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节

十

        假期总是稍纵即逝。转眼又来到繁忙的工作时间。这个时候，倪缪迎来了一个噩耗，他投资的股票退市了，没有申述。不起一丝波澜。

        倪缪这才意识到，他上当了。所谓的重组就是一个局，原本很是浅显易懂，只不过请了个国资背景的企业来当托，然后发了几条官方新闻，蒙蔽了投资者的眼。几年方积攒下来的血汗钱，以及他用手机软件办理的贷款一齐被蒸发。一同消失的，还有倪缪对股市的信任。

        他在办公室内来回地走动着。时而愤怒，时而虚弱。脑海中如同黑暗中，忽然自动打开的电视机中的雪花点。必须用特有的频率去解读，然后你会感受到，生命、萌芽、诞生、成长、喜悦、悲伤、屈辱、荣耀、成熟、衰老、疾病、死亡。

        一遍又一遍。挣扎。。。

        倪缪情绪激动起来，他开始痛恨上市公司的无耻，还有畸形的机制。但更多的，是痛恨自己的冲动和幼稚。他猛地一头砸在了茶几上，本能地疼痛后仰，后退间却双手抓住了茶几，奋力挺举起来。却在半空停顿。重重地喘息，然后无力地放下，双膝跪地。

        跪下的一瞬间，倪缪忽然感到眼前的场景很是熟悉，似乎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但一阵恍惚后，又什么都记不起。唯一能确定的，贷款是必须要还的，家庭储备金的亏空也是必须弥补的。倪缪想起余华亮打过来的返点，想到要是钟芩芩要是不是存到余华亮那里，而是在自己营业部办理业务，能挣到的可能是现在收到的金额数倍。而每月的绩效工资以及年终奖也不用发愁了，甚至营业部可以申请更多业务种类。但，钟芩芩与自己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合作甚至朋友的关系。想起钟芩芩一直以来的态度，倪缪可以肯定，如果目前情况下，自己已婚有女的事实被对方知道，所有的期望都只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肆意妄为，思维受下半身指挥的行为来。

        当晚，倪缪就接到钟芩芩的电话。是约倪缪到游乐园。旋转木马，摩天轮，还有过山车，这对快要三十的倪缪来说，着实有些幼稚。但为了达到目的，他没有任何表示。

        而钟芩芩则是乐在其中。她似乎比看上去要虚弱，又或者是带了口罩的缘故，玩了一会就气喘吁吁，一边擦汗，一边笑着告诉倪缪，她今天很是开心，其实这只是她人生第二次到大型游乐园玩耍。第一次还是在父母没有离婚之前。那时大型游乐园可没有这么多项目。夕阳洒下来，本就白净的女孩，仿佛纯洁得有些透明。

        这时女孩看到了一个路边零售亭，拉着倪缪买了一个冰淇淋后，大口吃着，满意地奖赏一般，继续说着她过往的经历。父母在她高二就离婚了，父亲以前是从事国际贸易业务，离婚后干脆就办理了投资移民，然后带着她出了国。临走前的不舍，让她接受了第一任男友。在国外念书时，因为语言和习惯，也因为想念，她很是孤僻，没有交到任何朋友。可惜回国后，发现男友已经有了别的女朋友。这让她崩溃。父母和自己的经历，让她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和她一样，愿意从一而终的人厮守一辈子。之后的日子，钟芩芩回到了类似在国外时的作息规律，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直到遇见了倪缪。

        钟芩芩说到从一而终，厮守一辈子时，用力地咬了下嘴唇。她那满怀希望的神情，不知为何，会让倪缪激愤；不知为何，会让倪缪想起，曾经有个熟悉的身影因此崩溃；不知为何，会让倪缪感觉，天大地大，却躲不开那身影的注视。于是倪缪拿起了那自己一直畏惧的面具，戴上面庞。他感受着面具冰冷的气息，听到它对所有这样渴望的人宣告：“可怜的天真妄想者。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一辈子’这个词有多沉重。”

        似乎感到倪缪的犹疑，面具回过头来问倪缪道：“你觉得托马斯爱迪生，又或者约翰肯尼迪没有因为更伟大的利益而走过捷径么？”

        面具的问题，打消了倪缪心中的顾虑。于是他不再试图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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