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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昆陵实录


经过白古一下午的翻阅,终于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构造了。

        这个世界,和传说中的没什么不同。妖魔鬼怪人精灵,都有。可是神仙已经很难寻到踪迹了,约莫是因为很多很多年前一位妖神撞毁了九十九天梯,封印了玄龛天口,断了世间所有成仙成神成佛的飞升路。

        如今的飞升路,再无肉身飞升,只有修得功绩和神力,在归元之时受十道天雷,若受的住,你便可前往九重天,登上仙境。可那十道天雷,可不是那么好挨的。多得是打下三道天雷,这魂就被打散了。

        所以,那位封路的妖神,遭到了无数妖魔鬼怪人精灵的咒骂。

        也是因为如今的飞升之路太过可怕艰险,除了决意要成神的修仙者,世间也是一番平静。

        而一如现在的玄天山门,便是为决意成神的修仙者所设立的“培训机构”。

        可提到修仙门派,就不得不提当年的“天下第一修仙山门”的昆陵。

        其实昆陵山门创立之初,也并非行当里的翘楚,不过就是一个抢了山头的老匪头子顺着修仙潮流而创立的九流小门派。

        真正打响昆陵的“天下第一修仙山门”之号的昆陵门徒,是墟白。

        依着《昆陵实录》中记载的墟白,乃是昆陵开山人(掌门)捡回来的一个弟子。本是最小的弟子,可偏偏凭着自己短短五年的修仙时日,成为比自己的师傅,也就是昆陵的开山人还要受人尊重的昆陵真正话事人。

        论其功绩,随便说上一桩也堪堪是功绩第一任,例如什么寻鳌龙托昆陵、设书阁封书灵、造剑灵打剑谷……

        都厉害到了极致。

        而到这里,仙侠小说的必经之点来了——天妒英才,自作自受。

        在距今百年前,世上出现了九十九天梯的痕迹,无数妖魔鬼怪人精灵又开始为飞升玄龛天口厮杀。不知哪里听来的传闻,说在西沧海开坛祭祀上古神物,便可开启玄龛天口,修复九十九天梯。

        昆陵的门规本是无念无求,每个门徒入山门都是在昆陵门前的凤凰树滴了血,立了誓的,不许参加任何斗争乱斗之事。

        当时的开山人也是开了动员大会,不许任何弟子前去参一脚。

        可是这种剧情里,绝对会有老鼠屎的。

        而这第一颗老鼠屎就是墟白。

        依着他这一颗太过硕大、分量太足,昆陵这锅粥全坏了。

        规矩一旦破了,自然多的人效仿。

        何况还是真正话事人起的头。

        当年墟白独身一人御剑前往俗世争夺上古神物,随后昆陵的下山人从零零散散的几个,变成了一小拨,再变成了一大拨。

        昆陵的下山弟子如同雪球,越滚越大,最后留在昆陵山上的门徒只剩下了一小拨。

        而今日抱着自己大叫“大师叔”的秀美道人,就是当年留下来的昆陵门徒里最小的小徒弟。

        为何太师祖那辈所剩寥寥无几?

        当然是因为西沧海的那一大战,昆陵门徒无一人归来,包括墟白。

        时至今日,当年的飞升圣地西沧海,也成了白古记忆里的满是满是黑土黑雾的枯地“死谷”。

        没人知道那天西沧海大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大战,死了太多厉害的人物。

        到现在,修仙界也没有出过像墟白这类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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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灵翻开了最后一页,那是被撕毁的一页纸。

        ——怎么会被撕毁?

        白古抬眼望向了徐冉鱼雁。

        徐冉鱼雁对视一眼后,有些为难踌躇的回了话:“当年西沧海大战后,昆陵折了很多修为深厚仙根灵透的弟子,所以、所以昆陵开山人便——”

        话说到这份上,白古也懂了——开山人问罪墟白,撕毁了关于墟白的一些记载。而这一页,大概就是墟白的画像?

        若白古是当年的开山人,怕是都要扎小人诅咒墟白了,毕竟若无墟白的诱惑,或许如今的昆陵山门都要问鼎修仙界,成为真正的圣洁出尘之地。

        知晓一切因果后的白古,不由感叹——不管在哪里,这做咸鱼、求自保可是世上最大的学问。

        白古坚定了自己的未来路——苟活,自保,不逞强。

        而白古也约莫想到了那紧闭的议事厅到底在议些什么了。

        墟白的功很显著,过也很显著,功过到底该不该相抵,就看他们放的放不下,忘得忘不了。

        可是按照今日他们的态度,怕是不会太在意墟白的过错。可到底要不要把白古这架黑骨尊为太师叔祖,就看——白古的造化了。

        白古开始向天祈祷。

        可这么琢磨琢磨着,白古却突然觉得不对,发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这昆山原本昆陵的地界,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玄天山门的地盘?

        难不成是换了个称号?

        可也不对啊……

        再说即使墟白是个厉害的角色,那玄天毕竟是别家的,怎么可能还对墟白这外人这么恭恭敬敬的,差点没让白古反应过来……

        可如今的白古实在没啥本事提出自己的问题,只能当个睁眼瞎的哑巴,有苦说不出——可别是玄天山门为了以前和墟白的什么恩怨把她请回来慢慢报复啥的啊……

        白古再一次开始向天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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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白古被邀着进了门,正坐在位置上。

        可约莫是枯骨穿道袍太不像样子,白古只能在玄天四位最高话事人的诡异注视下,有些惶恐不安的用一双枯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白古空洞的眼眶子里瞟到了坐在最边上的秀美道人,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小师侄”拿着一双筷子横扫身前桌子上所有的菜,此刻正放下筷子,抓起那盘肘子大快朵颐起来。

        而白古也毫无骨气的看着那肉肘子很空虚的“咽了咽唾沫”,后头更是生起了一股子没吃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活动——这家伙真是毫无修道之人的风采!这是一个月没吃饱饭了吧!

        “咳……房采师叔啊……”

        须昌身为玄天开山人还是开了口,咳嗽了一声提醒吃肘子的师叔。

        白古眼见着被提了名字的秀美道人放下肘子,一双沾油的手慢条斯理的在自己又脏又破的道服上擦了擦,抬眼应了声:“嗯。”

        这煞有其事的仪态!这抬眸拂袖的风姿!

        白古差点以为这名叫房采的道人有人格分裂——难道叫你的名字是关闭你“饿死鬼投胎”人格的暗号???

        “你方才要请墟白师叔祖前来,是要——”

        “哦。”房采笑了笑,望着白古,开口道,“如今劳烦你们帮忙从西沧海找到师叔,按理说应该备份大礼来告谢,可是你也晓得我们昆陵山门如今空有一个名号,实则穷的叮当响,着实是送不出一份体面的。可理到底放在这儿,我徒儿,也就是你师兄,让我好生带了我们昆陵的灵物前来——”

        只见房采一挥袖,座下陡然出现一堆白萝卜堆,个个系着红丝带。

        可白古还没惊叹这术法的厉害,定睛一看,好些白萝卜菜叶上的脏泥都没清洗干净,不由再次“咽了咽唾沫”——这土特产送的也实在忒丢人了!

        房采仍是笑着,白皙的脸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这些白萝卜是我徒孙挖了半宿的拔仙台特产。虽说如今昆陵所居之处比不得昆山灵气深重,可那山头上也有不少修成精怪的兔儿妖,那些兔儿每日吃食这些萝卜,得此吃食修得的灵力再怎么也有两成。所以,你们也别客气。”

        白古这般没皮没脸的,也都为这房采道人的厚脸皮比个棒——高!实在是高!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这般羞耻的话,还毫不脸红,这放到现代,怕不是早就成了传销头子,再不济,也能成个销售达人。

        须昌到底是个得了道的,只嘴角抽了抽,便点头笑道:“多谢师叔。”

        房采点点头,满脸“孺子可教也”的欣慰。

        “除了送礼之外,我自得再提个不得已的请求。”

        “师叔说就是。”

        房采仍是笑着:“当年西沧海一战,牵扯之事太多,也正是因为当年之事,我昆陵山门被征讨,满门困顿之时,你师傅,也就是我十六师兄退出昆陵,另立玄天山门。”

        说到此,白古终于知道了昆陵和玄天的关系,怪不得如今的昆山是玄天的地盘,原来是当年昆陵被整个修仙界征讨后过的可能也挺可怜的,这个“十六师兄”便叛离师门,另立门派。

        看了一圈五位道人的脸色,白古也明白了对于这件事,修仙之人的态度大多都是羞愧不已的,也是,这大约等于自行和父母断绝关系,担的乃是不忠不孝不义的名义。

        “此事若放在其他门派,大多都是请来【天璇十二司】来主持公道,得个说法。可我当时念及旧情,只敬告了昆陵师门的师祖神位,在名柱上销了你师傅的名讳,放他离去——”

        房采顿了顿,仍是风轻云淡般的理了理衣袍。

        “——提起旧事,并非来让你们为此难堪,而是让你们看在你们师傅,曾经也是我昆陵弟子的份上,再替昆陵照顾我昆陵二代弟子墟白些许日子。”

        提到“墟白”二字,看戏的白古一顿——果然还是为了“我”的事。

        须昌和三位师弟对视一眼,应道:“此事自然。我玄天山门自会好好照看墟白师叔祖。”

        照看……白古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过,你们也知晓我昆陵如今门徒尚少,实在是撑不起来。况且如今墟白师叔的模样也实在不适合被外人知晓,你们——”

        须昌立马回道:“我已让玄天上下对外不得透露墟白师叔祖之事,房采师叔放心即可。”

        房采立马笑了:“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我不信那些徒儿徒孙啊。你若有心,就下个净口咒吧。”

        净口咒?——白古约莫在书上看到来着——就是能让被施咒的人与人说不得的秘密,若提出一字,脑子里总是也想不出自己要说什么。

        这个,好像,是有点过分。

        白古看了一圈,甚至有一个玄天老师傅马上就要拍案而去,大骂房采不要脸了。可最后须昌还是憋出一个笑,点点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在空中点水施咒,水珠在空中腾起,化成修长咒语,点指间,散着金光直飞而去。

        看见那咒语生效,房采这才笑的满意。

        白古看着笑的如同明媚少年的房采,在心里为他比了个赞。

        目的到达了,房采对着进来参茶的小弟子举起了手:“这桌子没吃完的劳你帮我好生打包。”

        白古被房采这句叮嘱给呆的愣在原地。

        而那小弟子似乎很是习以为常的行礼:“是。”

        须昌也并不在意房采的这句话,只问道:“师叔不在昆山留宿?”

        房采注视着小弟子那收拾肘子的时候,很是紧张的提醒道:“这肘子放在最上面啊。这肉汁也别倒啊,我要的……”

        听到须昌的问话,房采随口回道:“哦。不留了。过几日我便回来接我师叔回去了。”

        刚说出“师叔”三个字后,房采似乎终于回过神般的起身走到白古身边,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师叔,待过几日,我收拾好了山门,就接您回去了。”

        白古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动作,只点了点头。

        顿了顿,白古还是按捺不住的举起了一支手,指了指正打包的那桌饭菜。

        房采看了一眼,少年般羞涩的笑了笑,凑近了些,低声在白古耳侧说道:“我那些徒孙好些时日没开荤了,这不,打包回去也没浪费不是。”

        白古怔怔的看着面前面貌如秀美少年般的道人,打量着他这身又旧又有补丁的青灰道袍,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座摇摇欲坠的道观里涌出一堆面黄肌瘦的小道士围着自己,如同还没长毛的小鸟崽张大着嘴叫嚷起来——太师叔祖,太师叔祖,饿啊!饿啊!我想吃肉啊!

        正当白古呆愣的时候,一堆弟子被须昌叫了进来,嘱咐着法术课程,而在堂内人不在意的角落,那青灰旧道袍的身影已挪到角落,伸手摘下了那金烛台,偷偷放进了道袍中。

        此刻,白古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当年那“十六师兄”退出昆陵的具体程序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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