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行尸围城
其实对比受先祖恩泽建国的息国，当年因功立国的赵国，这几代的子嗣显然要更好一点。
赵王生有三子两女。
长子仁厚、次子骁勇，皆由元妃所生。
三子有贤名，是赵王极尽宠爱的次妃所出。
如今礼崩乐坏，道礼失衡，若是真的铁了心的要打破大夏立国以来不可撼动的嫡长子继承制，姬王室也无可奈何。
其实之前赵王是动过这个心思的，并且曾暗地里替三子赵无晦求娶朝山君之妹子荛。
但是结果却很出乎人意料之外。
朝山君表示与赵王室结亲，可以，但是他的妹妹要嫁的，只能是大公子赵元英。
赵王无奈，实在是不想错过这次与朝山君结亲的机会，于是就正式替赵元英求娶储妃。
赵元英与赵无晦不同，他门下客卿很少，与其主君一样，行事作风低调神秘。
姬棠到赵国，就是太子赵元英以及储妃子荛亲自来接的。
因为形势远比她想象的要紧急，姬棠并未过赵都。
沿着淮水的丰郡、都林郡、淮安郡都已经被重兵封锁。
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轻易不能出去。
姬棠一到，储妃子荛布衣半裙，动作利落地给她递了一碗汤药。
“王姬莫怪，这也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里的正常人都需要饮用这样的汤水，如若不然，恐会异变……”
姬棠见家家户户门前竖起的高大栅栏，上面被刀削的尖锐锋利，而后又布满了刺钉，这样还不够，百姓们还在地上洒满了黑色的硝石粉，如有异动，就会从屋子里点燃这些粉末，形成一道火障，可谓是严防死守。
姬棠端着碗，扫了一眼，并没有立即喝下去，“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不仅是疫病，死掉的人还会变为行尸？”
赵元英叹了口气，“是的，更为恐怖的是，我们将它杀死之后，明明已经好好埋葬了，可是那些东西过几天竟然又会出现，没有办法，我只能携重兵将此地隔离起来，以免蔓延到其他地方……”
听完，姬棠不由得皱起眉，“恕我冒昧，这样危险的地方，殿下与储妃困守在此，不觉得不妥当吗？”
说话间，储妃子荛看了略带尴尬的赵元英一眼，坐在了他身边，开口道，“王姬说的是，可是有什么法子呢？这样的大动静，若是随随便便地派给人过来，恐怕难安民心，原本大臣们是举荐二弟或者三弟过来的，可是二弟来此的第一天就被伤了，至今还在都城养病呢，三弟倒是活蹦乱跳，但架不住父王的一道令啊……”
她说话间语带怨气，也没有对姬棠避嫌，“没有法子，我怕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地做寡妇了呀，只好跟来了……”
这话说的着实阴阳，但子荛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自己的夫君。
所以当赵元英拼命给她使眼色让她收敛一点的时候，这位储妃只是对他翻了个白眼，而后双手捧着一碗汤水，慢悠悠地喝了起来，就是不去看他。
赵元英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对在一旁看戏的姬棠道，“王姬莫怪，内子就这样的性子……”
姬棠忍住笑，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觉得储妃这性子甚好……”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士兵，风尘仆仆的，很是着急，“不好了殿下，昨日那个乱葬岗，又被翻出来了……”
“什么？！”此话一出，赵元英和子荛脸色骤变，猛地站了起来，连说话声调都高了，“昨日不是让人浇了热铁水的吗？”
子荛脸色难看，看了赵元英一眼，沉声道，“昨日我就在场，三十多个士兵足足浇了一整日，就是拿着铁锹去挖，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部被翻开……”
“不行！”她想了下，实在是忍不住，猛地抬头对赵元英说，“夫君，我要亲自去看一下！”
说完她转身放下碗，也不等赵元英作反应，撸了把袖子就出了门。
姬棠愣在原地。
“哎，你等等！”赵元英头痛不已，看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大门口，无奈地对姬棠拱手道，“王姬，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
姬棠站起来，“正有此意……”
原来他们发觉那些尸体即便被深埋起来还是会再次钻出来之后，想过了很多法子。
将尸体剁碎、压石头等等，都没有用。
几天前，又有人提议，将碎尸深埋之后，在上面浇灌铁水。
原本以为这次会有些作用，可惜还是令人失望了。
他们还没有到乱葬岗，就闻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
两人跳下马，赵元英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面巾，分了一条给姬棠，然后艰难地说，“这是用艾草煮过的，多少会好受一点……”
姬棠动作迅速地接过面巾戴好，并不想说话。
她举目看过去，就看见山坡上，子荛在几个人的陪同下，指着不远的一处地方说着话。
等走近了，她才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内容。
子荛说，“不是说让你们派几个人看守的吗？士兵呢？”
有人回答道，“看守了啊储妃，五六个兄弟昼夜轮流瞧着呢，可是如今都不见了……”
这样的情况，不见了意味着什么，大家懂得懂得。
即便是再怎么训练有素的士兵，说到底还是活生生的人，是谁家心心念念，日夜祈祷的丈夫、儿子或者父亲，大家都有七情六欲，看着出生入死的弟兄就这样一个个地折损，心里都不是很好受。
子荛半天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裹着血水的巨大土坑前，背影很是消沉。
赵元英走过去，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然后看向身边难过的士兵，温和地说，“劳烦你查一查他们的亲眷情况，这些为国牺牲的兄弟，孤都会一一封赏抚恤……”
那士兵拼命地眨了眨通红的眼眶，压着声音道了声是，而后低着头转身退了下去。
赵元英回头，见姬棠不声不响地走到血坑的边缘，也不说话，就那样绕着走了半圈。
子荛忽然挣开他的手，跑到姬棠身边，有些好奇，“王姬，你在看什么？”
姬棠盯着土坑中心以及四周，思忖片刻，忽然指着一边一条两寸左右深的痕迹，问她，“这是你们特意开辟的吗？”
子荛看着地面上，大约一丈宽的路径，摇了摇头，“不是吧，这个大概是搬运尸体和铁水自然踩出来的吧……”
“是吗？”姬棠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戳了戳里面的土，一边分析道，“可是不像啊，这土太松了，若是踩出来的，不会这样均匀，也应该更紧实才对……”
“啊？”子荛闻言，也学着她蹲下来，低头瞧着眼前这多出来的一条路径，这路径深两寸，宽一寸，很长，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坑里，哦不对，应该是说贯穿了血坑！
子荛站起来，指着血坑另一头大声道，“王姬你看！”
姬棠抬头，也站了起来，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就看见这条路径的正对面，也有同样的一条路径。
两人连忙跑过去。
证实了两边的路径一模一样。
赵元英走过来，看着一脸沉思的两个人，“有什么发现吗？”
他这话是对姬棠说的，姬棠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殿下，那些逃走的行尸，会怎么样？”
赵元英一顿，随即苦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会再次出来祸乱百姓啊……”
姬棠看了一眼天色，夕阳西下，夜幕快要降临了。
山风裹着尸臭，朝他们扑了过来。
子荛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两位殿下，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要是在这种地方碰上它们，可就太不妙了……”
赵元英凑过去安抚她，一边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对姬棠说，“王姬，荛妹说的没错，这种地方尸气太重，晚上即便没有碰上行尸，也怕会找来不好的东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姬棠回头看了那两条路径一眼，带着满腹的疑惑，同他们一起骑马回了城。
此时城中的戒备比白天更加森严，城墙上都点着火把，每家每户都关着门，点着灯，似乎很是忌讳黑暗。
姬棠一回府，就闻到了铺天盖地的艾草香，手下们换上了行动更加便捷的装束，仿佛这一天才正式开始。
韩持盈走出来，看了眼风尘仆仆的三人，然后对姬棠道，“王姬，府邸只留了三十人左右，其余将士已经全部派到城中各处了……”
姬棠点点头，眼神有些跃跃欲试，“好，今晚我们就会会这行尸！”
子荛回来又猛灌了三碗汤药。
见姬棠还是活蹦乱跳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看来王姬果真如传闻中一般悍勇……”
赵元英笑的温柔，“王姬确实非一般女子，你也不差，还有，下次可别这样冒冒失失的，这不平白遭罪么？”
子荛瞪了他一眼，“我这不是心急嘛……”
“好好好……”见她无大碍，赵元英也不打算和她犟嘴，朝炉中又塞了一把艾草，才出了门。
庭院中，姬棠也换上了一身轻装，银色的护腕映着月色，清冷又森寒。
赵元英缓缓走了过来。
姬棠回头，“储妃好些了么？”
赵元英点点头，微微一笑，“她并无大碍，多谢王姬关心，对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一边递给她一边解释说，“这是内子托孤给王姬的，里面是一些磨成粉的草药，有避邪驱毒之效……”
姬棠伸手接过，将东西挂在腰间，“多谢殿下和储妃了……”
赵元英笑了笑，抬头看着月色，忽然悠悠开口，“此次向王都求救，竟是昭王姬亲自率兵前来，其实很是出乎孤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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