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理发
“今天我看医疗队的名单了，护士长孙莉也要去。我还问她呢，为什么还要去一线，孩子都要中考了，不觉得危险吗？她只说了一句：她是党员，又有丰富的工作经验，这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啊！”
“丽娟，你听听----”
“别说了！去去去，你去吧，别回来了！”刘丽娟早就知道了孙莉的事情，心情更加烦乱，抱起儿子回自己屋里了。
客厅里只剩下钱广独自面对电视，等待着晚会的开始。
“嗳，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钱广想起，老妈吃过晚饭就没见到，敲了敲老妈的卧室，走了进去。
屋里黑着灯，只从客厅的一丝灯光之下，看清楚老妈怀里抱着一个相框，一个人坐在床边，黯然伤神。
“妈！您怎么了？”
钱广伸手拉着老妈的手，坐在了她身边，低头看了看她怀里相框。那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很久以前了。应该是钱广刚上小学，系上红领巾，加入少先队那年照的。
老爸三十多岁，风华正茂，一手搂着老妈，一手搭在钱广的肩膀上，三个人面对镜头，全家人幸福满满。
“唉，我想你爸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老妈看了看钱广，又看了一眼怀里的照片，抬手在眼圈下擦了一下。
老妈的心情，钱广十分理解。父亲因病早亡，自己又要去一线治病救人，难说危险与否，老妈不担心才怪！
“妈，我们去一线，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唉！儿大不由娘，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你----小心点儿吧！我……”老妈一扭头，眼泪流了下来。
“妈，我知道，我记住了！一切都会好的！妈，您帮我理个发吧！再剪短一些！”
“啊？你前几天不是理过了吗？干嘛还剪啊！”钱广转移了话题，招惹得老妈眯起眼看着钱广并不长的头发。
正月里面不剃头，要等到年后的二月二、龙抬头才能理发。这是老理，约定俗成。所以，黄历都会在二月二那一天写上：宜理发。百年不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有的理发店，在正月里面基本没有生意，只能做其他的美容美颜项目。
“这不是去一线嘛！剪短一些，方便冲洗消毒！一线的很多医生护士，不管男女，都剪短了！”
“哦哦，那好，这大晚上的，我怕看不清楚啊！”
“没事，不要多好看，剪短了就行！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好多理发店还在排队呢，最后一天了，都赶着今天理发呢！有的店，前两天就已经关门了！没辙！”
钱广打开灯，搬了凳子，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围上一块床单，对着大衣柜的穿衣镜，端正坐好。
老妈从柜子里拿出刀剪，就着灯光，眯着眼转了一圈，也没好下手。
“奶奶，我要看晚会！”多多推开门，指着客厅的电视，有些诧异的看着奶奶和爸爸。
“哦！让你妈妈帮你开吧！多多啊，你去帮奶奶把眼镜拿过来，我给你爸爸理发！”
“嗳！”多多答应一声，连跑带颠的去找奶奶的老花镜去了。
老妈戴上眼镜，仔细的看着镜子里面的儿子，眼里全是爱惜，轻轻的梳理着他的头发，有些不忍心下手，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好想这个时间越长越好。
刘丽娟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一台，反正都在转播那一台晚会。侧脸看了一眼婆婆的房间，老妈正眯着眼，转着角度在钱广的头上耕耘呢！
“妈，我来吧！”
犹豫了好半天，看着婆婆眼神不济，好久才剪一下，刘丽娟忍不住走了进去，接过了剪刀。
“谢谢啊！”钱广转头报以微笑，却被刘丽娟用力的捅了一下。
“别乱动，坐好喽！”
钱广很想在出发之前缓和与妻子的关系，尽力安抚她的情绪，可是刘丽娟心中仍旧难受，怨恨仍在。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只听见剪刀声。
在生涩的剪刀之下，刘丽娟自己都感觉到至少两次，还没剪断头发，就已经抬手了。几根头发被揪掉的感觉，那是突然性的阵痛，疼得一点准备都没有。可是钱广一声不吭，只是咬着牙咧了咧嘴。
“疼吗？”许久，刘丽娟心中不忍的问了一句。
“没事！剪吧！”钱广转身，微微的笑了笑。却见妻子眼圈已红。
“妈妈，晚会开始啦！”多多在客厅叫着，一年一度的春晚开始了。
几个衣着靓丽的主持人，每人一段新春致辞，展现喜悦气氛，回顾过去的一年，展望不远的将来，祝福所有的观众。
突然话题一转，画面切换。
机场的停机坪上，一架飞机之前，几百名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军医，背着行军包，站列整齐，在镜头前挥手致意，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太多的话语，目光中只有必胜的信心。
“沈军他们出发了！”
钱广打开手机，翻看着同学群，一张十分钟之前的照片放大开来，沈军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的站在机场，一手挥舞着一面五星红旗，一手摆出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
照片之后，一片同学们的评论。
“厉害了，第一梯队啊！”
“你去别给我们班丢人啊！呵呵！”
“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你们还真快啊！我们医院也要组建医疗队呢，等着我，咱们会师去！”
“还是你们牛，一声命令，马上出发！我们这里还得等消息呢！”
“祝你万事平安，不负使命！回来给我们带礼物啊！呵呵！”
“兄弟，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
开始的时候沈军还回复了几条消息，之后就没了声音，想来已经开始登机，马上要飞赴一线了。
晚会喜气洋洋，可是全家人坐在那里，只有多多无知无觉的快乐着，他还不知道有那么多人，为了保卫家园，为了亲人，为了我们的国家，已经在抗击病毒的征程上了。就连他爸爸，也很快就要出发了。。
“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钱广轻轻的说了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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