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南山寺。
丧钟已经敲响。
南山寺人头涌涌，一派香火旺盛的景象。大成宝殿前的广场挤满了不少手持一米长“高香”的信徒在香炉前烧香祈福。人们通过祈福祈求来年生意兴隆，儿孙满堂，或者遇见一段金玉良缘。
程潇潇持笔在木牌上写下来她的名字，而旁边的男人也在另一木牌上写下了“张斯言”三个字。写好的木牌用红绳系上，打上死结，寓意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程潇潇把系好木牌递过去，温温柔柔地笑道：“斯言，把它挂在上去吧。”
“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棵硕大的桃花树已经挂满了不少姻缘牌，微风拂过，木牌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空中偶尔飘落着一些桃花的花瓣。
“老师来了吗？”虽然景色宜人，可程潇潇没有忘记正事。
张斯言颔首：“到了。”
“那好，我们过去吧。”
张斯言沉默了一会儿，抓住了程潇潇的胳膊，沙哑地开口：“这次，老师只叫我一个人过去。”
“……”
程潇潇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她点了点头：“那好，斯言，你帮我向老师问个好吧，我就不过去了。我在思莆亭等你。”
“嗯。”
谈话的地方是隐秘的后山的空屋，空屋是早年间寺庙主持居住的地方，后来寺院扩大了土地，这屋子便废弃了。进门了之后，有一个西装革履，行为举止绅士的中年男人，他面对着石头雕刻的佛祖，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师，你在拜佛吗？”
“拜佛有用吗？”
张斯言缓缓摇头，道：“没有。”
短暂的问候就正式进入了正题，那个中年男人告诉他：“经过第二战区的上级一致决定，你提议的‘蜂雏’计划即将实施。接下来，我们会在北平培养一只毒蜂，这只毒蜂安插进日本高官，必要时释毒素牵制敌人。”
“……”
老师面带赞许，望着眼前的得意门生：“我原本做了一套雏鹰计划，可你这套比我思虑得更多。多年不见，你已经成熟了很多。”
“只是……”张斯言敛眉，“只是这个计划，赴死的人太多了。”
“革命需要牺牲。”
“……”
“如果几名中低情报工作者的牺牲换来高级情报网的建立和前线数以万计战士的胜利，这是非常值得的买卖。”
张斯言颔首，他设计的“蜂雏”计划是有史以来非常疯狂非常大胆，也是他最得意的计划。之所以非常疯狂，是“蜂雏”成为真正的“毒蜂”之后，所有参与实施这个计划的小组成员无一幸免全部死掉，包括他自己，他的老师，他的爱人……
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北平建立高级情报网。他们只是烟雾弹，用来迷惑住敌人，让敌人完全相信那只毒蜂，并参与以后重要决策和部署，这样前线第二战区才能得到源源不断的情报。
可现在他们面临这第一个难题，谁去当这只“蜂雏”。
这个人，不仅他们得知根知底，而且他的性格必须杀伐果断又绝顶狡猾。
老师问他：“这个人，你推荐谁？”
“程家的二少爷，程华弌。”
面前的男人皱起眉，不置可否：“是程家那位……”
张斯言说：“潇潇的弟弟。”他从许多人当中暗自观察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个人最合适这个计划。
看到老师皱眉，他继续解释：“我选中他的原因有四点。第一，程家是北平有头有脸的的资本家之一，有着极厚的底蕴和强大的经济实力。”
“当然了，程家的资本不仅惹得北平其它资本家的觊觎，日本人想必也十分惦记，那就我要说的第二点，日本人推行的绥靖政策会让当地有名望的世家去新政府当官，程华弌学的是经济学，又管理家族企业，为了最大范围保住程家几百年的基业，到时候是肯定回去日本人手下办事，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利用他打入日本人内部是很容易的。”
“第三，程潇潇和程华弌是姐弟，程潇潇太了解程华弌了，知道如何从他那里套取情报。就算被发现了，程潇潇被敌人抓住，敌人会顾忌他们姐弟的关系，以及程潇潇手中的情报，日本人不敢仓促的伤害她。”
“第四，就是在计划的收尾后续。如果程华弌顺利成为毒蜂，程潇潇的死从某种意义来说是对程华弌的一种保护手段，行动组的死更是程华弌向日本表达忠诚。一个可以为了日本胜利大义灭亲的人，又怎么不可能是日本人的朋友呢？”
“如果程华弌这只毒蜂成了的话，他不仅仅是毒蜂这么简单，他还是北平最重要的存在，不光对于我们，还有日本人。”
老师点头，目光在桌上的照片上九九停顿，然后叹息道：“这个人的身份，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是啊。”
“我先和其他同志观察他一段时间，看看他们怎么认为。”
“嗯。”
……
他们所有人都是死棋，只有雏蜂是生棋。
赴死不易，生亦大气。
张斯言仰起头，望着那一轮温和不刺眼的太阳，脸上慢慢抿起一抹笑。来到思蒲亭，他看见他的姑娘在等着他。
她抬头，起风了，几片桃花的花瓣吹拂过来，她淡淡地笑。她对他说：“斯言，如果我们都还活着的话，我还要再来这儿！”
他说好，只要她来，他也会来。
就算她走了，他也会紧跟其后。
宋懿涵站在角落张望过去，确认了那个男人跟潇潇姐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非常的难过，难过的眼圈都红了，这都代表他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了。
怎么办啊？
那个男人那么优秀，那么高，还跟潇潇姐那么亲密！他怎么可能会抢得过他呢！
可同时他又自欺欺人的想，没准儿只是潇潇姐的朋友，潇潇姐又没有把他带回家。
他心里乱。
乱得他大半夜的也不睡觉，便要学话本中那些的主角，遇到烦心事就喝酒，觉得肯定能够学到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喝得晕头转向的，跌跌撞撞来到那可桃花树前，冷不丁抬头看到挂着红线的木牌，鼻子一酸，抱着树哭。
“呜哇……”潇潇姐不喜欢他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咳。”程华弌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在树下鬼哭狼嚎的人，宋懿涵吸了吸鼻涕望过来，模糊的视线和潇潇姐的眉眼重合。
程华弌跟程潇潇是亲姐弟，眉眼是肯定有几分相似的，不过程华弌的眼尾要狭长点，显得更加锋利，更具有攻击性。
“唔……”宋懿涵愣了片刻，拔腿跑过去，一把扑过去抱住，在想是不是潇潇姐发现是喜欢他，所以来找他来了。
可他那里知道，这人是程华弌，是他恨得牙痒痒的人。
程华弌被扑得莫名其妙，闻到酒精气息，低头看这个人，抖得厉害，双手死死抱住他，整个人跟个黏皮糖一样黏上来，小鸟一样乖。
“怎么了？”
宋懿涵摇头，抱住他的腰，怎么都不放开。
程华弌看着“小伊”的可怜样子，又想起家里的白眼狼，心里无端好笑，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在树下面哭？”
“我……”宋懿涵抬起头，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嘴巴又水又红。
程华弌别开眼：“……”
宋懿涵也想跟程潇潇一起去拜佛，求姻缘签，把木牌写上他和潇潇姐的名字，然后用红线系在一起，于是小声说道：“我今天看到你跟其他人一起了！我很难过……我喜欢你……所以，你离他远一点好不好？”
他狂轰滥炸一顿表白。
程华弌一听，他今天有跟其他人一起？来不及困惑，他又听见这人说：“你可以不可以让我亲一下？”
“……”
宋懿涵眨着眼看着他，依旧很乖，很纯。
“可不可以啊？”
程华弌说不出口，可是不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面前这人：“那你……真的有那么想亲我？”
宋懿涵的大脑慢吞吞地反应了下，然后点头，程华弌便不再拒绝，伸手将这人的下巴抬起来，吻了上去。
宋懿涵缓缓地眨了眨眼，然后闭上了，偶尔会忍不住轻哼：“唔……”
程华弌的力气很大，总是被把他弄得很疼。
宋懿涵难受，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小鹿似的忍不住退缩了。
程华弌扣住他的后脑勺，不准他退。
良久，一吻结束。宋懿涵傻乎乎的看着他：“只亲嘴，亲嘴也……也要伸舌头吗？”
说着，视线停留在程华弌的唇上。
程华弌没忍住动了动喉咙，说：“嗯……”
“那、我现在我们亲也亲了，”宋懿涵脸红了，不敢看他，“就在一起吧！”
程华弌看着他低垂着头，可爱得有些过分。
“好不好？”
他明白这是得寸进尺，在让他承认在他身边的身份，真是贪心，一点都不满足！但又想到了这张湿软的嘴唇被他碰过，这是第一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好不好？”宋懿涵傻乎乎的，追问道，微张着嘴，把舌头抵在牙龈上，若隐若现。
程华弌几乎是立刻就上了他的钩。
“你是不是不愿意……”
宋懿涵皱眉，有些沮丧。
“为什么不愿意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宋懿涵轻声说，“我可以改的，我什么都可以改……”
“好！”程华弌突然间打断了他。
他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小伊”，或许她很有心机，接近他也好，说喜欢上他也好，都是故意的。可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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