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仿佛经过这么多年的碰壁后，命运终于垂青倪缪。他的事业此时方才走上了正轨，管理的证券营业部迅速摆脱了亏损状态，并且业绩出现了爆发性增长。

        除了钟芩芩带来的业务外，开始也有新的有配资需求的客户，经过多方打听而来，有匹配成功的，也有先转来户头，等待匹配的。而随着交易量的增长，营业部开始偶尔能够上一下收盘后的股票成交龙虎榜单，这就像一个免费的广告，加上倪缪慷慨地给予了相当大力度的佣金优惠，吸引了一些带着业务的证券经纪人过来办工作室。

        有余力后，倪缪甚至把一些业务让给那些一直跟随，即便最艰难时刻也没跳槽的员工。他深知疫情期间，大家多么困难。这个时候伸出手来，有可能造就他人人生的转变。此外，倪缪还向公司总部申请了企业融资的新业务，只待总部批准，以后又能够多一个发展方向，或者收入来源。

        有一瞬间，倪缪觉得这一切程序都理所当然，且处理起来轻车熟路，似骅骝欲舞。仿佛自己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情形无数次了。又仿佛自己有另一世，在更年轻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经验。“也许经验和宿慧就藏在我们双手之中。需要的，只是我们离开办公室，离开对失败可能的恐惧。亲身恭行，就能将其找回。”但马上，他又将这没有逻辑依据的想法抛之脑后。

        这些工作的成效是显而易见的。大家平日紧皱的眉头似乎都舒展开来。工作积极性变高，相互之间也变得友善起来。股评师□□过来找了倪缪多次，表达谢意，带着茶叶香烟，当然又推荐了几次股票。只是倪缪没有再关注。还有一个大学毕业，工作不久小彭，长得小巧，靓丽。据说疫情前有几个男同事都在追她。最近因为倪缪的帮忙，为了表示感谢，热情地约了几次倪缪晚上单独出去吃饭，或者干脆就是去酒吧。倪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婉言谢绝了。他帮助她的目的，并不为了这个。且一贯有不在身边乱来的规矩。但倪缪没有意识到的是，他脑海中时常会闪过钟芩芩的影子，导致潜意识里不愿意再去沾花惹草。

        工作变得忙碌起来。但忙碌间的停顿里，倪缪还是会回想起当初的愿望。不出变故，只要两年，也许更短，就能凑足自己愿望中的大房子的首付款。到时候就能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住。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在小县城，无论看病还是生活，都不方便。隔那么远，倪缪照顾他们也不现实。另外，生个儿子的计也可以提上日程。这次备孕期间，一定要彻底不抽烟，做足有氧运动。倪缪暗暗下定决心。

        但说到准备要儿子，倪缪不可回避地想起已经有些时没回去探望的妻女。他潜意识倾向于承认，上次更多是自己在大题小做。沈慧的性格一贯都是那么平淡如水，自己更应该多看看她温柔，任劳任怨的一面。还有竟然跟自己生气的佳宝。倪缪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这其实是婴儿智力成长的一种表现；他有些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同一个一岁七八个月的婴儿怄气。回想起来，佳宝那嫩嘟嘟的小脸，即便生气的模样，也是那么可爱。

        但难以抑制地，倪缪又会想到钟芩芩。不知什么时候起，倪缪已经将女孩的形象与未来联系到了一起。仿佛只用想女孩一分钟，就能感觉不寂寞。因为倪缪确信女孩这一刻肯定也是想着他的。这种感觉，让他不禁疑惑，究竟是出于疯狂还是爱情，亦或者，女孩的爱情观，恰巧地抚平了自己隐藏已久，却一直未愈合的疮口。这种不确定性，让倪缪胆怯，下意识选择了回避。

        特意挑了一个周末，倪缪买了以前佳宝一直渴望的礼物——一台儿童可乘坐电动小汽车，带了回去。得益于沈慧闹钟般的作息时间，倪缪很容易便在楼下，偶遇到出来遛弯的妻女。待到倪缪走到跟前，也许是最近受过沈慧的教导，也许是玩具起了效果，“爸爸、爸爸。”佳宝跑近，手向玩具抓去，还有熟悉的欢快的叫声。

        “干什么，谁说这是给你的？”倪缪轻松躲过，然后将玩具递向沈慧，“些许礼物，仅仅是我对这位女士的美丽的激赏的一点表示。”倪缪俏皮地说道。“啊——！”背后立刻想起一生刺耳的尖叫。倪缪作扶额状，他对女儿的恐惧又开始放大。沈慧则笑着接过玩具，递给佳宝，为倪缪解围。

        能够看到妻子女儿能如此快乐，总是令人感觉幸福的。尤其是在经历这么久的冷战之后。倪缪在心中思索着，怎么告诉妻子，自己事业上的好转，以及买房，要儿子的计划。

        “累累。宝宝要吃橙子。吃李叔叔拿过来的橙子。”佳宝奶声奶气的喊道。“李叔叔？”仿佛抓住了突破口，倪缪看向沈慧。“小孩子瞎说，前些时过节，单位发的。我拿不动，你又联系不上，我们科室的小李就帮我送回来了。”沈慧急忙解释道，“你一向对这些敏感。本来没什么，怕你又生气，就没跟你说。”

        “嗯。”能让佳宝记得姓，倪缪知道，肯定是很熟悉了。但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对了，你刚才准备跟我说什么来着？”沈慧转移开了话题。“我准备回总部去工作段时间，看有没有别的机会，国家整体经济形势这么差，证券行情肯定不会好。营业部不好搞。”倪缪想了下，换了一番话语说道。“要为了将来打算，不是么？”

        倪缪细细述说着他自己也听不清的话语。沈慧好像回答了什么，还说了些家里的事情，但他没有在意。唯一清晰的，是那舔舐火焰上的热度的身影。是那瞬间绽放的金色变成了灰烬。

        火焰已然点着，但无人理会；一座城堡正在燃烧，但无人抢救。

        而倪缪就身在那城堡之中。

        甚至无法分辨，究竟是他人纵火，还是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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