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沈氏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她说婶娘过几日去城郊相看，不要带上妹妹可好？我问她为什么，她就说妹妹相貌长得与我差不多，年岁也相差无几，万一叫人误会来相看的人是她就不好了。我和妹妹不一样，家里头没有娘亲看顾，这样的事断然不能发生。”
沈氏说着又来气了，深吸一口气道：“你说说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她家里头没有娘亲看顾，那我们费心费力地帮她又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花了大力气是专门给她捣乱去了？不过是个有百来亩田的秀才而已，我们家淑芬还不一定看得上呢！”
王大姨拍拍沈氏的手宽慰道：“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跟这孩子计较。她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从小没有娘亲教导，行事自私自利些也是有的。你心里坦荡荡，就随她去了。”
“也只能这样了。”沈氏又接着说道：“她既这样说了，我就瞒着芬芬也没带她出去。芬芬是个好孩子，我瞧她是真心实意想学好看账这门本事，在家里头也时常拿出算盘来练习。我心里想着，有些事她不掺和进去反倒是对她好。”
“你这样想就对了。莫要叫不相干的人坏了心绪。”王大姨总归年长些，心思也通透些。她接着问道：“你们去相看的如何，这门亲事定下来了吗？”
沈氏有些疑惑地道：“这事说来也挺奇怪。那日去看了以后，我总觉得哪里蹊跷，具体哪里蹊跷又说不上来。”
她说着顿了顿又道：“那秀才长得人品端方，相貌堂堂，就是年岁有些大了，说是已有二十五岁了。问起来，就说先头一门心思想着考取功名，今年中了秀才想起来该娶个娘子了。家里头是五间的青砖瓦房，倒是干净敞亮，外头一大片田地说是他们家的，瞧着也挺好。我家二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说好了去合个八字看看，可过了这么久，却没下文了。”
“她大姨。”沈氏道：“你说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会是八字不合吧？”王大姨眉头一皱，“难不成是淑玲克夫？若真是这样，他们也不会来说给你听。你可别去问了，反正不是你自家闺女的事，能帮就帮，帮不上也就算了。”
沈氏和王大姨聊了半天，越说越疑惑，幸亏同自家的事无关。说了半天闲话，稀里糊涂地回去了。
也是巧了，沈氏刚进院门就看见淑玲站在廊下，手上捏了块帕子绞啊绞的，一看就是有心事。沈氏对她有成见，走近了表情淡淡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你爹爹呢？”
淑玲自己也晓得这个婶娘不是很喜欢她，若不是百般无奈，她也不想来求她。有些事她自己来说肯定是不成的，幸亏爹爹有求必应，今天也过来了。
沈氏和淑玲在外头说话，陈良瑞坐在堂屋中听见说话声走了出来。
他挤了个笑脸，对沈氏道：“弟妹回来了，这是去哪儿忙活了？我带着玲玲又有事来叨扰你了。”说着走进堂屋中，指着放在八仙桌山的几样糕饼给她看，“我带了几样糕饼过来，都是在陶家铺子里头买的，听说他们家的糕饼最是好吃，吃多了也不甜腻，你尝尝。”
陈良瑞难得这么客气，往常都是直接过来了，很少有带着糕饼、零嘴给她和孩子们的时候，看样子今日是有求于她了。
沈氏客气地道：“都是自家人，二伯有事直说就好了，还带糕饼来作甚，这陶家铺子的糕饼可不便宜。”
陈良瑞苦涩地笑笑，他今日本不想来的，奈何自家闺女苦苦哀求，这才放下脸面过来。要不是这事实在为难，他哪里会花大价钱去陶家铺子买糕饼，这自家都舍不得吃的，还一买就买了三斤，足足花了他一两五钱的银子。
沈氏察言观色，看陈良瑞的表情，事情想必有些为难。她也不肯自己开口先问，转身去了厨房里头，找周妈妈泡了一壶热茶来。
家里半斤待客用的大红袍已经喝完了，她从米缸里拿了去岁的碧螺春出来。这碧螺春藏了许久，这会子拿出来喝，依旧清香扑鼻。
她端了茶抬脚正欲跨过门槛，发现有人在她身后扯她衣袖。她转过头去看见周妈妈巴巴地看着她，压低声音地叮嘱她，“主家娘子，我来你们家做了也有好些年头了，头一回见你家二伯上门带着东西来。我瞧着事情恐怕不简单，你可要小心应付了。”
沈氏心中一暖，到底是自家做了多年的老人了，有什么事都向着她。
沈氏两只手端着茶盘腾不出空来，她朝周妈妈宽慰地笑笑，说道：“我晓得，若是太过为难，推给相公做决断就是了。”
周妈妈温暖地朝她笑笑，目送她走出厨房。
堂屋中，陈良瑞来来回回地踱步，心中焦灼。他在心里头来来回回地盘算，这话该怎么说。思来想去总是不对味，最后干脆就放弃了。
见沈氏端着红漆茶盘进来，立刻就迎上去道：“弟妹，我知道这事实在是为难，可这孩子不知怎的就看上人家了，心心念念的非他不嫁，倒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氏心里咯噔一声，暗道，难不成王大姨说的话都是对的？
沈氏将红漆茶盘放下，拿了其中一杯递给陈良瑞道：“你先喝口热茶稳稳心神，有什么话慢慢说清楚。上回去瞧着不是好好的吗？现下可是哪里不成了？”
陈良瑞拿起茶杯也没注意，一口喝下去，立时就烫了嘴，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呼呼几声，才缓过神来说道：“那家人根本不是好相与的。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辛辛苦苦才挣了多少银子。到了今年才在三弟的帮衬下开了这家茶叶铺子，手头银子真的不多。为了给闺女准备嫁妆，我托你买了三十亩良田，这已是倾尽所出了，哪晓得他们家还是不满意。”
沈氏听得糊里糊涂，细细想了一遍，挑要紧地问道：“先头还只说合八字。淑玲和他家秀才相公的八字合过了，可是大吉？这结亲家，事情得一件一件的来，不得先合好了八字，他们家下了聘礼，才有女方家里头出多少嫁妆这一说么？难不成先头要办的事情都办成了，如今才来嫌咱们家嫁妆不够数啊？！这要是诚心结亲，一般人家三十亩良田的嫁妆也不少了啊！？”
说着，顿了顿问道：“二伯，你给我说说，他们家下聘礼，使了多少银子，拿出了多少东西过来？”
陈良瑞听了双唇紧紧抿住，半响才回道：“根本没抬聘礼来。我们等了一个多月也没消息，玲玲心里着急，托姑姐去问了，才知晓他们家是嫌我们家嫁妆太少，不想与我们结亲了。如今只说男女双方八字不合，并非良缘。”
沈氏听着也不对味，“他们家怎么会知晓你要出多少嫁妆的？”
陈良瑞登时汗颜，讪讪地道：“我同姑姐说了，姑姐就告诉他们家了。”
沈氏真的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她颇为无语地看着父女俩，一句心里话在喉间来回滚动，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她本想感慨一句，既如此，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何苦非盯着这家不放！
结果想想，这父女俩求上门来，肯定是想强人所难了，咽了咽口水，改成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淑玲看上人家了，还是想嫁过去。二伯心里头已经想好了，准备作何打算？”
陈良瑞低着头讪讪地道：“我使人加买了二十亩良田，凑起来就有五十亩良田了，想托弟妹再去那户人家家里头说道说道。”
沈氏听了抬起头来看了淑玲一眼，只见她红着脸站在堂屋的门边，全副心神挂着听他们说话。
这都叫什么事啊！
沈氏忍不住生气，“淑玲她外家的姑姐是不是不肯跑这一趟，所以你才求到我这里来。她拉不下这张脸，就叫我去？二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非把淑玲嫁到他们家去，是不是真的为她好？”
她这么一说，淑玲立刻冲过来道：“婶娘，你不要怪我爹爹，是我！是我一定要嫁给他，求你帮帮我！”
沈氏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陈良瑞，有些心软了。
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妻室早亡，好不容易才把人拉扯大，也是挺不容易的，她就厚着脸皮再帮他这一回吧。
“好吧。”她叹了一声，好心好意地劝淑玲，“你可要想好了，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如此强求，将来莫要后悔。婶娘可以再帮你一次，可凡事没有后悔药吃，往后若是后悔了，可别怪到我这里来。”
陈良瑞听着也是有理，看向自己闺女道：“你婶娘说得有理，你要不再想想？如今，你年岁也不算太大，这个不成，往日慢慢找也是能有好的。莫要一头撞过去，等后悔了就来不及了。”
“不，我一定要去试试！问问他们五十亩良田可还嫌少！”淑玲咬紧牙关，也不知是在和谁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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