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自相残杀
“不，不要——”陈江面色狰狞，满头大汗，似是被梦魇困住，喃喃无法自拔。
“阿江，阿江！”檀敏儿在他耳畔着急唤着，不得已，再轻轻推他，陈江猛地惊醒起身。
“敏，敏儿姐姐”陈江喘着大气，神色慢慢缓过来，“这，这里？黑山岭结界？你为什么在这？”
檀敏儿沉下头来，“说来话长，你为何会伤痕累累到这里？”
“我与慕容大哥为救文家军，到西部战场，结果只看见文家军自相残杀，我身受重伤被好心人救了，也因此与大家失散，后来，遇到清水师叔，才知道，已经发生了好多事情”
“敏儿姐姐，战神将军呢？你不是在东影吗？三殿下与国主呢？慕容家主又在哪里？”
檀敏儿红了眼眶，欲言又止，陈江见她的样子，心头沉下去，“东影，真如那些流民所说，失，陷了？三位殿下”
陈江瘫坐下去，空洞绝望，“都，都，都，战死，了吗？”
檀敏儿偏过头去，沉默不语，再划下泪来。
“郡主？”陶行觅敲门的声音传来，吱嘎一声，有光束透进来。
“陈小兄弟”陶行觅看着床榻的男孩，数月不见，跟敏儿一样，他也不一样了许多，“伤好些了么？吃点东西吧”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陈江自言自语，情绪失控，“北丹人凭什么这样伤害我们——”
“阿江！”檀敏儿见他不对劲，伸手去扶着他。
陶行觅面露难色，“不止是北丹，君阳阁，销声匿迹四十年，竟也在暗地里，觊觎伤害我南族”他攥紧拳头，“以我南族长城为居，食我南族境内之物，反帮着外人，掳我城主，伤我百姓”
“君阳阁抓了父上？”檀敏儿扭过头去，这是她到这来，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父上为何后又在鞑靼境内？”
“都是怨孽”慕容川大步进门，“君阳阁受韩远指使，搅动南城，终让北丹有了可乘之机。”
慕容川深深叹了口气，“谁都没想过，十五年前那些旧事，竟成了如今南族皆败的直接源头”
“慕容家主”陈江猛地想起来什么，“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慕容川看向他，“十五年前，那个名叫陈兴良的先生，与慕容大叔他们，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
慕容川微皱了皱眉，语气沉下来，“我父亲，做了太多错事”慕容川微微朝上方仰了仰，“父亲受韩远蛊惑与君阳阁交易，兴良山庄一夜之间，数十人口无一幸免”
“那，陈先生可有子嗣？”陈江红脸赤颈，脸部颤动。
“两个孩子，十五年前，哥哥十三岁，弟弟才两个月大，哥哥为救陈夫人而死，弟弟被陈先生送入密室，后来，却再也没能找到”
慕容川眼里闪着泪花，“那君阳阁阁主，便是——”
“不好了！”流扉急匆匆赶来，“流民滋事，乱哄哄一团，已经打死了很多人”
慕容川与陶行觅拔腿就往外，檀敏儿与流扉也顾不得那么多，跟了上去。陈江咬牙切齿，浑身颤抖，眼神发黑，“啊——”
撕心裂肺的吼声，他落下泪来。
“盈盈——”陶行觅眼疾手快，把田盈盈接到身后护着，难民区一片狼藉，肮脏的踩踏与拉扯，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而开始，每个人脸上都是尖酸刻薄、仇深似海，像是积压了常年的怨念，能出十分狠，绝不放手一分，人性所有丑恶、自私、荒谬的一面展露无余，辛辣又讽刺。
“住手——快住手——”慕容川的声音淹没在人海，没人听他说话，更没人搭理他，暴虐的内乱开始，人群皆失去理智。
“啊——”流扉与檀敏儿将昏迷的巫溪与霆浩扶走，却被难民误伤，檀敏儿握紧拳头，眉目愤恨，却迟迟对这些窝里斗的人下不去手。
“自相残杀”一个半讽的男声传来，“南族内部，也要自相残杀”他轻蔑一笑，眼见人群中的慕容川，“像慕容麟这样的人，倒成了这些愚民的榜样”
慕容川只觉得身边似乎有一股凉意和杀气传来，四顾之际，韩禁宇的身影落在他视野，就算是带着面具，他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带他们走”韩禁宇淡淡吩咐手下的人，君阳阁武士上前，片刻，为防止事态更严重，慕容川只得束手，檀敏儿与陶行觅都护着身后的人，不得不从。
“敏儿姐姐！慕容家主！”陈江赶过来，却眼见黑衣人将众人带走，为首那人的身影，好像有点熟悉，他顾不得那么多，跟上去救人。
“君阳阁阁主！”众人被带到结界边境悬崖边，陶行觅面色发狠，语气愤恨，“你害我南族，如今再来，是要斩草除根么？”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月前在郑泸处休养之时，这人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样子。
“你究竟要做什么？”慕容川冷静下来，对上韩禁宇面具下的眼光。
“陈江呢？”韩禁宇无视陶行觅，只问向慕容川。
慕容川眼神一变，糟糕，阿江还在原处，难民骚乱，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韩禁宇瞅他面色，心头有些悬着，语气再狠了狠，“他在哪里？”
“你找我么？”陈江轻功落地，怒形于色，浑身皆是煞气，“你，就是君阳阁阁主”
檀敏儿朝陈江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一颤，从未见过阿江，这副模样，就像是着魔了一般。
韩禁宇沉默地看着他，身旁武士未得指令，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十五年前，君阳阁杀我全家，屠我山庄，我父、我母、我兄，全都死在你们手里，如今，你也要将我，赶尽杀绝吗？”陈江嘶吼出来，“你们这些恶人，为了一己私利，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你们没有家人吗？你们没有心吗？为了达到目的，不择一切手段，你们没有人性吗？”
慕容川震在原地，阿江说的什么？他不是孤儿吗？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话啊！”陈江怒目圆睁，目眦尽裂，功力全到双手，韩禁宇嘴唇微微颤了颤，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他淡淡苦笑，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啊——”陈江点地加速，直朝韩禁宇攻去，“我要杀了你——”
“不，阿江，冷静下来！”慕容川瞬的反应过来，当年兴良山庄尚在襁褓的二公子，正是陈江！难怪他要问自己那些问题，可他不知道，眼前的君阳阁阁主——
“轰”地一声，陈江体内的功力爆发，震得所有人往后退了几步，韩禁宇吃了他一招，并未还手，他口吐鲜血，有些忍痛抬头，“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要带君阳阁伤害亳洲百姓，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要让君阳阁杀我全家，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陈江血丝充眼，完全失去理智，慕容川出手挣脱君阳阁武士，到陈江跟前，伸手拉住他，“阿江，你不能杀他——”
话还没说完，陈江将他震开，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再运一掌，对着韩禁宇，“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你不是那些恶人的头目吗，怎么连我一招，都打不过！”
韩禁宇再苦笑一声，双手运功防御起来。
“大哥！”檀敏儿眼见慕容川被震倒在地，赶紧去扶他。慕容川吐出一口鲜血，“阻止他——”语毕，又要上前。
“去死吧——”陈江一招往外推，韩禁宇忽地收回掌力，心口正被击中。内力强劲，将他的面具打得稀碎，陈江猛地愣了愣，大，大哥哥？
“不——他是你哥哥——”慕容川伸手朝韩禁宇抓去，韩禁宇嘴角微微笑着，从悬崖径直跌落下去。
二弟，幸好你活着。
“你，你说什么？”陈江倏的涌出泪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趴在悬崖边的慕容川，“你，你刚才说什么？”
“陈家大公子陈楚一，十三岁那年替母挡刀，本已再无生命征兆，尸体却在两日后不翼而飞。不久之后，年仅十三岁本早已夭折的宇文禁宇，受韩远扶持，十三岁那年杀死前任君阳阁阁主，成为新一任君阳阁阁主。而韩禁宇，正是陈楚一。”慕容川两行清泪溢出，“阿江，你是当年陈家的，第二个孩子，是么？虞山长老将你救回去，抚养到今日”
“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真的”陈江泪流满面，“他不是我哥哥，不是的，他是我的仇人——”
陈江嚎啕大哭，“我杀了我哥哥，我的亲哥哥——”
“阿江——”慕容川伸手要去安慰陈江，却反被陈江甩开。
“啊——”陈江的声音穿云裂石，呼天抢地，震地人心头哀怆，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叫陈江，我有哥哥”像是做戏一般，泪水与笑声并举，生生打在凄凉的心中。
癫疯良久，陈江倏的缓过神来，眼睛就像死寂一般，阴狠看向那君阳阁武士，邪笑起来，“你们，君阳阁，杀我全家，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语毕，再来几串鬼哭狼嚎般的笑声，在场众人汗毛直立，檀敏儿上前就要拦住他。
“阿江，你冷静一点——”
陈江轻轻挥手，檀敏儿便被他震开，吃痛往后退几步，身后有人接住她。
“尹，尹狄？”檀敏儿看着身旁的男子，不由得五味杂陈。
“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尹狄语气冰冷，眼神却紧盯着陈江，只见那君阳阁武士，根本招架不住陈江的功力，一个接一个被打的七窍出血，田盈盈看了，差点吓昏过去。
“你？”慕容川眼见敏儿身后的尹狄，尹狄不等他发问，语气强硬，“快走，再不走这小孩，会杀了所有人”
檀敏儿神色惊恐，怎么可能？阿江还是个孩子？
慕容川迟疑片刻，当机立断，示意陶行觅与流扉，几人扶起霆浩与巫溪，迅速撤离。
“不，阿江有危险”檀敏儿想挣脱尹狄的手，往前看看陈江。
“听话，跟我走”尹狄神色严肃，不由得她乱动，檀敏儿看着他愣了愣，尹狄趁机拽着她轻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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