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沈氏上门

夕阳西下，暮色朦胧，若轻烟般笼罩着花蕊，柳树枝条亦染上淡淡月华。

        一袭影青色交领宽袖衫裙，如瀑青丝只用一枚素木簪挽作一个髻，墨兰立于桌案前，聚精会神，挥毫泼墨，洁白的桑皮纸山水渐露雏形。

        墨兰画的认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前的梁晗，她也没有发觉。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梁晗见墨兰停笔，上前看了一眼，不自觉赞道，“好画。”

        墨兰低垂着眼眸，匆匆放下手中的笔，抬头一脸喜悦的看向梁晗:“六郎～”声音轻灵宛转，叫人听了很是舒服。

        秋江进屋放下茶水后便出了屋子，梁晗找了个椅子随性坐下，抿了口茶，道:“岳母已经安葬，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启程回汴京了。仲勇和张家大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就在下月十八，咱们回去以后可得给他们备份大礼。”

        “桂芬和郑家二郎都是武将世家，他们一贯喜欢骑马射箭，不若寻把好弓作为新婚贺礼，六郎以为如何？”

        梁晗点点头道:“我亦有此意。”

        烛台上的蜡烛结了小小的灯花，烛火微微暗了下去，火光跳动着，墙上的影子亦跟着轻轻晃动着。

        墨兰起身，拿起剪刀，轻轻将烛台上的灯花剪落，她回过头看向梁晗，微微一笑道:“六郎，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梁晗愣了愣，放下握着许久的茶盏，依依不舍道:“那你早些休息。”

        林噙霜新丧，墨兰应当为她守孝的，梁晗很知趣的离开，并未留宿。

        细想起来，自打成婚至今，梁晗都没能在墨兰屋内留宿过，明明有过好几次机会，都一一被墨兰婉拒推却了。梁晗愈发觉得，墨兰并不在乎他，可每一次见着他，墨兰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可每一次他靠近墨兰，却又总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山海。

        翌日清晨，墨兰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暗香浮，本是想接林吟霜到家里来用午膳的，可巧碰见了上门感谢林吟霜的沈如萍和大邹氏，便将她们一道也邀到了林府。

        用过午膳以后，几人便坐在缠绕着白藤的大榕树下聊天吃茶。

        “阿兰，这院子里的白藤长得真好。”林吟霜抬头看见满树白藤花，道，“你让人摘些下来，改明儿，我给你做个白藤香囊。仲春时节，蚊虫多的很，带上白藤香囊，可以驱虫。”

        一旁的沈如萍听了，乐呵呵道:“林娘子别单给侄女做呀？我们也想要。”林吟霜对她和大邹氏有救命之恩，虽认识林吟霜不到三日，但沈如萍已然将林吟霜当做姐妹来看了。

        沈如萍有什么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大邹氏看不过眼，偷偷拽了拽沈如萍的袖子，而后对着林吟霜，有些不好意思道:“林娘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感谢都还来不及，怎么好再劳烦林娘子给我做香囊呢？”

        “不劳烦，不劳烦，”林吟霜笑了笑道，“白藤花这儿多的是，多做几个香囊而已，举手之劳罢了。”林吟霜也没想到，自己刚好路过救了两个人，其中就有未来的一国之母，先不说这位沈如萍知恩图报，又这般好相处，单凭她未来的身份，做个香囊打什么紧。

        几人说说笑笑的，一旁墨兰正领着朱曼娘和昌哥儿往这边来。墨兰想着让她出来见见沈如萍，毕竟，朱曼娘可是顾廷烨的外室，这有了一面之缘，指不定日后会派上什么用场呢，具体什么用场，墨兰也不知道，总归，认识了，对她，对朱曼娘，都没什么坏处。

        朱曼娘从廊下袅袅聘婷的走过来，升云髻上戴着一支藤木嵌碎玉珠的步摇并两朵紫藤绢花，身上穿着密褐色素面长褙子，外罩一件半透绣缠枝花的银白色长褙子，下着大赤色百迭裙，苗条婀娜，亭亭玉立，端的是个难得的美人。

        “民女朱曼娘，见过团练使夫人，沈将军夫人，林娘子，夫人，娘子们妆安。”朱曼娘低头盈盈一拜，若无人言明，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南曲班子里唱戏出身的，都会以为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呢。

        沈如萍见着朱曼娘，不自觉多看了她一眼，而后笑道:“朱娘子不必多礼，坐吧。”

        朱曼娘行过礼后，便落了坐，昌哥儿也跟着就坐。

        只是没坐一会，昌哥儿就坐不住了，没办法，只能放昌哥儿跟女使们在一旁玩石子去了。

        微风习习，白藤摇曳，院子里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沈如萍看着奔跑的昌哥儿，不禁觉得，好像看见了赵英策小时候，也是这般的活泼。再回头看看朱曼娘，越看越觉得亲切，喜欢。

        大邹氏见沈如萍时不时去瞧朱曼娘，便开口问道:“朱娘子是何地人士，几时出生的？”

        这话问的在座的除了沈如萍以外皆是一愣。

        “民女父母去世的早，这些年来都跟着六喜班，在里头唱戏，居无定所，至于何时出生，民女的哥哥告诉我，是戊寅年生。”朱曼娘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出身，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大邹氏。

        沈如萍听完后，眸子暗了暗，小声道:“戊寅年生……不是庚辰年……”

        见她神色不对，林吟霜关切道:“赵夫人，你还好吧？”

        朱曼娘转头看向沈如萍，正准备说话，那头就听见昌哥儿哭了起来，她连忙起身，去看昌哥儿了。

        沈如萍摆了摆手，无奈的谈了口气，道:“我本来是有一个女儿的，在她五岁的时候，我带她上山拜真人，途中休息的时候，我下了马车给她拿吃食，她就一个人在马车里玩。就在那时，那辆马车上的马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发疯似的一路狂奔，怎么都拦不下……”

        说着，沈如萍的眼泪就一滴一滴滴在了她的手帕上:“那马儿直接冲下了悬崖，我眼睁睁看着我的柔儿跟着马车掉下悬崖，她一声一声喊着阿娘救我，而我却无能为力……”

        沈如萍泣不成声，靠在大邹氏肩头，在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大邹氏递上帕子，轻轻拍着沈如萍的肩头，道:“后来，团练使派人下去找，找了几天几夜，只找着了马儿的尸体和破碎的车，而柔儿，除了一只鞋，什么也没找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这些年来，我们家都坚信柔儿还活着，也一直都在找她。”

        说着，大邹氏又看向正在哄着昌哥儿的朱曼娘，继续道:“第一眼见着朱娘子，我便觉着她的眉眼与我家妹妹有几分相像，她的言行举止亦有几分我家妹妹年轻时候的风范，所以我才问了她那些问题，可惜……朱娘子不是。”

        林吟霜和墨兰听了这些，不禁唏嘘。悬崖上掉下来，又是在深山里，闹不好就是被虎狼给吃了，早就尸骨无存了，但谁也不会去直言，揭露别人的伤疤。

        “只要她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找着的。”林吟霜出言安慰着沈如萍。

        墨兰看看沈如萍，又看看朱曼娘，确实，她们都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她之前还真没发现，难不成这朱曼娘真的是未来的公主？那这顾家以后，可就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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