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尘埃落定

　　监狱是什么？在很多人的眼里，这里应该是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面关着各种违法犯罪的人，还有关于这里的各种真实或者不真实的传闻。对于林永豪来说，是，也不是。是，是因为这个地方确实是关着那些犯罪；不是，是因为这个地方也关着自己最亲的人，他的父亲林建国。

　　XX监狱位于N市市郊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与通往外省的高速公路毗邻。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林永豪矗立于市监狱的大门口，门口站着放哨的警卫战士。抬头望着那高高的灰色泥墙与及高墙上密布的铁丝网，突然之间感慨万千。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不曾踏足过这里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六年前自己离开N市准备去往美国的前一天，那一天他也站在同样的位置望着这里的一切，虽然还是同样的地方，只是时过境迁，此时的心境早已不是当初的心境了。

　　监狱外面阳光明媚，监狱里面阴暗发霉。一道高高的水泥灰墙，不仅阻隔了里面人的所有自由，也阻隔了许多许多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比如情感。

　　“林建国，你的家属来看你了！”狱警冲着号子里头喊了一声。

　　中年男人朝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十多年来艰苦的监狱生活，他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如今的他不再是一头乌发，早已是灰发丛生；个子也比以前缩水了好些，身板更不似以前那般挺拔了。

　　铁门被打开，狱警走了进来，替他拷上手拷和脚链。

　　铁门一扇扇被打开，伴随着脚镣磨地时清脆的金属声和铁门打开时的闷响，每往前走一小步，都是缓慢而又艰难的。

　　林建国拖动着沉重的步子，在狱警的带领下缓慢的前行着。

　　等了好久，林永豪才终于看见身着监狱服装，手上带拷脚上带镣的林建国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视线跟着他的脚步移动着，心里一阵难过。

　　隔着一道玻璃窗，林建国在林永豪对面的地方坐下。林永豪似乎有种错觉：他觉得自己与父亲的距离说近很近，说远也很远。隔得很近，是因为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道薄薄的玻璃窗户；隔得很远，是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彼此了。

　　林永豪和林建国同时拿起自己的手中的对讲机。

　　“爸！”林永豪喊了出来，一个很久以来只能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过的称呼。

　　林建国抓着对讲机的手颤抖了起来：“永豪，你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林永豪说着，睫毛因为激动不停的抖动着：“爸，儿子不孝，到现在才来看您。”望着父亲那张已经衰老的面孔，他的心里一阵酸楚。他不知道这些年来他的父亲都在这里都经历过了些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苍老。

　　“你别这么说，你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林建国的声音变了音调，他以为上次匆匆一见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儿子了。这一刻他是感恩的，在监狱里漫长时光里，他曾经日日夜夜的祈祷希望可以再次见到儿子，现在竟然真的成了现实：“感谢上帝，我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如今看见儿子一表人才的坐在自己的对面，林建国感到欣喜的同时也感到欣慰。

　　“爸，这些年您在这里好吗？”林永豪说，长久的思念与担心让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好？待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好！为了不让儿子担心，林建国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说出了违背事实的话：“好！挺好的！你别为我担心！你怎么样？这些年都还好吗？”他自己已经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对自己早已不报太大的指望了。如果非得说还有什么指望的话，那就是自己的独生子林永豪了。

　　“我挺好的！您知道吗？我来这里是想告诉您一个喜讯。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寻找方久安当年陷害你的证据，现在方久安终于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报应了！”

　　“真的吗？”林建国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前两天已经被抓进去了！您当年的那个案子，过不了多久市高院就会开庭重审，我相信很快就能还你一个清白了。”

　　听到这些的时候，林建国先是一愣，转而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因为嘴边肌肉的牵扯变得更加深了，温热的液体在他的眼眶中打着转。这个地方他待了这么多年，苦头也吃了不少。以前他恨过，恨自己被人冤枉。时间久了，内心的所有怨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退了。他早已经没了指望，他认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过回平常人的生活。如今，他的儿子却帮他实现了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愿望：“好！好！我的好儿子！爸爸以前没有白疼你！”林建国伸过手去隔着那扇玻璃去摸儿子的手，一时之间激动得老泪纵横。

　　林永豪从监狱里出来以后，车子在宽阔的街道上飞快的行驶着。初夏的暖风吹过，吹进车内，他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是啊，这么多年来心里沉重的负担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大半了。

　　过了许久，他的车终于在某个高档小区里的一幢住宅楼下停了下来。这个地方他以前只来过几次，虽然来得不多，可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他早就想来了，有一个人他也想见了许久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透过车窗抬头望去，那扇窗里亮着灯。黑暗里，桔色的灯光温暖而且柔和，那灯仿佛是特意为他而留的一样。

　　他微微一笑，他想现在是时候应该给她一个交待了，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亏欠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林永豪终于鼓起了勇气下了车，然后大步朝那个亮着温柔桔色光芒的方向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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