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进地下室
简之言将钥匙插入了锁道里，颤巍巍地打开了那道，他八年来熟悉又陌生的房门。
“妈的！”眼前的一切让他心里升出一股无言的愤怒！
不是一只，是三四只叽叽喳喳的猴子正在屋子里窜来窜去！
哪有人，怎么可能会有人！
简之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失望，失落，那么难过。
没有人不是才对吗？没有人是好事儿……
他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实验室，把钥匙正大光明地放在了桌子上，不顾李世清看到后的跳脚，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从此，简之言彻底地真正转了性。
一颗应付他爷爷才勉强来实验室几回意思意思多少学一点儿的心，逐渐地暴露也不再装了。
简老爷子伤心难过假装上吊都没挽回简少爷的心。
即使同一时期他的另一个孙子简之书，与简之言截然相反，药理知识突飞猛进，甚至刚二十一岁学术论文就拿了奖的状态，都没能让他爷爷分出一点儿心。
简之言五岁就被告知简家要研发的那个能让世界瞩目的药剂，到他十八岁，整整十三年，还没有成功。
十八岁以后，简少爷开始放飞自我，除了不滥交。
为什么呢？
因为那些女孩儿每每向他靠近，他就觉得吵得慌，觉得一个个浓妆艳抹的根本不知道真人长什么样，他一个颜控，接受不了。
所以他发誓不找到真爱决不失身！
大学毕业后他又无意中捡到个十五六岁的流浪儿吴崽子，两个男的，没忌没讳地，比在女人堆儿里自在多了。
俩人从此结伴插科打诨，游戏人间。
渐渐地，简之言想起那间屋子的时候越来越少。甚至毕业后他再也没去过实验室，没见过李世清。
直到三年前，他二十八岁，他的爷爷临终前，在律师的陪同下，他走进了简老爷子的病房。
他看着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两鬓斑白的小老头儿，突然地生出无限的懊悔，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陪伴爷爷的时间原来那么少。
可他现在想陪，爷爷却要走了。
他爷爷看着他慢慢地走到眼前，却还是像他小时候那样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之后费劲地抬起一只手。
简之言用力握住了他，缓慢地蹲下身，殷红着双眼喊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已经说不动多少话了，只是虚弱地又重复了一遍几天前就对他讲过的话：
“小……言，你大伯，和二伯，不可托。小书，很优秀，但是给他一个集团，还不如给他，一个实验室。小生，虽然是我捡来的，但我，待他像亲生。可惜，他死得太早。所以，简氏药企，咱们祖祖辈辈，的心血，只能交给你了，小言……答应爷爷吧，好不好……”
“我答应我答应，爷爷，我答应……”二十八岁的简之言跪在病床前，心如刀绞泣不成声。
简老爷子终是得偿所愿，微笑着在他眼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以后，黑/道上便频频接到要暗杀一个简之言的活儿，却三年来没人能杀得了。
从此狠戾如大马猴般青面獠牙的简三爷横空出世，令家族的人，同行里的人，道上的人皆是闻风丧胆！
简三爷疯魔一般，那张平静的面容下，没人能知道他下一秒会干什么。
他也会笑，可只有吴盟知道，他的笑再不是以前那样，不掺杂质。
简之言料理完他爷爷的后事儿，又紧接着处理家族内部的事儿，排除异己，躲避暗杀，直到两个多月后，他才闲下来一点儿。
从毕业到他接手简氏药企，整整六年，他又回到了这个实验室，又再次见到了李世清教授。
那时候的简之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阴鸷和肃然，李世清虽然当过他几年药理老师，却也不是太敢放松。
何况六年没见了，他不确定如今的当家人简三爷会否还能念那点儿旧情。
李世清此时已经年近六十岁，两鬓全白。他自然不会低声下气，倒是整个人少了点简之言小时候经常看到的那种严厉。
他轻微地一笑，开口道：“简懂今天有时间过来？”
简之言对李世清谈不上尊敬有加，但也毕竟没什么愁没什么怨，他还是称呼他一声：“老师。”
李世清闻言照样还是一笑：“嗯，简懂，今天是来视察吗？”
简之言随意地摆弄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金属仪器和到处都是的器皿，嘴上不冷不热回复道：“不。我来是想问问老师，我如今接管了集团，还是有资格听听这里的情况吧。”
他之所以冷淡，正是因为这两个月里，李世清作为秘密实验小组负责人，却并不主动对新任掌门人作报告。
典型的没把简三爷放在眼里。
所以他今天来，还是要立个威的，要不是因为那新型药剂是爷爷的遗愿，冲他简三爷的脾气，能二话不说把这实验室拆了。
“老师，我五岁就都知道了，现在藏着不报告也没什么意义。”
没想到，他的话音一落，李世清竟然一下子脱落了手里的器皿，他身型晃了一下，有些颤抖地问：“你，你知道了什么？”
简之言内心无比烦躁，他不喜欢磨磨叽叽的，他心里觉得奇怪但是脸上依旧又冷又稳：“连简之书都知道简氏在研发新药剂的秘密，老师以为是什么？你在怕什么？”
李世清闻言慌忙捡起器皿，似乎稳了下心神：
“哦，简懂，你看，上人了岁数，就有些糊涂，容易忘事儿。再说，我能怕什么呢。简懂这是怪我没跟您汇报了，一会儿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给你作遍报告，简懂别跟我一个老头子计较。”
李世清兀自呵呵干笑几声。
简之言不知道为什么，不太乐意呆在实验室里，觉得这里压抑无比，对李世清有些奇怪的地方他实在是懒得多想，于是，他和李世清去了一间小休息室。
他一边喝茶一边听李世清的汇报，这才完完全全地知道他爷爷的遗愿，那个秘密研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原来，二十年前，他的爷爷以及团队就盯上了医美市场。
当时市面上，其实一直到今天也是，市面上的美容针最常见的就是除皱针，抗衰针，美白针，瘦脸针。
而简家致力要研发的就是，把四种功效同时结合于一体的美容针剂。
简之言端着茶杯，脑中不禁又回想起来他爷爷的话：“就是能让娶得媳妇越来越好看的药剂呀！”
五岁时的不理解，二十八岁才了然。
幸亏，媳妇还没娶上。
简之言冷冽的面庞下思绪一时有些不着调的发散。
回过神来，见李世清正疑惑地看着他。
简之言却是面不改色，依旧正襟危坐，不冷不热地问道：“估计还要多久。”
李世清收回他的眼神，笑了一下：“大概，三四年，肯定会成功的。”
“三四年……”简三爷端着茶杯无意识地重复了几遍这几个字。
他的眉间涌上一丝忧郁，消沉了一会儿。如果真得三四年就可以，如果老爷子再多活三四年，多好。
良久，简之言才轻道了一声：“好。”
他并不想多呆，听完李世清的报告，立刻要走。怎知，他还没出门口，竟突然想起来那个已经近十年再没去过的地下室。
而且，刚才李世清的回报中，一点没提地下室。
他倏地站住脚，慢慢地转过身。
李世清似乎有些紧张，他绷紧了一下神情问道：
“简懂，还有事儿吗？”
简之言直接伸出了掌心，不想墨迹：“钥匙，我去地下室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李世清有丝慌张是对的，虽然他并不清楚，李世清因何慌张。
而李世清也的确如他所想那样，听见地下室三个字后，明显地眼神乱瞟。
但几秒钟后，李世清就镇定下来，也没有想象中的说一些理由阻挡。他反而配合地掏出来钥匙交给了简之言。
简之言拢起掌心捏紧了那把钥匙。
十八岁时，他要偷偷地拿，二十八岁时，他只需伸出手。
变了吗？
变了。
他没让李世清跟着，自己去了地下室。
时隔十年，他再次站在了这间小屋门前。
简之言缓缓地打开了门，指尖儿轻轻一推。
十八岁时，门开后，是莫名的失望，失落，与难过。
二十八岁时，门开后，是难掩的落寞，孤寂，与悲凉。
变了吗？
没有变。
简之言再次走进这间同样没有什么人的小屋子里时，才知道，原来十年前那声似人的呢喃，那道似人的视线，他忘记得如此刻意，刻意的到最后他根本就没忘，不想忘，忘不了。
他抛开了刚才一打开门后瞬间涌上心头的似是让他呼吸不过来的愁绪，开始慢慢环视着这间用来关猴子的只有几平方米的小屋。
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四面墙壁，一把椅子，一把桌子凌乱地散在小屋中间。
他随手把门关上，屋里有顿时些昏暗。
沿着右手边的一面墙壁，他开始顺时针观察，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观察什么。
那墙壁到处都是猴子抓过的一道道痕迹，地表上堆了一层掉落的墙皮。
简之言伸出手指去摸了摸那墙上的痕迹，却并没有收回手，他的指肚就那么划过墙壁，一点点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在指肚划过对着门的第二道墙壁时，简之言猛然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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