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宋曦云眉尖微挑。
果然，他猜到了。
然而宋曦云还没来得及应话，突然一道剑意直劈过来，白光闪过，逼得他不得不翻身掠开，身旁的一颗粗壮大树却被那道剑意齐齐劈断，轰隆隆向着一侧倾倒下去。
这凌厉的剑意裹挟着大道无情的决绝，宋曦云抬头，果然看到江明昊的身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曦云师弟，好久不见。”杜清音面若寒霜，指捏剑诀。
“师姐……”宋曦云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与同门相见的场面，然而面对着突然出现的杜清音，他虽然撑住了脸上的平静，却难掩心中涌起的乱涛。
“师弟瘦了，看来随她同在妖谷的日子并不是很好。”杜清音紧了紧手中长剑，“师父嘱咐，若是见到你，要替她问你一句：可愿回来？”
“师父说，只要你愿意回归云阳宗，我宗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不过只有一个条件：诛杀江月璃。”
“师姐…”宋曦云苦笑，“你知道，我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就为一个情字？”杜清音皱起眉头，“这个‘情’字果然麻烦，而且害人不浅，你曾经那么受人敬畏爱戴，却为了这个‘情’字跌落泥沼不得翻身，你的修行呢？你的道呢？难道，当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弃了选择道心吗？”
“师姐选了无情道，自然秉承大道无情之意。”宋曦云收回手中长剑，“我不入道心，只因我不懂道心。”
杜清音嗤笑一声：“师弟真谦虚。”
宋曦云摇头：“师姐笃信大道无情，修行之路心无旁骛自然再好不过。然而烟火情感铸就这人世间，我自问不过红尘过客，忘情，真的甘心吗？”
“合欢道，不过更深的羁绊与深陷，随心道…看似随心随性，实则是更难挣脱的枷锁。”
“我们一世修行，所求不过问心问道，心与道若无法勘破，我扪心自问，那道心，不如不选。”
宋曦云这话是对杜清音说的，江明昊听到“随心道”时却面色微动，似乎心中有所感触。
杜清音皱起眉头：“太过复杂。我不懂，也不想懂。不过你若不愿诛杀江月璃，那我便只能将宗主的话传给你了。”
“若宋曦云坚持背叛宗门甘为妖邪，云阳宗对宋曦云便只能——杀无赦！”
话音刚落，杜清音便提剑准备上前，却冷不防袖子被人生生拽住了。
杜清音讶异回头，便看到江明昊急切到：“师父！宋师叔他没有甘为妖邪！”
“放手！”杜清音怒道，“没有甘为妖邪？你又为何或落在他的手里？”
“弟子迷路了！”江明昊比划起来，“就在那边…是那边的山洞！弟子原本和南星师兄他们一起，却不慎走散遇险！后来被宋师叔碰见，救了徒儿！刚刚就是要把徒儿送出十方山谷！”
“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杜清音用力一甩，江明昊的手终于松开了，但是他没有放弃，而是直接冲到杜清音面前，张开了双臂阻拦道：“弟子的伤也是宋师叔治好的！他真的不是妖邪！他刚刚……”
“住口！”杜清音已经不想再听，“江明昊！为师说过很多次了，你虽然是江月璃的弟弟，但是你更是江家未来的继承人！江氏一族已经将江月璃除名，你不要因为这层关系瞎了眼睛！”
杜清音一甩袍袖，毫无防备的江明昊被一击术法推至一旁，宋曦云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长剑已然在手，剑上灵光流转，然而只是一瞬，这流转的灵光便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宋曦云突然觉得身上的禁制全部一紧，整个人瞬间僵住。
禁制？十方山谷的几位长老都可以驱动他手脚上的禁制。但是这个时候，是谁在用禁制束缚他？不管是谁，这个人的目的很明显，便是要他的命！
杜清音的长剑已然出鞘，剑锋上一点殷红裹着流光朝着宋曦云直刺而来。
宋曦云身上禁制束缚着他无法行动，眼看着这一剑便要刺入他的身体，突然，“当啷”一声，一个背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帮他化去了杜清音的这一剑。
来人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挡下这一剑后便与杜清音战在了一处。
她右手出剑灵动利落，左手兼顾施展术法，两相配合，竟然压得云阳宗新晋执剑长老落了下风。
宋曦云手脚如坠了千金一般，根本无法抬起，脖颈上禁制只有江月璃才能控制，此时毫无动静——看来她不想让他死在这里。
起码现在不想。
宋曦云看了一眼不远处直直望着两人打斗的江明昊，这孩子看得目不转睛，显然已经对江月璃的战斗模式着了迷。
这样的实战演练，对于缺乏经验的江明昊来说是多么好的学习机会，只是江月璃手中的剑法他看不出师承，却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创建的剑法，如水长剑居然可以舞出熊熊烈火般可以席卷一切的气势，真是让他获益匪浅。
而另一只手施术的同时，似乎并没有停下右手的剑术，两手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两个人各用一臂，配合着将对手笼于剑光术法之中。
宋曦云突然想起，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江月璃与人对战。
来到十方山谷的三年过得并不太平，先是启动玄灵石，接着收拢妖族残部，然后歼灭黑妖一族，这其中多少凶险多少杀戮，宋曦云数都数不过来。
然而在这些凶险当中，他与江月璃永远都是以背相抵，即便平日里彼此间诸多试探和拉扯，但是面对敌人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身后托付给了对方。
她知道可以相信他，而他呢？
其实宋曦云并不确定。对敌时她们并肩而立，剑指敌人，但是回到独处的夜晚，他们之间却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很多次深夜毒发，他都以为自己会就此死掉。但是死在江月璃手上，对他来说有什么后悔么？
没有，他甚至会觉得，就把这条命还给她也挺好，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小心！”一旁的江明昊突然惊呼。
杜清音被江月璃的一道术法逼得向后飞掠，然而术法一环接一环，江月璃在游走过程中已经完成了半空阵法的布施，杜清音这一掠正好掠至阵眼处，如千斤重的法印从天而降，向着杜清音砸了下去。
杜清音身形还没稳住，有些踉跄地向旁边再退，却被江月璃又一道术法直击胸口，眼看着就要摔在一个锋利竖起的树桩之上。
然而江月璃并没有停，又一道术法轰了出去，这一次竟然是将那锋利树桩轰成了齑粉。
杜清音跌落下来，她喘息着抬头望向江月璃，对方也立在了原处，静静地望向他。
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虽然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杜清音早已看出对方的身份。
不远处，一颗枯树上的黑色乌鸟突然振翅飞走，杜清音看着那乌鸟消失在天边逐渐成为一个黑点，这才慢慢站起身，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承让了。”她收回长剑，抱拳道。
江月璃依然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应话，也没有动。
杜清音侧身扫了一眼江明昊：“我在前面等你。”
她又望了一眼宋曦云，然后便一个纵身，向前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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