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永乐村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天还黑着，四处寂静，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放在木板床的一角，火光堪堪能照亮离得最近的人。
顾长明一回头，脸色就融进了夜色里，火光给他周身描了边。
原本他温润的嗓音也显得阴森森的，让祝辞感觉有什么东西渗入皮肤一样。
后面几人也明显被吓到了。
顾长明失笑，略带歉意地道：“很抱歉，无意惊吓你们。”
祝辞不吃这套：“请君入瓮，这‘君’也来了，要做什么直接讲吧。”
闻言，顾长明低下头看着女孩的睡颜，暖色的火光照着他的侧脸，清俊的眉眼便添上了些烟火气。
只听他平静地道：“我想跟她说几句话，我想让她好好活着。”
夏月拍拍赵旭的腿，让他把“夏月”放下来。
祝辞：“老村长他们不是要举行祭礼复活她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嘴上套着话，实际上在留神任务”面板。
【主线任务：参加祭礼，并成功存活三天】
【副线任务：寻找永乐村的秘密（90)】
【隐藏任务：暂未检测到刷新条件（2)】
顾长明身上穿着的不是现代衣服，已经换成了古代式的长袍，衣襟整齐，白色内衬，青纱垂落，端的是温润如玉，一派君子端方的模样。
他似乎知道祝辞在打什么主意，抬手一挥，长袖落下后，原本摆在地上的祭品用具都不见了踪影。
他仍是笑意浅浅地：“她没复活，你们便走不了。这便与你们有关了。”
没有理会五个玩家的反应，他继续道：“村长要举行的祭礼是要借我的力量复活她，然而我虽生灵已久，却只是小小山神，并无篡改天机之力。”
千玲珑墨镜一戴，红唇微扬：“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受你诅咒而不死不活，怎么不算篡改天机？”
顾长明落在女孩脸上的目光移向远处的山脉，他站直了身，背对着众人，再回头时脸上没了笑，神性就越发明显。
“他们本该在那一日死去，命中该绝，我不过是推了一把而已。”
祝辞嗤笑一声，道：“山神？你在神祠里被供奉这么多年了，都不能从神像里出来。怎么那一天突然能出来了呢？而且现在间隔百年，这一百多年，你又去哪里了？”
他眼含深意：“以他人性命换取自由，你究竟是山神，还是山鬼？”
是神，还是鬼……
顾长明无声念着这句话，缓缓笑出声：“是神是鬼又何妨？既不合作，那便不必多言。”
周围又响起脚步声，原来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翠花、蔡强、二狗、小玉和村长静静站立，此时他们踏出一步，才能借着火光隐隐看清。
整座山林响起“呜——”的嚎叫声，示威一般，树林竹叶也被气流振得沙沙作响。
千玲珑拎过盛意手中的那盏煤油灯，又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后掩了下：“等会儿顾着自己就好。”
赵旭深呼吸一口气：“那什么，我真的不能打。夏月，你还有娃娃吗？”
夏月无语：“你才是娃娃，小心她砍了你。”
“夏月”睁开眼，看到对面五个npc，呆呆了歪了下头。
顾长明说完话后就凭空消失了。
祝辞脑海里地警报兀地拉响——
一只修长的手自他面前不到半米突然出现，下一瞬就扼住了他的咽喉，顾长明身形显现，单手将他整个人往上提。
祝辞脸色很快涨得通红。
一把匕首破空掷向顾长明的手臂，顾长明松手一躲。
祝辞右手指甲嵌进手指，飞快画了个符，灼烧感让扼着喉的手乍然一松，他趁机就地蹲下翻身一滚，右手抓地在泥土里划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夏月皱着眉，提着刀就想上前帮祝辞。二狗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她的面前，一片蠢蠢欲动的阴影笼住女孩。
匕首是赵旭扔的，他也只来得及扔一把匕首。老村长佝偻着身躯，三只小小的蛇从他血管突出的手背上伸出头，竖瞳冷冷地盯着他。小玉沉默着搀扶村长。
千玲珑和盛意被翠花和蔡强缠上了。
千玲珑没有武器，打不过只能周旋：“艹天太黑了！”
盛意仗着夜视能力好，身体瘦目标小，努力躲过翠花长长的指甲，迅速回她：“难道不是因为你戴着墨镜吗？”
千玲珑侧身躲开蔡强的一拳，反手一拳砸到他的太阳穴上，结果手痛了，人没事。她“啧”一声，特别不爽：“这样我天赋用不了呀，我眼睛又不会发光。”
这俩人明明尸化了怎么还有脑子，净朝着她手上的灯下手。
赵旭暗暗骂了声，怎么回事，打架就打架，放宠物来打算什么？
那三只通体斑斓的小蛇从老村长的手背上下来，蜿蜒着身躯爬过土地，一寸一寸地减少和他的距离。
赵旭从系统背包里调出道具，一面青铜镜出现在他手上，模糊的镜面上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长发垂落。
下一秒，黑色的长发从镜面伸出，三分之一的长发生生将三只小蛇勒成十几段，而剩下的长发向老村长和小玉攻去。
“砰——”
祝辞又一次被大力摔在地上，碎石摩擦他裸露的皮肤，右手食指几乎血肉模糊。他挣扎一下想起来，还是脱力地躺在地上喘着气。
顾长明眼神毫无波澜地走近他。
眼看那只手又要掐他的喉咙，祝辞深吸一口气，飞快侧过脸，胸口一痛，一口心头血喷在地上。
血迹染红了他的唇色，黑暗中只有一双眼亮得惊人。
他迅速念道：“乾坤四时，寅巳申亥。急如律令，困为山海。八荒混沌，杀阵兀起！”
地上看上去杂乱无章的血迹瞬间亮了起来，血红的颜色照映着顾长明的脸，他身后的影子狰狞地在地上张牙舞爪。
金色的光线从血迹每一个交叉的节点飞出，缠绕着构成一个牢笼，将顾长明的身形一点点隐没。
盛意咬紧唇，弯下腰堪堪躲过蔡强的一拳。
不行，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撑不住。
千玲珑一脚踹在翠花肚子上，只堪堪将她击退了两步。下一秒她向后下身，两手险险撑着边缘的平地，腿部蓄力两脚踹在蔡强的脸上，翻身时被盛意拉了一把，差点没掉下山。
盛意：“把灯给我，你打蔡强，我找机会给你光线。”
千玲珑眉尾微扬，借着这个空子把煤油灯塞给她，又将墨镜取下，随意扔下了万丈山崖。她唇角一勾，向前跑了两步蹬地借力一跳，双手抓着蔡强的肩，潇洒做了个前空翻，将他摔在地上。
二狗一对二，赤手空拳，左手接一刀，右臂挨一刀，没几分钟就全身上下都是伤口。
“夏月”左膝一跪，半蹲下露出后背，夏月跑了两步，腿部一屈跃上她的背，同时她双手撑地，右腿发力一起——
夏月借力一跃，提刀砍了二狗的脖子。
祝辞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就感受到十几道窥伺的视线。
“呜”声一时震天，一双双红色的眼逼近，失去理智的怪物露出爪牙。
祝辞打不动了，真的。
一颗小小的浅青色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手心。
他正要捏碎它之时——
一声“叮铃”的铃铛声轻轻响起，被打斗声掩盖。
距离这块空地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枝桠交错，静静垂落了一片红色的衣角，一只雪白的裸足也悬在空中，红线和玉珠隐在了微熹的晨光里。
而后悠扬的玉笛声骤然飘散进了空气里。
十几只尸化狐狸碎成齑粉，被山风温柔拂去。
祝辞心里有点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着急忙慌画的阵，就算用心头血压阵，也困不了天生天养的山神几分钟。
顾长明从一片金光中走出来，还是那一副淡然的模样。
祝辞也淡然地对上他的眼神，手上一用力——
无事发生。
他低头一看，小小的珠子完好无损，无辜地躺在他手心里。
祝辞尴尬了，头也不抬，正要再用力捏——
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脑海中响起。
“时间，四时。”
“静止。”
打斗声停止了，山风停止了，笛声停止了。
只有天边渐亮的光一寸一寸侵染了这个世界，星纹缀饰的暗紫色长袍拖曳，有人自天边而来。
纯白的云浅浅勾勒出她踏足的痕迹，古老繁复的长裙温顺地掩住她的足边。
夏月抱着大砍刀，愣愣地看着，连能动了都没发现，不自觉问出口：“她是……”
祝辞无声勾唇：“时沂。”
时沂并没有问这里发生的一切，时间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走近木床，垂眸凝视女孩的睡颜，而后抬起手，暗紫色宽大的衣袖收落至手腕下，露出腕骨伶仃、系着简单红绳的腕间，清瘦指尖轻抚女孩的脸。
她轻声道：“把灯给我。”
盛意反应了下才明白是在叫自己，她不敢碰大佬的手，慌忙把那盏煤油灯放到木床的一角。
时沂不在意这些细节。
她提起那盏灯放在离女孩近一点的地方，让光线能完全照亮女孩的脸。
她将指尖停在女孩的额间。
时沂道：“时间，四时。”
“醉生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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