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父子相峙

“敏儿，来”宴会结束，付玉恬亲自下场，檀敏儿显得有些紧张，慕容川朝她点点头鼓励，“东影就是你第二个家，按辈分，我与你同辈，你二哥与辰旭情同手足，我和玉蒙与你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你也不必叫我国主，兄长即可。”付玉恬谈吐毫无国主架子，和蔼温吞，倒是看不出曾经也是战场上雄霸一时的威武元帅，檀敏儿轻轻点头，神色缓和不少，抬头之际，视野中似乎闪过一道黑影，她心里不知怎得一颤，一下就想起了南城绑架那次被她咬伤的黑衣人，还好那人包扎好伤口就离开了，那种冰冷到窒息的眼神，让她现在看到黑衣人都后怕。

        “怎么了？”付玉恬见她方才有点心不在焉，“可是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国主哥哥，谢谢你”她朝付玉恬柔柔笑着，这个刚见面的陌生国主，确实在敏儿心里很加分。

        “遇宽，去吧”付玉恬示意旁边将军模样的男子，男子会意，转身跟上付玉蒙、付辰旭，三人与唐宇到御卫军总府、龙云府和东影军队处所视察，方便南城剩余的禁卫军与东影城内军队统筹协调；檀敏儿则随慕容川、付玉恬去新的府邸，并熟悉玉宁宫、东影城内环境。楚留玉名璇和陈江则往辰逸楼方向去了。

        慕容俊在人群还没散去时，不知看到了什么，远远就追上去了，文晚依见状，看那个方向好像是刚才的白发老人所处之地，也好奇往前跟着。

        想跑？没那么容易。慕容俊身手极快，三下五除二便来到一处别院，环顾四周，花海正盛，不时有蜜蜂嗡嗡出声，清幽僻静，倒很适合人居住。妙玉楼旁，怎会还有如此雅境？

        慕容俊提高警惕，方才那黑影如何会忽地不见了？他小心翼翼，玉宁宫守卫森严，说不定这黑影便正是躲在不远处。

        “嘿！”慕容俊肩膀被用劲一排，他吓了一跳，“儿子！”转过身去，只见眼前一位白发苍苍、满脸憔悴，却呲牙傻笑的老头，面色有点挑衅式。

        “看!我的新花花”那老头得意炫耀。

        慕容俊一阵奇怪，三年没回来，怎么这玉宁宫还住着个疯子老头？

        慕容俊不说话，只顾着四处寻找刚才那影子，谁知，这老头居然抱着他哭了起来。

        “儿子，你不理我，你不理我，儿子，你为什么不理我。”问着问着，便整个人攀在慕容俊身上，痛哭流涕。

        “老伯伯，你认错人了，来，先下来好不好？”慕容俊无可奈何，只得软声问道。

        那老人家这才像受了委屈一样，从他身上下来，“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有劲”，慕容俊捏捏自己的肩膀，刚才可算是被他给拉痛了。

        “老人家，你就住在这儿吗？我送你回屋好不好？”慕容俊问道，此时，两名御卫军进来，见是慕容俊，脸色有些诧异。

        “慕容公子”，两人一同行礼，“属下是国主派来保护长者的。”

        “长者？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吗？”

        “属下不知，只是听命办事。”

        慕容俊也没再多问，“把他带进去吧，我方才似乎看到有黑影出没，最近不太平，还是小心为上。”

        那两名士兵便准备把那老头带进去，可谁知那老头突然抓住慕容俊的手不放，害怕又委屈说道，“不要，我不要进去，有坏人要抓我，不要，我害怕”。

        慕容俊倒是猝不及防，只能一边安抚那老者，一边挣脱他的手。那两名士兵立在原地，倒也不敢上前碰了慕容二公子。

        “慕容大哥，小心身后！”文晚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慕容俊一听，挣扎中把住那老人，转头一把接住暗器，是飞镖？这盘底精湛的材质，似乎在哪见过。那两名士兵听文晚依一喊，转头发现有几枚暗器射来，吼道，“有刺客”，便上前挡住。

        那老者见飞镖害怕极了，更抓紧了慕容俊，慕容俊眼见文晚依在远处，对那两士兵说，“看紧他”，便用力松开那老者，一个轻功就到了文晚依面前，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跟我走”。

        语毕，一个轻功起身，身子护在她背后，带她到院子里。

        御卫军此时集结了几队，见慕容俊，都纷纷行礼，“慕容公子”。

        “怎么回事？”楚留玉一个箭步，到慕容俊的位置，他身后陈江赶来。慕容俊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名璇来到几人身边。

        “刚才晚依出声之际，我便追了过来，但只看到人影。我去周围检查了一圈，应当只有那一人。”

        “玉宁宫错综复杂，能在短时间内逃过名璇的追踪，想必这人除了轻功了得，而且，对这余宁宫的地形，也相当熟悉。”楚留玉冷静分析。

        “将今日之事禀明国上，”慕容俊对那为首的御卫军说，然后转头对众人，“先走吧，容后再从长计议。”

        “不，不要扔下我”，那老者趁众人不注意，生生到了文晚依面前，“儿媳妇，你要保护我，有坏人要杀我，你要保护我”。说着说着，委屈着又掉下眼泪来。

        “老，老人家”，文晚依有些吃惊害怕了，想要挣脱，这老者抓人的劲儿，还真大。

        此刻的名璇和楚留玉，脸上都写着不自在，而陈江，更是眉头紧锁，五官像在演戏一般，一直在对那老者使眼色。

        “哥哥，你扔下我怎么不管我”那老者一下看见陈江，怨念道。

        慕容俊顺势将他拉着晚依的手挣开，将晚依拉在身侧，问道，“没事吧？”

        晚依摇摇头，心生怜悯看向那老者，只见那老者走向陈江，“哥哥，带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慕容俊见事情有异样，又见名璇和楚留玉的表情，“你们认识他？”见众人不说话，“你们有事瞒着我？”慕容俊又问道。

        “没，慕容大哥”。陈江说着，又止住嘴巴。

        “老人家”，文晚依从慕容俊身后走向那老者，“你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没有坏人可以伤害你，别怕。”文晚依拉起他的手，温柔安慰道，那老者这才安静下来，又转眼望向慕容俊，“可以，把他带回去吗？”

        那几名禁卫军也并未阻挠。慕容俊见陈江此刻表情复杂，名璇与楚留玉不说话，便知道此人的身份不简单，向晚依点点头，说，“走吧”。

        名璇和楚留玉为了先回去照顾芷柒，便没与他们同行，那老者生生喊着要陈江跟着，陈江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几人便带着那老者，回到慕容府。

        “我，我认得这里！”慕容俊一行人要到慕容府前，那老者便开始激动起来，一语出，慕容俊回头看看他，他瞬的又说，“不，我不记得这里，不，不”说着，又哭了起来。陈江眼见，脸色沉重，时不时瞟一眼慕容俊。

        慕容俊见陈江模样，半信半疑问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文晚依一边安慰那老者，也看向陈江。

        “哎呀，你们别都看着我，我，其实——”，陈江欲言又止，慕容俊看他那窘样，打趣他，“你这小子，别扭什么呢，除了慕容麟，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让你慕容大哥不痛快，瞧你那样。快说！”

        慕容俊开玩笑式命令道，见陈江还是模棱两可，又开玩笑道，“国上的御卫军没有阻拦我，难不成，这个人，真跟慕容麟有关？”

        “不是，他不是跟慕容麟有关，他”陈江说到一半，突然定住眼神，他欲言又止，脸颊也渐渐涨红。看看慕容俊，又看看那老头，都带回来了，慕容大哥迟早会知道的，一直瞒着自不是办法，算了。

        陈江倒吸一口气，死死盯住慕容俊，慕容俊倒是被陈江的表情吓了跳，刚想再说什么，陈江就开口了，“慕容大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你一定要答应我，冷静冷静再冷静”

        还没等慕容俊回答，陈江便接着说，“他，就是你的父亲慕容麟。”陈江依旧没等慕容俊插话，“我那天被君阳阁的人关在了地牢，发现慕容大叔就在我旁边的牢房，他每天又哭又笑，有时候正常，会自言自语，提到你和雪儿公主，还有其他很多人的名字，后来似乎就是烈煞头目那个叫韩远的人，也被关起来了，我大概知道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俊呆呆地愣在那里，脸上依旧有点不羁且无所谓，，“你说，他，就是慕容麟？”慕容俊提到那个名字，脸色便沉了些，又有点威胁且微怒，“不可能，陈江，臭小子，敢骗我？”

        “我没骗你，他在十五年前失踪时，便是被君阳阁抓起来了。他被关了十五年，已经半疯半傻。”陈江看看他，继续说，“‘一万零九百八十次，这是第一万零九百八十一次，如果每天吃三顿饭，我小儿子现在估计比你大不几岁，如果每天吃两顿饭，我小儿子可能都有儿子了’这是我遇到他，他一直在念叨的。他真的是你爹。这些白发，就是他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的——”陈江难过地望了望慕容麟，又看向慕容俊。

        那慕容麟此刻拉着晚依不放，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慕容俊情绪已经有了些许的波动，他虽说着不相信，眼神却盯准那老者的脸，晚依在一旁愣住了，她从未见过慕容俊的气场如此，冷寂逼人，慕容俊蹙了蹙眉，陈江心惊胆颤，“小子，骗我是吧，回去再说”慕容俊说着，脸上的笑意却荡然无存，他眼神发黑，径直往前走去。

        “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那老者大吼，“雪儿，雪儿，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他又哭出来，“哥哥，我要见雪儿，我要见雪儿”他死死扯住陈江，慕容俊止住脚步，猛地转身，一把冲上前，青筋暴起，眼眶绯红，死死掐住白发老者，“说，你为什么要杀我娘，为什么要杀我祖父，说！”慕容俊那最后一个字，全靠吼出来的。

        慕容麟害怕极了，嘴里不停对晚依喊道，“娘，救我，救我，爹要杀我”，又转向慕容俊，“爹，我再也不偷吃梨花糖了，爹，你放了我，别杀我，爹”。

        文晚依先是被吓了一跳，后看慕容俊的神态，自己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想去拉住慕容俊，又像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慕容大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已经疯了！”陈江喊道，赶紧用手按住慕容俊的手，“当年你父亲是在修筑长城中失手杀了你祖父，也因此患上了精神疾病，后来才，失手——”陈江也跟着眼眶含泪，“失手，杀了你母亲”他的语气弱了下来，见慕容麟就快要喘不过气来，陈江提高了嗓音，“慕容大哥，他，他现在已经疯了！他每日活在愧疚与苦痛之中，他只想想回来见见你！”

        慕容俊略松了松手，但身子不停抽搐着，他忽地一低头，那眼泪从眼眶往下滴，文晚依的眼泪，也跟着他啪啪啪往下掉。

        “慕容大哥”晚依颤抖着低声唤住他。

        陈江依旧红着脸也红着眼，“我本来都不想瞒你的，但是他们让我不能说，怕你情绪激动，要你缓缓。他现在已经是个疯子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慕容大哥，你先冷静一下，好吗？”陈江安慰他道。

        谁知慕容俊突然甩开陈江的手，一不小心，晚依也摔在地上。慕容俊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你凭什么这么多年一走了之，你凭什么杀死我的母亲，你凭什么杀死我的祖父。你不是杀了你父亲吗？你不是叫我儿子吗？那要不我杀了你试试？”

        “慕容俊！”“二哥！”慕容川和檀敏儿刚好回府，见三人的模样，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慕容川轻功一跃，三下五除二从身后将慕容俊拉下来，檀敏儿也叮叮咚咚跑过来。

        此刻的慕容俊，脸色苍白，眼眶更红了，泪痕在脸颊上挂着，嘴唇在不停颤抖，他直直立在那里，狠狠地盯死慕容麟，一瞬间，眼神却松懈下来，充满了绝望与自嘲。

        “啊——”那喊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慕容俊转身，轻功一起，不一会儿，便失去了踪影。“慕容俊！”文晚依忧心喊着，甚至带着一丝沙哑。

        “俊儿！”“慕容大哥！”陈江跟着慕容川追了过去。

        “晚依，你慢点。”檀敏儿把晚依扶起来，眼里尽是着急。她望向慕容兄弟和陈江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是无奈，却只能安慰晚依道，“大哥和阿江已经追过去了，二哥没事的。我们把老人家带进去吧。”

        看了那背影好一会儿，晚依点点头，和敏儿一起把慕容麟送进了慕容府，好生照顾着。敏儿眼见刚才的情况，这一次却也没多问，晚依情绪慢慢好了些，也将自己所听到的，悉数告诉了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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