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卦
刚回到仪岚轩，翠花就匆匆来报：“大娘子，六爷将梦姐儿送到仪岚轩来了。”
“嗯。”墨兰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问道，“你可将她安置好了？”
“回大娘子的话，梦姐儿要用的东西，一早就备下了，这会子已经在乳母的照顾下安睡了。”
“梦姐儿是咱晗园里第一个姑娘，需得尽心照顾，我去瞧瞧她。”
瑾哥儿住在墨兰卧房的左耳房里，梁晗给提了字，叫做“瑾瑜堂”，梦姐儿过来了，也一并住在瑾瑜堂。
刚走到瑾瑜堂前的桂花树下，就听见有人议论纷纷。
“听说万小娘在梦姐儿被抱走后不久，就吐血晕厥过去了。六爷得了消息，也没有去春风阁看她呢。”蓝玉幸灾乐祸，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万春舸活该，当初仗着六爷宠爱，那么嚣张跋扈，如今再生不了孩子，唯一的女儿也被放在大娘子跟前抚养，大有失宠之势，想来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蓝玉心情大好，从一旁小桌几上的莲口小碟里抓了一把瓜子，笑着磕了起来。
“真的假的？”柳儿颇有些怀疑道，手上的活计却没有停，依旧清洗着桃花，准备着酿桃花酒。
“那还能有假？”梁晗的贴身小厮松烟自打被墨兰唬了一回，再不敢跟春风阁有过多的牵扯了，仪岚轩倒来的勤了，隔三差五就跟院里的女使们闲聊搭话，吃些茶点。
松烟抿了一口刚泡好的热茶，道：“不仅如此，苗大娘子还气冲冲的跑去找六爷要说法呢！你们猜咱们六爷怎么说的？”
松烟故弄玄虚，吊起一众人的兴趣。
“她只是一时离了梦姐儿，急火攻心，休养些时日也就好了。”松烟有模有样的学着梁晗的模样，惹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呢？”妙云迫不及待想要听接下来的事情。
“苗大娘子又说什么万小娘是她的表妹，现在不能再生育了，梦姐儿是她唯一的孩子，万望垂怜，种种之类的，六爷直接搬出祖宗礼法来，说：永昌伯府的子女都是由嫡母教导的，仇小娘的孩子可是刚出生就被大嫂嫂抱去了。这一下子，苗大娘子被呛的没话说了。”
微风徐徐，桃花纷纷扬扬，墨兰踏上浅浅花路，慢慢走去，聊的入神的几人，待墨兰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
他们慌忙起身行礼道：“大娘子妆安。”
墨兰点了点头，直接进了屋。
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被人抢走，最看重的东西一点一点被人剥夺，那滋味一定不好受，说是锥心刺骨也不为过。
墨兰捏着帕子，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从今日起，梦姐儿与万春舸就再无关系了。
翌日，春风和煦，碧空万里。墨兰起了个大早，带着昨儿挑拣好的绸缎衣裳、玉钗簪花、时新话本，套了辆马车前往洞元观。
马车约摸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洞元观。
潺潺流水，杨柳依依，张桂英坐在溪边的一棵大银杏树下，穿着浅紫色云锦织金青松白云广袖交领，弯月髻上簪着一对紫玉对梳钗，纤纤玉指拿着一枝梨花，欣赏把玩着，眼神柔和似水，气度雍容华贵。
墨兰笑意盈盈的走近，微微行礼道：“三嫂嫂。”
张桂英抬头瞧见墨兰，忙搁下手上的梨花枝，起身笑道：“墨兰，你怎么来了？”
“来看三嫂嫂呀。”墨兰说着，身后的秋江就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了张桂英的女使黄桃。
张桂英嗔怪道：“你来看我，我便很高兴了，做甚带这么些礼物。”
“都是些用得着的小礼物，想着三嫂嫂在山上无聊，带了不少时新话本来。”
张桂英随手挑拣了一本，翻看了几页，道：“有心了。”
“唉……我这也是学着三嫂嫂，借着送东西的由头，来这山上躲清闲了。”墨兰耷拉个脸，颇有些郁气难舒的模样。
“怎么了？”
墨兰闷闷道：“六郎将梦姐儿送仪岚轩来了……”
张桂英听言，反而笑了：“这是好事呀，六弟还是最看重你的。”
“唉……万小娘是大嫂嫂的表妹，大嫂嫂不乐意呢。”墨兰愁眉苦脸，带着三两分的委屈。
张桂英嗤笑道：“她自个儿乐意叫表妹做妾，如今又矫揉造作的给谁看呢？晗园里六弟最宠的是你，当家做主的也是你，大嫂嫂管的再宽也不能去插手小叔子的内宅事。”
“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这东苑山上的风景。”
东苑山顶上，雪欺衰柳，冰结方塘。疏疏修竹摇青，郁郁乔松凝翠，湖边小亭半装银，九曲回廊铺碎玉。
小亭里搁着一张雨花石的桌子，桌下放一个兽面象足铜火盆，里头燃着热烘烘的炭火，桌面上铺着一张灰鼠皮垫子，张桂英和墨兰面对面坐着。
“飒飒寒风送异香，雪漫不见梅开处。”墨兰不自觉吟了一句诗，手中白秞红梅茶盏冒着热气。
凌冽寒香萦绕鼻尖，张桂英吸了吸鼻子，拨了拨手中的暖炉，笑道：“东苑山这梅海雪景堪称一绝。”
“怨不得三嫂嫂流连忘返呢。”墨兰打趣着，摩挲着指尖，抬眼看了看张桂英，思索片刻道，“都说洞元观里的东方先生的卦最灵，是不是真如传闻里的那般灵呀？”
彩薇早就打听过了，郑家老太太过两日就会上山，她每次来都会找东方先生算卦，这次也不会例外。墨兰早就想好了，只要提前与这位东方先生通个气，通过卦签让郑老太太明白郑骁姻缘坎坷，她自然会有所警觉，提前准备起来，只要她着急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那是自然！”张桂英神神叨叨的凑到墨兰耳边轻声道，“我就是迟迟未能再有孕，特意找东方先生给我算了一卦，依着他说的法子，没多久就怀上了。”
俄而，彤云密布，朔风凛凛，大雪纷纷，片片飞琼。
一人青衣翠伞，踏雪而来。定眼一瞧，此人瞧着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满头白发，如高山寒梅，遗世独立。
“东方先生。”张桂英一眼认出来人，极为恭敬。
东方先生点头微微一笑，慈祥和蔼，仙风道骨。
“张三娘子，”东方先生说着看了一眼墨兰，道，“盛六娘子。”
话音刚落，张桂英一脸震惊的看着东方先生，道：“先生高人，竟一眼就看出这是我六弟妹来。”
“莫兰非墨兰，莫兰似墨兰，莫兰是墨兰。”东方先生看向墨兰莫名说了这么一段话。
听到这话，墨兰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东方先生难不成知道她是穿越来的。
“先生此话何意？”
“缘主，既来之，则安之，一切皆是因果。”
东方先生答非所问，墨兰却已笃定，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是个真正的高人。
墨兰俯首作礼恭敬万分：“那我今日所求之事，先生可允？”
“种善缘，结善果。缘主自会心想事成。”东方先生说罢，打起翠青伞，迎着风雪，飘然离去。
张桂英站在一旁，一脸的茫然，显然，方才墨兰和东方先生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明白。除了墨兰，谁也不会明白。
既来之，则安之。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她只希望，她在乎的人，过得平安舒心。
“三嫂嫂，这风雪大了，回头着凉了可不好，咱回吧。”墨兰说罢搀上了张桂英的胳膊，去扶她起身。
不明白就不明白，张桂英也没想着去问，在墨兰的搀扶下，一行人慢慢往洞元观走去。
有了吴大娘子的提醒，英国夫人李雁没多久就约见了郑家长媳谭大娘子，郑家虽说是谭大娘子掌家，可这儿女的婚姻大事，怎么着也得和郑老太太商议，只要郑老太太点头，一切就顺遂得多。
果如墨兰所设想的那般，郑家老太太两日后上山了。在与谭大娘子一番交谈之后，她是忐忑不安，芒背在刺，张桂芬这个准儿媳她是十分满意，两个孩子也是青梅竹马，她可不想出任何意外。故而，她上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东方先生那为郑骁和张桂芬求一支姻缘签，签文是元稹的《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签可不就是说，郑骁和张桂芬只有半生之缘，有缘而无份。
这下郑老太太是真的慌了。
“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东方先生沉思了一会，拿起一支笔，在宣纸上落下一字“早”。
“这是何意？”
东方先生指了指早字，慢悠悠道：“万事总怕夜长梦多，宜早不宜迟。只要木已成舟，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郑老太太下山之后，立刻就去了英国公府。没过几日，郑骁便带着一早就备好的聘礼上英国公府下聘去了，而他和张桂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七，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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