一把刀,插入心脏。

  “欠我的,一辈子都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了,还不了。”

  羽苒是被噩梦吓醒的,当冷给他披长袍的时候还能感觉他的身躯在抖。

  他居然会害怕……

  他怎么可以害怕呢?

  “收拾东西,我得去江州一趟。”他从容淡定的吩咐,与刚才判若两人,可是他的手依旧掐在被子里。

  “苒儿,你究竟想逃避到哪一天?”羽烛夫人进屋子里了,劝慰道:“你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那母亲也应该知道,我向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人,谷三小姐跟你们预料的不一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能如何?”

  “她不一样,她跟你们,跟我都有不同,你或许见过丢了马宁愿淋着雨躲在马车里都让下人拉车的千金小姐,可你没见过丢了马却可以偷来一匹骆驼,还可以雨中欢笑的野丫头。”

  “苒儿,很多时候不得已,皇后对你有知遇之恩,甚至……”

  “我明白。”羽苒迅速打断她,他对着羽烛夫人行了拜别之礼:“江州灾情太重,我得立刻赶去。”

  “可是,你才病倒。”

  “已经好了,只是小病。”羽苒起身。

  一旦他下的决定,无人可以改。

  古道外,西风起。

  “你真要娶她吗?”乐付雨带着斗篷,面无表情。

  “付雨,已经回不去了。人人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天地,去找你的幸福吧。”

  “羽苒?”

  “乐小姐,珍重。”

  ——乐小姐?

  是呀,她是第一美人,即将成为二殿下的正妃,也许将来会母仪天下。

  有享不尽的荣华,有用不尽的特权。

  凭什么?

  他羽苒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侯爷,他又凭什么……

  凭什么去阻挡住她的前路,他有什么资格说不?

  “我自然会去找我的幸福?”女子巧笑,说不出的美丽,美丽的令天地都变了色。

  她是如此的美,美的惊心动魄,美得让天地都失了颜色。

  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有说不出的韵味。

  “北辰侯可真是至情至性,为了守住跟你半毛钱不沾边的大夏牺牲了自己那么多东西?这种义举,可喜可贺呀,那我可要看看侯爷究竟还会牺牲多少人?”

  而渐渐远去的是那人的背影与冷却的心,人活着都是为了下地狱的,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冷冰冰的地狱里。

  ……

  “三小姐,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男子在树下,蓝花落满了他一身,他仿佛在画中走出来,走近,走近,走近……

  “那你喜欢我吗?”女子笑,双颊微红,但是丝毫掩饰不住欣喜。

  “我很喜欢三小姐,因为小姐聪明而可爱……”

  女子低头思索,半晌扯出一个笑来。

  “是因为聪明,还是因为可爱。”

  梦却在最美的时候醒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大早的就饿了。

  可怜那个美梦呀,晚上会不会继续接着做呢?

  是缘?是劫?

  又或许只是一场梦?

  “北辰侯在去江州之前还说三小姐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太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在他身边坐着的谷海菱却蹙起眉头。

  “江州?”

  “是呀。他一走,倒是把南书院那堆书交给本宫了呢?之前有他在,本宫一个月不去都没有关系,现在不行了……”

  “太子殿下说笑了。”

  谷泉夭十分的尴尬,不知道这太子哪根筋不对,三天两头宣她进宫,搞得她见谷海菱还要绕着走。

  谷泉夭停了一会儿,有点不相信:“小侯爷真这样说我?”

  他那样的人,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怎会讲这些私事,这太子一定说谎。

  “哈哈,你还别不信,本宫敢发誓是他说的,他那人性子有点傲,也不知怎地就提起你,他说你很聪明又说你与众不同。”

  此刻,谷海菱脸色十分不好,只能气着干瞪眼。

  “可见,三小姐你是真的很与众不同,能在北辰侯嘴里得到这样的赞誉,恐怕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那是侯爷谬赞。”

  如果是不高兴那是假的,嘴里总是不肯承认,其实内心是承认的。

  “太子殿下,有事直说吧,不用绕弯子。”谷泉夭看着走远的谷海菱,愣是把多日来想问的话问遍了。

  “你之所以几次叫我,不就是为了确定一件事吗?我想现在已经确定好了。”

  “不错,你确实很聪明?”太子突然沉下脸,目光炯炯,肃穆得与刚刚判若两人:“她在哪儿?”

  “谁?”

  “你明白。”

  谷泉夭心一惊,努力笑道:“殿下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们是好朋友?”

  “谁?”

  “那个白衣女子,你身上有点她身上的香味。第一次也许是巧合,第二次,第三次,次次都有,这就不是巧合了?”

  “也许是同一种香料。”

  “不会,北辰侯说你不爱用那些东西,当初他给你准备的胭脂什么的你都没有动,试问一个连胭脂都不搽的女子又怎会用熏香?”

  谷泉夭默不作声。

  “她叫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是帝王。”太子冷声说道:“我有权。”

  “既然你是帝王,又何必问我?”

  “我命令你。”

  看吧,这就是帝王呀,总是这样的现实,一到关键的时刻总是抬出特权出来压人。

  “你去问她。”

  “不愧是北辰侯赞誉的女子,胆识不凡,可是他既然肯对我讲起你,可见你也如他一般坦荡荡,至少会站在别人的角度?”

  太子恢复了温和的面容:“你若是他,你该怎么办?”

  我若是北辰侯,此刻该怎样?

  如果,如果我是小侯爷,一定会袒露,事实需要摆到人的面前,别人有权选择自己的命运……

  那才是北辰侯,心中坦荡荡。

  每个人都不是上天的弃儿,有权去选择前路,不可弃子,更不可替别人决定来路。

  一想到这儿,她心中的软肋就这样显露……

  我的小侯爷……

  “我不是他,就算是他,我也不会这样做,我现在告诉你,她的名字,她叫白夜如,只不过她不想见你。”

  “我知道,就算不告诉你,你也不惜一切去找她,只不过时间问题。只是现在,我姐姐有孕在身,殿下怎么着也得顾及她的感受?”

  “那是自然。其实,知道了名字,本宫……已经很高兴了。”

  谷泉夭看向天边,碧空万里,晚霞绣满天边画,小侯爷,你是不是也在看呢?

  看那晚霞,此时此刻,有个人,与你一同在看晚霞……那么近,那么远!

  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这样选择的吧。

  至少,就算结局不善完美,曾经祝福过,努力过也就不遗憾了。

  我谷泉夭此生不要一点点遗憾……

  万里秋水,千家灯火。

  这晚风一夜之间穿遍万水千山,吹着人的衣袖,拂过人的眉梢,就这样这样的自由奔跑……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的名字。”

  “这对他很重要。”谷泉夭说得十分诚恳:“我当时在想,如果我很喜欢一个人,我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每天念一遍,就觉得唇齿生香。如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遗憾未免太大了一点。”

  “可是,你竟不问我愿不愿意?”

  “你是愿意的,就像我希望小侯爷记得我,无论风怎样刮,沙儿怎样飘,世界怎么变换,总是有个人记住你,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至少证明了这个世界我们来过。”

  她稍稍一停顿:“更何况是被喜欢的人记住,我们呀,都有那么一点点的相同。”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白夜如拎着剑,冷冷的走开了。

  谷熙从拐弯处走出,看了一眼白夜如,白夜如行礼,他严肃的看着谷泉夭:“女儿家你不害臊?”

  “我为什么要害臊?或许说我凭什么害臊,我本来就喜欢他,这有什么关系?”

  “混帐,你要时时刻刻记着你是谷家的女儿,要以谷家的门楣耀荣为勤,你这样说出去丢谷家的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喜欢就是喜欢,当你看惯了虚伪的面容的时候,有个人那么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他是那么的好,向往美好的事物,这些有什么错呢?”

  “你。”谷熙重重吼道:“回去给我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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