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薛宝娘一听他这样说，心中一沉，赶紧正襟危坐，认真地注视着他。展昭道：“昨日展昭跟韩兄见面时曾大致说到过，弥勒教篡改了佛教的六道轮回说，他们借此来愚弄愚昧的百姓。”

        韩彰接过他的话向大哥大嫂解释：“就是三善道和三恶道，故弄玄虚的说法。”

        黄梨立时想到她在枣村的弥勒道场看到的那一幕，她道：“不管是不是故弄玄虚，这附近迷进去的百姓真的很多。”

        “不错。”

        展昭点点头，又接着刚才的话道：“我们是坐船到的通州，刚到的那天就有弥勒教的人看见黄姑娘了。”他的视线大部份时间都落在桌面上，提到黄梨时，下意识地朝她瞥了一眼。

        “当天晚上就来了一伙袭击我们的人，好在我们有所防范，抓到了一个。他叫孙天波，也是江湖中人，我从他那里知道了好几条消息。第一，他是三年前被弥勒教抓住的，他说和他同时被抓的还有好一些江湖中人，其中更有一个很厉害的高手。”

        他的第一条消息就像平地惊雷一般将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除了不懂武功的黄梨。

        “等等，等等！展兄，你是说弥勒教在抓像我们一样的江湖中人，其中还有高手！那这次……”韩彰说出这番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了，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继而转向黄梨，说道：“黄姑娘，你再将你们为什么从扬州到通州的原因细说一遍。”

        “好。”

        黄梨答应一声就道：“四哥失……”她本想说蒋平失恋了，但觉得“失恋”这两个字太过直接，不含蓄，不适合这些古人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四哥见了陆姑娘后心情不好，我和白玉堂就陪他去酒楼吃酒，我们刚坐下就来了五个大汉……”她说得很详细，但略去了那五个大汉要她陪喝酒的细节，只说白玉堂不给看刀而后动手。

        “我们正吃着酒，听着隔壁桌有人说了一句‘海门关有条巨龙被冲上岸了。’，我觉得很可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龙。然后就听到四哥和白玉堂争了起来，四哥说有龙，白玉堂说没有，然后四哥就要和白玉堂打赌，但白玉堂没跟他赌，我也不信有龙，最后是我跟四哥赌了。”她很自然地又略过了有五两银子赌注的事。

        只听她继续道：“我们当时就决定第二天启程去通州。第二天在客栈、在路上还听到有人在说有龙被冲上岸这件事，我以为至少可以看到一条搁浅的鲸鱼，结果我们到了海门关，把整条海滩都走完了也没看到一条大个的鱼，甚至连聚集的人群都没有。我现在倒有种被糊弄……”

        黄梨说到这儿，如梦方醒，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她吃惊地看着韩彰：“二哥，我们被骗了，那些人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有人要引我们去通州！”她当时一心想着白得五两银子，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妥，这时再将当时的经过细细一想就发觉了不对劲。

        这是很明显的陷阱啊，黄姑娘没半点江湖经验察觉不到还说得通，但四弟和五弟不应该啊。唉，这两人真是，只怕是察觉到了，但仗着武功高，根本没将这点阴谋诡计放在眼里。特别是白玉堂，若他没察觉到还好，察觉到了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韩彰越想越气，恨不得立马暴揍那两人一顿，转头对大哥和大嫂道：“这就是一个局，弥勒教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四弟和五弟。”他当时听说弥勒教找黄梨报仇觉得有点小题大作，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哪里值得一个魔教大费周章去对付她，但将目标换成蒋平和白玉堂这就合理多了。

        卢方也是这样想的，点头赞同。而薛宝娘挂心家里，她心思烦乱，只盼展昭立时就说关于他爹的消息，但这条消息也很重要。虽然她和展昭只是初次见面，却也看出这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他先说这一条消息那必然是这条消息更为重要。

        展昭这时看看她，又看看卢、韩二人，他身体略微前倾，极其郑重的说：“三位，我这时候先说这条消息是想三位也好好想想，这两三年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高手，特别是有名的那几位。因为我们接下来的对手……很有可能就是这些老朋友。”

        韩彰听他说到“老朋友”三字，心中也焦虑得很，他道：“大家都不常联系，不确定是不是失踪了。”

        不常联系，是没法常联系。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麻烦，也没个手机，更没有互联网，唉！黄梨没再说话，仔细听着。

        “韩兄，不需要确定，我们只需要将这几年在江湖上突然就听不到消息的高手罗列出来，我们自己心中有数就可以了。我先说一个，”展昭说着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名字。

        “北侠欧阳春！”

        他说出的这个名字犹如第二道惊雷，这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院子里静的可怕，只剩下低沉的心跳声。阮家兄弟也是大吃一惊，据说这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高手，没想到也失踪了。

        欧阳春！

        黄梨同样吃惊不小，没想到他说的这个名字她竟然也知道，在《三侠五义》里就有这个人，她更确定这本书不是作者随便写的了。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卢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道：“五弟当年就是输给了欧阳大侠，他才扯下了他那面旗子。”

        展昭双唇紧闭，好一会儿后他才道：“我也输给他了。”人生第一次败北，他印象深刻得很。在坐之人听他这样说，不禁向他望了一眼，然后大家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欧阳春真那么厉害啊，白玉堂和展大哥都输给他了！

        黄梨瞅瞅这个，又瞄瞄那个，在他们的影响下，她也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忧虑之感。这时，却听得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她对面响了起来，她忙抬头看向那人。

        只见薛宝娘双臂环抱于胸，讥讽道：“我们这最厉害的两个人都输了，那我们还打什么打，直接投降算了。直接呀将脖子伸到别人的刀下，这样还能死得快一点！”

        被她一讥，男人们的面上就都有点挂不住了。展昭轻咳一声，说道：“欧阳兄的确是这两、三年没了消息的，但也不能说明他就是那个被抓到弥勒教的高手，说不定他是给其他俗事绊住了。我将他第一个说出来，是想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免得真遇见了，慌了手脚。”

        卢方接道：“展兄说得不错，现在还没遇到，有个心理准备就好，也别自己吓自己。再说我们习武之人生死相拼，武力是一方面，却也有很多其他因素。”

        二人的沉着冷静令在场之人心安不少。站在韩彰身后的余奎这时突然“哎”了两声，韩彰回头望向他，问道：“你要说什么？”

        “二爷，四爷和五爷遇到的那个使刀的会不会就是欧阳大侠啊！听说欧阳大侠就是使刀的！”

        经他一提，韩彰等人心中一跳，齐刷刷地望向黄梨。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欧阳春长什么样。

        黄梨不明白这些混江湖的人为什么要问她一个不混江湖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她道：“那个人戴着面具，再说我也不知道欧阳大侠长什么样啊。”

        展昭首先否定欧阳春就是那个使刀人，他道：“白五爷既和欧阳兄交过手，对他的武功路数一定熟知，他一定能分辨那人是不是欧阳兄。以白五爷的武功，欧阳兄就算想隐藏自己的真实武功也隐藏不了……”

        等等，我犯了一个错误！

        黄梨不会武功，就算白玉堂在与使刀人相拼时察觉到什么也不可能同她说。而且当晚情况紧急，就算他想对她说什么，或许也没时间同她说。

        使刀人究竟是不是欧阳春令展昭心生疑窦，当即侧过身体，紧紧地盯着黄梨，他道：“黄姑娘，‘北侠’欧阳春约莫四十岁，身材高大魁梧，有点像……徐庆。你是见过徐三爷的，欧阳春的身形和徐三爷差不多。”

        “那就不是！”

        展昭见那姑娘很肯定的回答不是，心中蓦地一松。但想到这世上还存在一个如欧阳春那般武功的人，他又有了紧迫之感。

        “展大哥，那个使刀的人虽然一直戴着面具，但我有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听上去挺年轻的，不像四十岁的。而且他身材和徐三哥一点都不像，他的身材有点像……”黄梨的目光在院中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展昭身上，她对他道：“展大哥，你站起来我看一下。”

        展昭正想着使刀人的武功，突然听到这姑娘说她要看自己，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十分困窘的表情。他知道这姑娘并非有意为之，或许那使刀人的身形和自己有些相似。他暗自瞅了瞅其他人，见其他人脸色如常，似乎只有他一人在意，如果他再纠结这个问题，倒显得他刻意了，顺口答应一声，便依言站了起来。

        黄梨当即拉开自己身后的凳子，站到了他面前。她用手在自己头顶按了一下，然后平移到他下巴前，当晚她和使刀人之间虽然隔了一个白玉堂，但对那人的身高和体形还是有数的。

        展昭完全没料到这姑娘会突然站到自己面前，这时撤开即不妥当又有些来不及了。本来他在她面前就很不自在，更何况现在还加了数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没一会儿他就面红耳热起来，视线到处游移，就是不敢落在眼前的人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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