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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1


晚春时节,空气渐渐变得燥热,蝉死死黏在树上,不停歇地发出刺耳的噪声。

        本因褪下衬衫换上短袖,但是这几日连绵不断的下着小雨,凉意肆起,只好又得穿回长袖。

        今日一早便旭日高照,于有声趁着天晴,窝在自己租了一年半的一厅两室公寓里,把前几日因自己懒而堆积起的衣物放进洗衣机。

        莫约等了几十分钟,伸手在洗衣机内拿出一件件衣物放进贴腰处的红盆中,然后慢悠悠地穿过客厅,停在阳台晾晒。

        “有声妹妹,有个事儿想给你说”,万芥靠坐在沙发剥橘子,吃了一半橘子后,眯起眼歪斜着头望她,虽说是画着淡淡妆容,却怎么也遮盖不住妆下的容貌。

        她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淡淡回应道:“一分钟”。

        “一分钟不够呐”,万芥干脆从沙发站起身,手里拿着未吃完的橘子,往阳台的方向走,想凑于有声近点,也方便说话。

        “……”

        “行行,一分钟就一分钟”,求人帮忙,虽不能过于低声下气但至少态度必需诚恳。

        万芥在脑里斟了酌好一番,身体几乎倚在阳台边的门框上叙述自己的苦楚:“我爸生了病需要动个小手术,然后我妈非要跟着住医院,我不是有个弟弟吗?他今年就要高考了,我工作忙,之前我爸妈偶尔还能在家陪他,现在留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所以拜托拜托啦”

        的确应了于有声心中所想的那般,万芥没用一分钟,就把起因经过结果都分说清了。

        “你弟不介意和一个陌生女人住在一起?我很介意”,于有声非常不愿意陌生人来这里住下,特别是男性,但总归是万芥的弟弟,她也不好拒绝,所以想打算试探性的问问。

        “他在家里最听我的话,他不愿意也得愿意,现在看你愿意不愿意了?嗯?有声妹妹决定一下?”

        于有声晾完衣物,接过旁人递来的橘子,剥下一瓣放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星期三就让他搬过来,这橘子,酸”,在无可奈何的僵持之下,也算是勉勉强强应付了万芥。

        “你不喜欢吃橘子,那我都拿走了”,万芥指了指茶几上的果盘。

        “嗯”

        橘子并非如于有声说得那般酸涩,只是原本她不大喜欢吃带有酸味的水果,所以水果盆中的橘子静置了一个多星期,她也没碰过,扔了怪可惜的。

        ——

        于有声应下万芥时倒是如水般畅快,而之后履行不该有的职责时——无奈、心累种种不满情绪侵蚀她尚存的理智。

        几个月下来,总在崩溃边缘徘徊。

        于有声刚拍完一期中国风的杂志内页,还没把板凳坐热和,手机一震动,又要忙起来了。

        “打断别人三根肋骨?你弟真行!我马上去学校你先别着急”

        还未曾见过面,万芥的弟弟就送她一个特大的“惊喜”,说好听点是这样,说难听点,这分明就是□□裸的惊吓。

        以后他们相处日子还很长,还未见过面,就有麻烦事找上身,可想而知今后会是什么样。

        于有声瞬间脑补了未来要处理万芥弟弟的种种事情,一阵恶寒从脑至身冒出,平复了许久才回过神。

        “卓入,我有点急事,能帮我订现在最早的一班飞机吗?”

        卓入坐在沙发一角,翘着二郎腿,突然见于有声这么一说,她有些生气,说话的音量生生提了好几个调:“接下来秀,你不走了?”

        于有声的工作量时有时无,并非一二线模特那般忙碌不堪,平时闲在家中都是以画稿和散碎的杂志拍摄来养活自己。

        这次的走秀和杂志拍摄时间正好相贴,没有任何冲突,恰好也是她等了将近一个月才接到的一场时装秀。

        对于她而言,只要有机会任何时间她都能不分昼夜的工作,虽是听着拼命了些,可不拼着命去赚钱,怎么养活自己和家里人。

        于有声急匆匆地从现场赶回酒店,又打车到机场,累得快接不上气了,说话也提不起劲儿,口中微带些许喘息:“明天……我再赶过来,实在……抱歉”

        “于有声!多的是人想要代替你,只要答应陈止栎,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狼狈到要租房子住?”

        “卓入,你能不提他?”她压制住自己暗发出的怒意,放低音量来以此缓和情绪。

        “行吧,我不提!我不提!!现在立刻马上给你订机票,但你记住一点,我不是你一个人的经纪人”,卓入挑了她入公司,也挑其他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非一人不可。

        为了赶最近一班的飞机,于有声来不及顾虑妆容和服装是否妥帖,只能硬着头皮直接上飞机。

        ——

        下了飞机,按照万芥发来的定位,匆匆赶到学校,又因自己鞋跟太高,虽跨出的步伐大,但行走速度却异常慢。

        秋波眉,及耳短发和稍过扎眼的红唇,着身墨绿旗袍,又因她身高近一米八的缘故,一路过此处,便引无数路人的目光。

        抵达校门外。

        于有声面目神情始终冷如寒霜,里外都透出一股只可远观的气场,生生逼得校门口的保安大叔与她隔得远远,她这会儿既是耽搁了工作又是得挨骂的预兆,想想也笑不起来。

        保安大叔半步没出校门,呆在守卫室里扯着嗓子对她喊:“你哪位啊?”

        “我是万物的家长,吴世老师让我过来一趟处理一些事情”

        于有声立刻在手机备忘录里翻开之前为了解万芥的弟弟所作出的功课,待会老师问起来这孩子在家的状态,现在临时瞄一眼指不定会派上用场。

        保安大叔继续用不信任的眼光打量,嘶哑着嗓子对她喊:“打电话,让你们老师在校门口来接你”。

        解释了很多,结果保安大叔没一句听进去了。

        于是等了近半小时才被老师接进校门,接着一路往他的办公室走。

        办公室内除了靠窗的位置站了位白色t恤配着校裤的男孩子,没有旁人。

        他站姿端正,听见门外发出声响,背也依旧挺得笔直,像颗在戈壁的白杨,伫立原地。

        吴世在路途中给于有声简单说了万物的近期成绩状况,总体来说无任何刺可以挑,总之脾气倔。

        接着他们刚踏进办公室半步,吴世的画风立马突变,咳嗽了声说道:“我问了他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万物的姐姐是吧,我希望今天晚上收到你的电话,然后让他亲自告诉我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不然休课”

        “吴老师,休课有点严重,他没几个月要高考了”

        “他要高考别人就不去考了啊,让他去给人道歉”

        少年突然开口质问她身旁的双鬓染白近中年的男人:“凭什么道歉?”,他语气傲气而又不羁,充满了挑衅。

        万物死死盯着某处一物,他的眼睛澄澈得像山涧中倾流而下的小溪,勾人魂魄,但眼中含有的情绪,不屑,愤怒和满满厌恶,却丝毫不减少年任何的清澈,稚嫩感。

        吴世随后一想,是他欠考虑了,处于青春暴躁期且对什么事都有逆反心理的少年,又怎么可能会对人低头认错。

        “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的情况下,我建议他一直休课,直到事情明了后再来上学吧”

        顿了顿,想了半晌继续言道,“好了,就这样,领回去吧,好好管教,不能因为他总是全年级第一就可以随意放肆,这孩子的傲气得磨一磨”

        “嗯”,磨不磨得了这种愁人的性子她说了不算话。

        但眼下解决问题,她说了算。

        ——

        临初夏的季节,时寒时热,昨日刚下了场暴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里还积着水。

        他们出了校门,徒步沿校门斜对面的木桥走。

        “你今年多大?”,于有声着身一袭墨绿旗袍,旗袍的裙摆最角落绣有蜿蜒到腰间的白色玉兰花。

        她走在最前,停下步伐,正想转身询问,眨眼瞬间差点就与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

        幸亏万物反应迅速地往后退出好几步,其实他特别怕于有声磕碰着自己,随即缓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回答她十分无聊的问题:“17岁”

        “你叫什么?”,于有声知道他的姓名,为了更深入更贴切做姐姐的责任,所以假意不知。

        “姓万,万物有声的物”,他因生于万物复苏的春天,所以叫万物。

        万物懒得搭理身旁的人,也不管口头的词句是否妥当,迈出的步子也比先前更利索。

        “我姓于,万物有声的有声”

        “知道”,总是听他的“啰嗦”,姐姐提起过无数次眼前这个女人的零碎事迹,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

        “你……”,于有声一想起他的事情,脑袋就像是抹了浆糊,无从着手。

        “说”,万物在桥的尽头止步,双手揣在裤口里,神情散漫,举止慵懒,处处显露出一种讨打的迹象。

        “一、从明天起你都住我家,二、打架的事情一星期内解决完,三、不可以调皮,四、我想好了再给你说”

        他点点头,不想再做声。

        于有声从小最不擅长处理人际交往和沟通,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眼前的少年正处于不好管教的年纪,她费尽口舌心机,也不见得能听进几句。

        “怎么越走越慢了?”

        万物跟在于有声身后,故意压住步子,慢悠悠吐出一个字来:“累”。

        “打人的时候不也挺累的吗?你走还是不走?”,别人家的孩子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她挺“累”得慌。

        万物咬嘴唇,闷闷回答她:“不走”

        “那你睡桥洞,正好也凉快”

        话落,于有声径直往前走,路走了好长一段,用余光瞥见身后的少年并未跟上,她放心不下,又转过身往回走。

        万物坐在用木板做成的阶梯上,路旁昏黄的路灯倾洒而下将他笼罩,紧挨着的河水滚滚翻动,往西而去。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试图柔着嗓音询问:“怎么了?”,于有声第一次对这么一个人,有这般耐心。

        “我不去道歉”

        果然还是个孩子,她又没非逼着他去道歉,他自己反而念念不忘,倒是有些好笑。

        “理由呢?”

        “不想说”

        “那只能去道歉,没商量”

        “打死不去”

        “打死了就真去不了,得别人来见你了”

        他微仰头瞥了眼眼前的人,不屑笑了声后不作声。

        于有声拍拍他的背,妥协着说,“行,今天太晚了,明天再给我说原因,我们回家”

        “你是听不懂?”

        “听懂了,你还没吃晚饭,会饿,我不能亏着你,先回家填饱肚子”

        胡搅蛮缠,死不讲理是于有声半天下来对万物的唯一深刻印象。

        虽然少年从身至脸都无可挑剔……但桀骜不驯的稚嫩个性,无法吸引眼球。

        ——

        于有声在收拾的匆忙之间,顺手递了把门钥匙给他:“门的钥匙,冰箱里有速冻水饺,牛奶,酸奶,燕麦,你对什么过敏?海鲜?”

        他坐在沙发,背仍旧挺得笔直,埋头看书,听见于有声的问答又漫不经心回答道:“没忌口不过敏”。

        “行,记住了,你随意吃点东西,必须早点睡觉,熬夜伤肾伤皮肤”,于有声将另一间的书籍衣物腾出,作为万物的暂时居住地,又用敷衍式的词汇嘱咐几句。

        “哦”,他翻书的手顿了顿,侧过头看着远处忙碌的身影。

        万芥向他死缠烂打地闹了好些天,非要让他来这里和她朋友住一起,说是方便照顾。

        刚刚在木桥边说了那番话,还以为要给他做些什么可口美味佳肴,结果现在居然让自己随意整点吃。

        搞了这么半天,最终还不是他一个人。

        ——

        于有声连夜坐飞机赶回酒店,累得她骨头都快散一地了,本是倒在床上想休息片刻,但一躺一闭眼,再一睁眼便天明了。

        趁着朦胧天色,太阳还未升起,她围着酒店周边晨跑了一圈。

        紧接着依次按照日常流程,化妆彩排走秀。

        光是换衣化妆等待就耗费了整整好几个小时,加上彩排中途出了些状况,又耽搁很长时间,活生生折腾到夜黑。

        “你今天处理得很棒,状态也特别好,不出意外接下来有得忙了”

        “走了”

        “ok,电话联系”

        刚出了秀场,来不及深吸口气,瞬间从明晃置身于黑暗,眼睛一时受不了。

        天空蒙了一层黑纱,薄薄的,还未将残余的光亮完全遮盖住。

        于有声原地站了些许时间缓冲自己的眼睛,再特意去百货楼购置些床上用品,然后顺便在百货楼内的书店里买最新的时尚杂志刊。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型的床单被套,所以多买了,选一个”,其实她就只买了两套,一套给他,另一套给自己,并没什么好选择的。

        “要黑白的”他只看了眼,视线立即落回书本。

        于有声比划了个ok的手势,拆开床单包装袋,把三件套全放进洗衣机里,然后倒了点洗衣液,设置好时间,再按开关,洗衣机开始慢慢发出水和物的翻动声响。

        手上的事忙完之后,她侧身将视线移挪到客厅,再挪动至客厅内茶几旁的少年身上。

        “床单被套先洗,等干了给你换”

        “嗯”,万物坐在木凳上,埋头思考一道之前做错了的物理题。

        “你能和我谈谈吗?”

        “谈什么?”

        “打架斗殴”

        “不谈”

        窗外的明月高挂夜空,散碎的月光倾洒进屋内。

        他顿了许些时间,在脑里反复斟酌词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与她平视。

        “他们围成一堵墙,而你被死死的拒在墙之外”

        不含污浊之气,浑然清透的眼睛直直盯向于有声,没有丝毫的遮饰,生涩吐出:“原来我才懂这个词叫——孤立,比这更过分的是欺凌和暴力”

        这一晚,是他刚入住的第二晚。

        是他第一次有了少年应有的清澈,纯净。

        ——

        因近初夏,日渐炎热,清晨一束束光折射进窗。

        于有声昨晚调了闹钟,所以早早的起了床,现在正在厨房忙活着做早餐。

        她口渴得紧想要倒水喝,因穿着低领的t恤,一弯腰拿水杯,衣领往下滑到锁骨处。

        万物坐在离于有声较远的餐桌旁,刚一抬头视线便定格在她锁骨左处黑色月牙形状的胎记。

        胎记不仔细看,倒像是个纹身,它的颜色略微与纹身有些不同,黑色入肤迹象却很浅。

        万物见况立即撇头,把于有声刚递过来的牛奶一口闷进肚里。

        “……”

        “你脸红什么?”

        “没有”,他否认得干脆,心却慌得不行。

        “晚上想吃什么?”

        万物随即又往嘴里塞了小块面包,含糊不清的说了句,“随便”。

        “……”

        “你打架这件事,得尽早解决”

        万物极其不愿意与她对答,随即起身掠过于有声,非常淡定的抽了几张手纸,擦了擦嘴,吐出“无所谓”三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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