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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出宫


我因只是侍妾的身份,早早便回了房。心里却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不下。昨夜的交心,于我而言是计日以俟、姗姗来迟的希望,我期冀于他而言亦是。

        这几日他回到院中皆已过了午时,又因守孝刻意避着我们几个姬妾,除了在大殿里服丧仪之礼时的遥遥相望,我很难看到他。

        我虽与天皇相见不过数面,也不曾有过言语之谈,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亦算是我的父亲了。我不愿在这时候让他一个人承担哀毁骨立之痛,可是见不到他,我又着实没有宽慰他的法子,想了很久,便每日在房中抄经祈福,直到听到他已回院落,方才卧榻而眠。

        能为他做点什么,哪怕他看不到,我亦心满意足。

        这一日我在案前抄经许久,夜已过半,却仍未听见豫王回来。我虽已困乏,心里却记挂着,倔强得就是不愿比他早歇息,可是身体的疲累哪里是倔强能控制的,很快我便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在榻上醒来,身子沉甸甸的,迷迷糊糊间一阵夹着苦味的熏香气袭来。那本来应该随着他在冬夜里挡风御寒的披衣,正结结实实地裹着我,领端的灰狐毛扫着我的下颌,暖暖痒痒的,叫人心生欢喜。

        睡梦中毫无知觉,醒来时已不见他踪影。我缩在他的披衣里不肯起来,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融进去,感受着他昨晚的温度。

        “再不起来,我便命人掰了冰凌塞进来!”脆丽的声音吹在耳畔,一双冰手在我脖颈探了一下,我的身子猛然弹起,抬头便是从敏娇俏的面容,被冷风吹了半晌,反显出红扑扑的朝气来,更衬得那一双黑眸如幽谷空灵。

        我抬眼冲她一笑,坐在榻上环抱着她的腰,见她神色一慌,我便直接将还未梳妆的脸颊在她的腰间蹭了蹭。她推我不成,便扭着身子拍打着我的背,嘴里直叫着我坏,我只管嘿嘿笑着,才不理睬她的不满。

        正嬉闹间,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国丧未毕,娘子们这般,将置豫王府于何地?”

        我们忙收敛了神情,豆卢孺人正站在门内,神色如往日一般寂静无澜,只眼里的冷意比平常更甚。

        王府里除了我和从敏,刘妃、豆卢孺人和王孺人一向少言少语,只是刘妃尚与王孺人相伴而行,豆卢孺人除却闭门修道,便是在太后那里服侍,平日极少与我们见面,更未与我们有过龃龉。只这一次,她虽未呵斥,周身却透着不可亲近的冷傲,我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平日生气勃勃的从敏为何见了她就百依百顺了。

        豆卢孺人又轻扫了我们一眼,语气柔和了些:“抄经是积福的事,却也是个苦差事,韦娘子若是闷得慌,我陪娘子说说话便是了”,说罢又转头对从敏道,“成器闹着要找窦姨,你还不去看看?”

        从敏向我递了个好奇的眼神,便起身离开了。我不知豆卢孺人支开从敏要单独跟我说些什么,心里满是疑虑,她不经意扫了一眼在榻上的披衣,神色了然,开口道:“你是豫王心尖上的人,我本是不愿与你相交的,只如今……恐怕我也不能再避了。”

        “豆卢孺人若是有话,直说便是了。”

        她淡然一笑,神情几分清峻几分傲慢:“这些年,无论是夜闯东宫、骊山汤泉,还是昨夜孝期专程看你,豫王为你破的规矩,着实出人意料。从前的豫王见微知著、百毒不侵,可现在无论真假,无人不知你是他的软肋了。”

        她说得语调轻盈,毫无起伏,我却听得心惊胆战。那些年假装的情意绵绵,纵使从敏都未看得出,少与我相见的豆卢孺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假若她知道,那么天后……我不敢再想,惊慌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放心,若非今日,我便烂在腹中的。只是我有交待你的话,如若不将此事讲出来,你未必信我。”她轻轻一笑,冷傲的脸上终于多了些许温和。

        她的眼睛望着屋内气息撩人的熏香,缓缓开口,“你是新后的妹妹,又曾是废太子定过的妾室,可你如今是豫王府的人,命也是豫王救下的,就该一心一意、投桃报李。”

        豆卢氏轻飘飘的一段话,却字字掷地有声,可这些没来由的话,又从何说起呢?我不解地看着她,半晌也未开口,她却慢慢走近了我,用极微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喃:“日后灾祸,若规避不及,保全自己、回护至亲,已是难得。你的家在豫王府,新帝新后的家在大明宫。”

        她言下之意,是让我少与阿姊有牵扯。她弯身抓着我的腕让我答应她,绝不会有朝一日因为阿姊而累及豫王府。我挣开她的手,语气生硬地回她:“我定不会再遇事冲动,像当年一样因为阿姊连累豫王,孺人放心便是。但若要我同阿姊、与韦家毫无瓜葛,我办不到。”

        她神情一怔,又缓缓开口:“你若搁置不下,回到韦家也是无妨的。只记得,万不能两方周全。”

        我刚要张口,见她躬身行礼,才发现竟是豫王进来了。

        他转头看了看我,微笑着让豆卢孺人起来,又快步到我身边帮我系好衣带:“没料到豆卢孺人也来了。”

        豆卢孺人微微低头,转身面对着我和豫王,缓缓跪下,身子伏在地面上,良久之后,清冷的声音才响起:“豆卢孺人拜别豫王殿下,愿殿下一生无虞。”

        今日非年非节,她却行此大礼,我只得匆忙准备跪下,身子还未动,就被身旁的豫王紧紧护住,他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揽着我的腰,却只是低头看着豆卢孺人,一语不发。

        片刻之后,豆卢孺人渐渐起身,未躬身退步,便径直走出了屋子,衣袂飘荡在洛阳的冷风里。

        我心里满是疑惑,还未来得及问,豫王便张口看着我:“说吧,豆卢孺人托付了你什么?”

        见我满眼疑虑,他便低头笑了:“刚才那个礼,她是给你行的。”

        “你如何知道?”

        “她已向我行过了。”他神色淡然,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她要出府修道,为阿耶祈福,母亲答应了。”

        身为亲王的孺人,为何会生出出家修道之心?而她今日这一番话,却又是为了日后何事?我实在想不明白。

        豫王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纵是聪慧有余,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我耸耸肩,嗔怪地对他说:“豆卢孺人说从前我们佯装恩爱,她看出来了,让我日后小心些。”

        他思忖了片刻,没再追问,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挑眉道:“从前佯装?那现在呢?”

        我脸上腾得烧了起来,眼含嗔意地瞪着他。自那晚我们彼此哭过之后,还未和他这样单独说过话,现在被他挑起了心事,又是慌乱又是羞愤。

        他笑意更浓,眸里的秋水绽起了层层涟漪:“三年了,还这样爱脸红。”

        他的眼睛那么柔润,却满是戏谑,我忽然起了嬉闹心,凭什么每次都是他面如止水,我却脸红耳赤?我大着胆子凑近他,那两汪春水瞬间映进我的眼睛,我心跳得很快,却强装镇定,在他眼睛上啄了一口。

        没敢看他,便匆匆转身,两颊烧得烫人。我听到他在身后轻笑一声,熏香的气息渐渐逼来,后颈上有丝丝热气略过,吞吐间气息萦绕,把我的心搅得慌慌的。我正要躲,他却在后头用双臂环住我,力道不大,我却动弹不得。后颈的热气愈来愈近,我被吹得心痒难耐,整个身子都紧绷着,忽然间一滴清凉点破了热气环绕的后颈,他的鼻尖轻轻在我后颈摩挲着,时近时远,时快时慢。

        我的心仿佛被抽走了,胸腔里空荡荡的,慌乱不堪。他趁我不备,在我后颈右侧吻了下去,接着是循序渐进的吸吮、啃噬,深浅不一,似真似幻。

        我的心仿佛要被他吸吮得跌进深渊,连呼吸都困难,却又沉溺在这样充满了欲望的亲昵里,身子僵着,微微发颤,双手紧紧蜷在一起。他忽然停了下来,握住我的手把我的身子扳过来,盛满了湖光山色的双眸映着满脸通红的我,我的慌乱、紧张、羞怯、期待被他尽收眼底,不由得闭上了双眼。他轻点了点我的鼻尖:“孝期还未过,想什么呢!外强中干,却偏要逞能。”说罢便留下羞臊呆滞的我,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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