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问归期
“二哥”，慕容府后山前，慕容俊转身之际，檀敏儿拽住他的衣角，嘴角下撇，眼里含泪，想说什么却也开不了口，生怕动唇便要将强忍的泪生生灌下来。
慕容俊见她傲起眼眶的样子，顺势轻轻将她揽在怀中，“龙云军团从无败绩，我很快，就会回来”
檀敏儿心有不舍，轻轻抽泣，死死抱住慕容俊，不一会儿，还是松开他，偏过头去，眼眶却是红红的，“我才没有舍不得你，你快走吧”，慕容俊胸前衣襟，却也已然湿润。
慕容俊轻轻一笑，傻妹妹。“好，待我回来，你的功夫，可得有长进才行”
“我必会日日勤学苦练，到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檀敏儿偏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慕容俊嘴角上扬，他往回路看去，林木深邃，小路蜿蜒，却也没有要来人的痕迹。
“精卫那边怎么样？”慕容俊问向孙管家。
“按照战神吩咐，慕容精卫与龙云军团兵分两路，精卫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发”孙管家在檀敏儿身边，见慕容俊方才的眼神，轻轻解释，“家主事务繁忙，想必，是有事耽搁，兴许，在来的路上了”
“不必等他，你们回去吧”慕容俊淡淡转身，心里却不知怎的有些空落落的，三年前一走了之，三年后在同样的地方，却生出了些许离愁。多了个妹妹，找到了一直想找的人，还有，受的生死之托。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自那日将她抱回房内，她便有些刻意躲着自己。如今，文书音讯全无，自己也得随军出征。慕容俊抬头看了看天，算了，终归在慕容家，还是先把眼前的事顾好吧。
“二哥！”檀敏儿见他背影渐远，双手放在腮前大喊，“我会好好照顾大哥和晚依，你放心去吧——”
“郡主，你自己呢？”孙管家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对哦，檀敏儿再喊一声，“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语毕，喘了几口气，慕容俊在转角处轻轻背向挥了挥手，顾自消失在视野中。
“慕容大哥”
慕容俊刚转到山路旁大石前，便听到柔柔的女声。“晚依？”他迟疑之际，便要往侧边探去。
“你别过来”晚依有些忐忑，她攥紧衣衫，“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等慕容俊反应，她继续开口，“慕容俊，我，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是因为哥哥走了，也不是因为你保护我，而是我艳羡你的自由，倾慕你的潇洒，我会为了你的为难而纠结，为了你的难过而痛心，我开始变得为你牵肠挂肚。”晚依满脸通红，语气弱了下来，“自小我便明白，没有归期，才是离别的意义。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不为得到什么，我只想，在你离开之前，亲口告诉你。”
慕容俊微微有些发愣，晚依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刀剑无眼，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大家，都会，等你平安回来。”
语毕，晚依慌乱便往回跑，慕容俊有些恍惚，只见晚依转角处的一抹倩影。他清了清神，心中有些触动，一会儿，还是平静下来，坦荡向前。
“大哥？”敏儿轻轻擦拭眼角的泪，回走没几步，却看到慕容川就在那林子前。“二哥刚走，他”
“我知道”没等檀敏儿继续说下去，慕容川打断她，“回去吧”。檀敏儿轻轻点头，跟着他往回了。
“国主，付辰旭请求出战。”龙云军界，烽火缭绕，整装待发，主营军帐，付辰旭跪在垒前。
“北丹南下，或许是想抽空东影兵力，前后夹击，由我带兵北上，拖延时间，战神以龙云军团随后救援，不失为良策”
“不行”，付玉蒙身着盔甲，掀帐入内，“辰逸楼需要你调度，东影城内百姓众多，还要你统一协调，保护百姓。禁卫军与南城御卫军之间，国上来不及□□。”付玉蒙丝毫没给他缓冲的机会。
“不，二哥，这么多年你为东影出生入死。也该换我来了！”付辰旭站起身来，毫不相让，他转过身去，“大哥！”
付玉恬缓缓起身，斟满眼前的三只酒杯，遇宽呈上前，“十五年，父上将东影交由我兄弟三人，十五年光阴，转瞬即逝，今日，先让我们兄弟三人，干一杯。”
付辰旭脸色急切，付玉蒙与付玉恬对视一眼，便伸手端起一杯，庄重饮下，付玉恬再看向付辰旭，付辰旭一动不动，付玉恬也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该你了，辰旭”付玉恬提醒道。
付辰旭迟疑片刻，端起便往嘴里倒下，“二位哥哥，今日辰旭，非出战不可”付辰旭朝付玉恬身后的龙云令看去，预备往前，右手肘却被拉住。
“辰旭，不得乱来”付玉蒙语气有些严厉，付辰旭眼神一狠，北丹虽环境恶劣，但养出来的人个个如狼似虎，如果东影士兵没能每日都在战时状态，根本不是北丹的对手。现如今，北丹占领南城，休养生息，粮草充足，南下发兵自然是胜券在握。再加上烈煞内乱，东影的元气虽受损不多，但没了南城的粮草援助，多少都占下风。“辰旭的功夫，二位哥哥该很清楚，若我想做，换成是天王老子，都不一定拦得住”
语毕，付辰旭眉头微皱，甩开付玉蒙的手，付玉蒙侧身转到他跟前，“二哥，恕辰旭得罪了！”
一个箭步上前，刚要伸手，他只觉得自己全身发软。眼神有些迷糊之际，付辰旭一看付玉恬和付玉蒙的神情，再想到那杯茶。
中计了！付辰旭强撑着，还是倒下了。
原来，付玉恬早就猜到付辰旭会这样做，便和付玉蒙一起，上演了这出戏。
“阿蒙”，付玉恬眼见付玉蒙的背影，却也忍不住出声，此一战，北丹来势汹汹，虽已经历过无数次这样分别的场面，却还是会心有忐忑。
付玉蒙停下脚步，却还是背对着他，赤峰回头看向付玉恬，“东影，等你凯旋”
将军又迈起了坚实的步伐，衣氅在气流的吹股下翩翩而翻，却也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这夏季，渐渐被初秋的温度代替。
吹角起、行军奏、战马鸣，雁群往南，龙云往北，付玉恬站在原地，视线里的人群，渐行渐远渐无声，他忽地感觉到生生的凉意。
亳洲，渐渐入秋了。
致君尧舜上，但使风俗淳。付辰旭站在辰逸楼大殿内，神色凝重看向那牌匾。
“三殿下”，名璇眼眶有些发红，赶到殿前，“二殿下，已经走了么？”
付辰旭低了低头，转过身来，轻轻点头。名璇拳头忽地握紧，咬紧下嘴唇，眼角湿润，她微微抬头，看向天花板。
“璇姑娘”，付辰旭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沉默片刻，他还是开口，“二哥此生，或许不会，给任何人，承诺”
“多谢三殿下”名璇偏头转身，只觉脑子很乱，有些恍惚。
“楚兄？”大殿正对三楼围栏处，钱歇盯了好一会儿，自名璇踏进主殿，到迈出门槛往内屋，楚留玉便靠在那柱子前，修长的身子一动不动，眼神淡漠，一声不吭。
楚留玉眼神回落，钱歇上前拍他肩膀，语气调侃，“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名姑娘虽生的灵动可人，你楚兄却也照样玉树临风，方才忧郁高冷的模样，不知要引得多少翩翩少女如痴如醉，何愁没有佳人相伴？”
“楚兄——”钱歇一脸无辜，楚留玉像是没听到他讲话，转身便走，背影飒飒。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日想着左拥右抱？”蝶语从背后走上前来，白了钱歇一眼，“人家楚公子看上去冷冰冰的一表人才，竟还是个痴情种，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你懂么？”
“这就得看人了。像名姑娘这样温柔体贴、曼妙冰清这样的女子，痴情一番倒也可以，不过，像你这样脾气暴躁、脸大腰粗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不愿意只喝你这一口水。”说罢，一脸挑衅。
“你——”蝶语又要从怀中掏出暗器，钱歇见状立刻准备踮脚起身，“蝶语，钱歇”史明叫住他们，“三殿下让你们过来”。蝶语冷哼一声，往对面走去，钱歇一脸侥幸。
“名姐姐，我真的想好了，我想跟慕容大哥一起去。”陈江眼神坚定，手里拽紧包袱，名璇刚进门，便看到他收拾东西的模样，还没开口，陈江便先和盘托出。“我，不想再看到又一个南城出现。何况，我有过于常人的内力，那些北丹贼人，根本伤不到我”
名璇心里很乱，一个两个，都要走么。她眼里有泪花闪烁。陈江虽仅十五岁，身手却绝对不会拖慕容俊后腿，可他这么多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战场绝非儿戏，此一去，任谁也说不准。可，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便真的是为了他好吗？若不自己去闯一闯，亲身经历更多的事情，这孩子，或许永远长不大。
“你再怎么宝贝他，他总有一天也要长大。”楚留玉随后进门，语气淡漠。
“是啊，名姐姐，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陈江恳求，“我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良久，名璇偏过头去，“小心行事，服从命令，保命为先，三句话，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陈江面露喜色，激动不已。终于，他可以像战神一样冲锋陷阵，也可以和慕容大哥并肩作战，击退北丹那些十恶不赦、贪得无厌的贼人。
名璇轻轻替陈江理了理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陈江转身，挎上包袱，便往前去，名璇眼眶含着些些泪花，却眼见视线中又出现了陈江的身影。
他停在名璇跟前，标标准准行了个礼，“名姐姐，照顾好自己。江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名璇嘴唇颤了颤，只轻微点点头。陈江掉头，原来，道别，竟会是这么让人心酸不舍的事情，他迈开步子，小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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