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隐秘的计划

半山腰，松枯别院。

    蔺承钧坐在炕上，腿上盖着一床毯子，在埋头做一道算术题——侄子小九昨日派人给他送来的。

    题意大致是：甲巳时一刻（9点15分）乘坐马车从城门口出发，午时三刻（11点45）抵达三十里外的一座村庄，在村子里的茶铺歇脚。

    甲的家人乙巳时中（10点）发现甲落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在家里，骑马去追赶，于午时中（12点）来到茶铺，却发现甲已经离开了，于是继续骑马追赶。

    请问乙何时能追上甲，将东西交给他？

    蔺承钧在草纸上写写画画，周身散落了许多写满了的纸张。

    草纸容易晕染墨水，笔感不太好，但价钱便宜，用着不心疼。

    作为国公府的二爷，他并不差钱，甚至很有钱，但作为一名曾经率军打仗的将领，他已经将精打细算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

    打仗很多时候打的是后勤，后勤是什么？粮草、武器、军备……简而言之，就是钱。

    那个时候他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花，时常为钱而发愁。

    即便现在日子好过了，他也并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

    元冬端着托盘进来，“公子，您都算了一早上了，吃点东西吧。”

    公子一早起来就在那里算，连早饭都没吃，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叫一个沉浸。

    他瞧着公子都有些魔怔了，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个时辰，三十里什么的。

    蔺承钧被这道题折磨得有些头痛，而这，乃是蔺无殇故意为之。

    他时常担心二伯看破世事，想要遁入空门，于是特意将自己从林曦那里学来的数学题，拿来为难他。

    他知道二伯性子执拗，若是不能解出题来，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而他一旦将注意力集中在解题上，自然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元冬念叨着：“公子，前两天林大有送了不少年礼过来，都是他自家做的，有鱼面、鱼丸、糍粑……今儿我给您用鸡汤煮了碗鱼面，上头还放了丸子，您快来趁热吃吧，凉了又得回锅，味道就差了。”

    蔺承钧吃着鱼面，却并没有心思感受食物的鲜美，眼睛仍盯着面前炕几上的算术题。

    蔺无殇就是在这时过来的，“二伯。”

    蔺承钧惊喜地抬起头，眼睛里有了不同于往日的风采，整个人看着精神多了，不再是一副神情淡漠，看破红尘的模样。

    “小九来了，快来帮我看看，这题我解得可对？”

    蔺无殇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交给秦风，走过去，脱了靴子坐到炕上，看了下二伯的解题思路。

    “答案倒是对了，就是过程太过繁琐，我这里有一个更简单的法子。”

    蔺无殇拿过一张空白的草纸，在上面只简单写了几个步骤，就得出了答案。

    甚至连小半幅纸都没用到。

    蔺承钧再看自己，起码用掉了七八张纸，这一对比，简直不要太惨烈。

    “这，你这是如何算出来的？”

    蔺承钧发现自己连小九写的解题过程都看不懂。

    是他孤陋寡闻，还是山下的世界变得太快？

    不只是这道算术题，还有他此刻身下坐着的炕，屋内的那些高脚桌椅……这些都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

    他的腿，是在一场战役中生生冻坏的，那一次为了伏击敌军，他在冰天雪地里埋伏了整整五天五夜……

    这些年每到冬天，他的腿就像是浸入了寒潭中一般，即便盖着再厚的被子也缓解不了，很难入眠。

    而有了炕之后，他晚上竟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那些高脚桌椅更是方便了他的生活。

    蔺无殇：“二伯，我带了几本书来，你看完后就能明白了。”

    所谓书，实际上是他根据上课内容编写的笔记。

    在求知欲的驱使下，蔺承钧快速用完饭，就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

    蔺无殇看着二伯精神焕发的脸，对于改变二伯的结局更多了几分信心。

    人只要有了寄托，就会有所留恋，也就不会轻易想要了结生命了。

    除此之外，他心里还隐隐有一个计划。

    今上励精图治，一直想要改变世家把持朝政皇权旁落的局面，但世家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动得了的。

    要动，就得将他们连根拔起。

    世家的根基是什么？

    是族学。

    族学为世家源源不断地输送新的血液，培养新的人才，那些人，即便不是出身世家，但因为出自世家族学，所以也天然带上了世家的烙印。

    他们一旦进入官场，就会站在世家那一边，为世家的利益而奔忙。

    要与世家相抗衡，就得打破这种垄断的局面。

    他首先得创建一所非世家的书院，如此一来，从书院里出来的学子，就不再属于世家派系了。

    要想创建这么一座书院，他得有书、有知识与技能，还得有会这些知识的夫子。

    二伯，就是他看中的第一个夫子，日后书院建成，就让他来教授学生算术课。

    算术在世人看来只是小道，他却看出了它的巨大潜力。

    算术绝不是小道，而是一门可以令这天下翻天覆地的大学问。

    从山上下来，蔺无殇顺便去了一趟双生谷，发现谷里的石室已经竣工了。

    于是他又去了林家，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林曦。

    林家，林曦正在试新衣裳，翠娘给她做的。

    在她时不时的点拨和示范下，翠娘如今的绣技不说独步天下，起码也已经超越大部分绣娘了。

    她给林曦做的这身衣裳便是她绣技的大成之物。

    上衣是一件滚了兔毛边儿的蚕丝小袄，大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的点点梅花栩栩如生，似能让人闻见一缕缕清逸的梅香。

    下面是一条绿色的小裙子，如春日碧波一样生动的绿色，走动间潋滟生辉，似碧波在阳光下荡漾。

    裙子上绣了一幅小狗戏雪图。

    小狗正是以小黑为原型，毛绒绒的小团子，在雪地里扑腾着，充满了童真的趣味。

    上衣下裙都单独成画，然而合在一起，则毫不违和地融为了一幅新的画，仿佛本就是一个整体。

    林曦美滋滋地在炕上转了两圈，猫儿似的一双晶瞳微微眯了起来，在烛光里犹如一尊小玉人儿。

    林春娘满目赞叹：“衣裳好看，曦宝人更好看，简直就是天上下来的小仙童，不愧是咱家的福宝！”

    一把抱住林曦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又贴着她的额头蹭了蹭，爱不释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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