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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平岭庄


仪岚轩前院合欢花和石榴花开得正盛,清风一过,粉色与红色在满树绿叶下交相辉映,墨兰一袭鹅黄色衣裳清雅瑰丽,在树下穿梭来回,晾晒着各种不同种类的花朵。

        墨兰捏着一朵墨兰花,思绪万千。回门那日晚上,她梦魇了一夜,可接下来几日她都睡的十分安稳,再也没做过梦了,可心中的疑问却无法消除,她必须尽快找到林噙霜。

        就在墨兰思索之际,翠花火急火燎的进了院子,来到墨兰跟前轻声道:“大娘子,打听到了,在您出嫁后的第二日夜里,盛府有人套了车出来,紧跟着又出来第二辆车,去的是平岭庄。”

        墨兰听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花朵,对着翠花道:“翠花,你带上几个人去套车,咱们即刻出发去平岭庄。”墨兰只知道她出嫁后,盛纮让手下东荣将林噙霜打成重伤,连夜送去了庄子上,盛明兰套了马车紧跟其后,但她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便让翠花派了好些人去打听,可算是有了消息。

        一架不起眼的桐木单驱马车行飞驰在宽阔的大道上,渐渐的,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矮小的灌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参天巨树,遮天蔽日。

        眼见路越来越窄,树林越来越茂密,马车不得不降下速度,缓慢的跑着。

        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和越发偏僻的地界,墨兰完全可以预见,平岭庄内的条件是多么的艰苦。

        整整走了一柱香时间,才到平岭庄。一下马车,抬眼望去,到处都是树,密不透风,一个小小的庄子就藏在这里,极难发现。庄子的门很小,恐怕进一辆马车都费劲,匾额上“平岭庄”三个字上的红漆都脱落了不少。

        □□里,平岭庄的大门依旧紧闭着,翠花走上前去,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开门的声音。

        来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身水红色窄袖交领襦裙,双环髻上簪着一对欣新鲜的玉兰花,手上拿着个扫把,她一脸疑惑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永昌伯爵府的,我家大娘子是盛家的四姑娘。”翠花上前自报家门。

        不一会庄子里头又出来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妈妈,一身红褐色短衫,她来到墨兰跟前,福了福礼,毕恭毕敬道:“平岭庄偏僻,四姑娘怎么来了?主君他可知道?”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全然没有料到墨兰会找到平岭庄来。

        盛纮若是知道,墨兰就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来到平岭庄,这老妈妈就是明知故问。

        “嗯,爹爹说我小娘病了,就在这庄子里头将养着,我放心不小我小娘,今日特意炖了些山参乌鸡汤,带来给她。”墨兰说着,从秋江手里头拿过补品,就要往里去。

        邱妈妈眼疾手快,绕到了墨兰跟前,阻拦道:“四姑娘,您怕是听错了,林小娘不在平岭庄。”她说这话时,是脸不红心不跳,好像林噙霜真的不在平岭庄似的。

        “哦,是吗?”墨兰提着食盒,身子半分没动,“可我爹爹说,我小娘就在平岭庄呀。”墨兰说着,作势就要往前走。

        “四姑娘,林小娘真的不在这。”邱妈妈继续阻拦道。

        “那我进去瞧一眼。”

        “四姑娘。”邱妈妈的音调大了几分,她深深拘礼,横在墨兰跟前,她是平岭庄的管事妈妈,盛纮吩咐过,不论是谁都不许再见林氏,尤其是三哥儿和四姑娘,更不行,“这是盛家的庄子,伯爵娘子这般硬闯进去,怕是不合规矩。”

        这话让人听着真是寒心,墨兰看着邱妈妈,冷笑道:“妈妈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这伯爵娘子难道不是盛家女儿了?既是盛家女儿,盛家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庄子,我进去瞧瞧也不行吗?”

        墨兰懒得跟她继续废话,直接绕过她,往大门里去。没料到,她才刚迈进平岭庄的大门,邱妈妈就来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邱妈妈力气大,墨兰又走的急,墨兰一个趔趄,差点摔着。

        “好大的胆子,就你这脏爪子竟敢推搡我们永昌伯爵家的大娘子!”秋江及时扶住了墨兰,一把推开了邱妈妈。

        墨兰稳了稳身形,回头对着邱妈妈就是一记眼刀,吓得她不敢再胡来,只得默默后退,悄悄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回盛府告诉主君平岭庄这儿的情况。

        平岭庄拢共就那么几间屋子,墨兰没一会就找到了林噙霜。

        炎炎夏日,林噙霜躺在破旧的草席上,发髻散乱,青葱色的衣裳上是一块又一块的乌黑痕迹,走近一看,却是已经干了的血迹。显然,自打林噙霜被送来这,她就没有换洗过,连着屋子也弥漫着一股淡淡腐腻的味道。

        当真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盛纮是真的心狠绝情,对着同床共枕二十余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他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阿娘!”墨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林噙霜这副模样,心一揪一揪的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听见声音,林噙霜艰难的转过身,忍着身上的剧痛,伸出双手,有气无力道:“墨儿…墨儿…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顾不得地上有多脏,墨兰跪了下来,紧紧握住了林噙霜的手,声泪俱下道:“阿娘,你受苦了。”说罢,墨兰招呼她带来的方医女给林噙霜瞧病。

        方医女看完诊,给林噙霜开了些擦洗身子的草药,让几个女使们给她洗身子换衣裳,她的衣裳和皮肉粘连在一起,一动就皮肉疼痛,费了好大劲才把衣裳脱了下来。

        林噙霜沐浴过后的水呈灰黑色,里头还夹杂着褐红色的血,酸臭腐臭的味道混杂在草药气味之中,让人不禁捏紧了鼻子。

        墨兰领了方医女到院子里,询问着林噙霜的情况。

        “六大娘子,你小娘她…”医女看着墨兰欲言又止。

        “方医女有话直说便是。”看着林噙霜这副模样,墨兰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早已经知道林噙霜的结局,就是不甘心,不忍心,想搏一搏,想改变她的结局。

        “六大娘子,你小娘的筋骨断了大半,又没有及时医治,伤口溃烂感染,已然回天乏术,活不长久了。”

        心好像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墨兰死死捏着帕子,缓缓的开口问道:“那…她还有多少时日?”

        “最多半年。”

        她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盛府,暮苍斋,明兰坐在院子里的白玉兰树下,她吃着盘子里的菱粉糕,抬头看着蓊蓊郁郁蓬勃盛开的白玉兰,舒心的笑着,明媚艳丽,比正午阳光还要耀眼。

        翠微看着往日小心翼翼的明兰笑得这般自在,心里也跟着高兴极了:“小桃,自打林栖阁那位被送去了平岭庄,咱们姑娘胃口都更好了,连笑容都多了。”

        “那可不,”小桃咽了咽口里的鸡油卷儿继续道,“林栖阁那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是林噙霜害死了卫小娘,她要是死了,那就是死有余辜。至于明兰去平岭庄看过半死不活的林噙霜,大出了一口气的事,小桃半字也没有吐露。当年没少受林栖阁排挤,看见那般狼狈的林噙霜,小桃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明兰吃完粉菱糕,擦了擦嘴,回头嫣然笑道:“小桃,咱们出去逛逛吧,听说樊楼新出了不少点心。”

        听见有新点心,小桃甭提多开心了,忙不迭的点头,去为明兰收拾。

        明兰回屋里换了身簇新的水粉色缠枝兰花交领襦,下搭淡粉绫罗兰花纹褶裙,外罩一件水红色银线金丝绣的大袖襦,挽了个垂鬟分肖髻,装饰几支水晶珠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月,眼如水杏,安分随时,守拙藏愚。

        主仆俩有说有笑的往外去,迎面来了个女使,与她匆匆擦肩而过。

        小桃眼尖,一眼就看出来的是平岭庄洒扫的女使:“姑娘,是平岭庄的女使。”

        原本兴高采烈的明兰瞬间满脸阴翳,她回过头看向女使走去的方向,没有说话。

        小桃立刻意会,她跟了上去,在偏僻的拐角拦住了那个女使,问道:“你是平岭庄的女使吧,怎么来盛府了?”

        起初女使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可到底还是年纪小,被小桃三言两语的就给套出话来:“四姑娘闯进了平岭庄,邱妈妈让我赶过来禀告主君。”

        小桃将这话转告了明兰。盛纮今日不在家里,等平岭庄的女使找到盛纮,墨兰早将林噙霜接走了。想着,明兰便让小桃套了车往平岭庄赶去。

        一路上,明兰看着马车外的风景,一直没有说话,满目苍翠在她的眼中就好比秋日枯叶,繁花似锦也不过是明日黄花,姣好的面容没有半分笑意,明媚水眸里擒满了恨意,圆润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她花了那么大力气,赌上自己的名声,还险些毁了容,这才把林噙霜送去了平岭庄,她决不允许墨兰破坏她的计划,她一定要林噙霜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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