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境

镇长的家中，镇长正和几名军官一起商量着事情。突然，房门被撞开，与前头的吵嚷声夹杂在一起的是女子尖利慌张的声音：“镇长，镇长，不好了！快去救林雪色和程书雅！她们被黑衣人掳走了！”

        没错。这人正是安琳，此刻的她强行闯进镇长家，气喘吁吁，说完话便虚脱地蹲了下来。身后挤进来一堆人，听完安琳说的，均是面色惶恐。而被吵醒的季流也跟着众人一起踩进了父亲的书房，一听这话，神色瞬变。他跑到安琳面前，扶起她。

        镇长和其他人也闻之色变，镇长立马反应过来：“你告诉我，她们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

        “呵……在十未巷。”安琳喘匀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和书雅姐姐正走到十未巷，迎面就碰上了他。他一伸手就将书雅掳走了。然后雪色出现了，就追着去了。镇长，快去救她们，她们有危险……”安琳再也压抑不住，说到最后低声呜咽了起来。

        镇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辛苦了，别怕，我们这就去救她们。”他站起来，立在门前，对着身边的军官吩咐道：“你带人去十未巷附近搜索。你，去叫醒他们的家人，说清原委；你、和你，跟着我，我们一家一户去搜！”

        季流急忙出声：“我也去！”镇长看了他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他面色严峻，环视了一周，沉声补充道：“如果不尽快抓住他，明天消失的将是我们在座每一个人的妻子和女儿！各位，快出发！”

        “是！”

        以镇长家为起点，辐射了整个镇子，只见各家各户都打开了灯，广场上的探照灯也在来回扫射，人影重重，夹杂惶惶的惊叫声。夜掳已经引起一片混乱，幸好有几束灯光在暗影中来回穿梭，仿佛是在沼泽的雾气中牵引路途的灯火。

        林雪色睡着了，她知道这是梦。因为她发现自己同一群陌生人被塞进一架冰冷的机器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在一道生硬的命令之下，涌现出一堆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他们围着她窃窃私语，影影绰绰，幽灵似的晃动着令人恐怖的白影。意识在脑海里冲撞，林雪色张了张口，想问“书雅姐姐怎么样”，开口却是“救救我”……

        “雪色，雪色，醒醒！雪色，你还好吗？雪色！”

        有人在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雪色自迷蒙中睁开了眼，便看见了季流紧张的脸庞在眼前晃。见她醒来，季流大喜：“你醒了！”随即避开她肩上的上的伤口扶起她，担忧道：“你受伤了，我扶你去看医生。”

        “我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刚才还在塔楼的，林雪色意识全部回归，望着这个小巷，轻声问。

        “我也不知道，我们出来找你们，就发现你躺在这里了，身上还受着伤……”

        不过现在无暇顾及自己出现的异样，林雪色反应过来，忙抓着季流的手臂，这个动作扯到她肩膀的伤口，溢出血来，她紧咬着牙，问道：“我没事，先别管我。书雅姐怎么样了？我去到的时候她已经晕倒，我还没有来得及检查，就和那人打了起来。她呢？安琳有没有带人去救她？黑衣人有没有抓到”

        听着林雪色一连串的问题，季流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嘴唇深抿，微微撇过头，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季流，你说话，书雅怎么了……”

        “她……雪色，你先冷静，我们先去看医生。”

        “她怎么了！”林雪色甩开他的手，吼道。眸子被怒气点燃，整个神色既苍白又倔强。“好，你不说是吧，我自己去看她。”说完，林雪色扶着受伤的肩膀，踉踉跄跄地朝着阁楼走去。

        她的身后，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季流刚想追上去，身后伸来一只手制止了他的身形。季流回头，不解道：“父亲，她还受着伤……”

        “让她去。她总要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镇长并没有看他，而是盯着林雪色在雪地行走的背影，目光深沉。

        林雪色穿过人群，迎着众人悲戚的神情，与刚刚走来的医生侧身而过，慢吞吞地推开那扇门。安琳正伏在一旁的桌子上抽泣，见林雪色走进来，她抬起头，无言地看着林雪色，睁大的双眼已满含泪水。床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是程书雅的父亲，一滴泫然的灼泪兀自挂在风霜历尽的面颊，长长的死寂的默然后，林雪色听到他一声悄然的叹息。

        林雪色望向床边，程书雅正在床边安静地躺着，她的脸白得不成样子，一双素手微微地垂下来。

        那双素手拿起过手术刀，会调药剂。

        如今却毫无力气地垂着。

        那双手能医死扶伤，也会轻弹她的额头，笑着说“咱们雪色啊，帮了我好大忙”。

        林雪色总觉得她只是睡着了。

        “对不起，当时我来迟了……”林雪色低下头，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

        “孩子，不怪你。是我这孩子福薄……”男人的话零星断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和悔意。

        林雪色攥紧拳头，朝床上深深地看了憔悴而沉默的男人一眼，随即转身出门，衣袍掀起一阵寒风。

        近日，小城不复之前的安稳平静，街道上随时出现巡逻的军队，匆匆行走的路人均是脸色凝重，罪犯的逃脱像一层阴云，笼罩在这个小镇之上，他一日没有落网，这沉重的气氛就一日也无法消散。

        “你说，他的武器很邪门？”镇长放下茶杯，凝眉问道。

        “对。一击而来的瞬间可以幻化成无数银针，并且可以准确追踪目标。取出人体后，就是普普通通的银针。”

        “我加入帝国军队多年，也对这种武器闻所未闻。说明他并不是本地人，最起码并不是我们这个城子里的人。是了，你是追击到塔楼，与他进行了正面搏斗？”

        “是的。”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距离塔楼百米远的小巷子里，这是怎么回事？”镇长继续补充：“别介意，出于调查案件需要，你需要告知我所有的细节。”

        林雪色微微垂眸，神色温和地说道：“他打算逃跑，于是我就追到了巷子里。奈何还是让他逃走了，而我……”她抬起头，“实在撑不住就晕倒了。”

        “你的身手练过？”

        林雪色沉吟了一下道：“对。只不过只会一点点。当时情况太过紧急，我没有想那么多就追上去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的。”

        见林雪色肩膀还包扎着绷带，镇长便宽慰道：“好的，情况我都大概了解了一些。你也不要太执着这个，抓捕罪犯的事情有我和军队负责。先养好伤。说来，这次还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林雪色点了点头。

        “我也问过安琳了，根据她的口述，凶手的画像已经生成。他恐怕已经摸清了镇里分布格局才敢下手，监控居然都被他逃过了。此举虽然如同大海捞针，但是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希望，誓要拿他归案！”

        “那安琳有没有说，为何晚上出去？我下班之前并没有听说她们要出诊。”

        “是镇上一户人家的老妇人突发疾病，将电话打到医院去。刚好是书雅值班，她出诊的时候碰到安琳，然后两人结伴而去，在半路上就……”镇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神有哀色闪过，而林雪色也陷入了沉思，双方难得地沉默了一阵子。

        “你啊，都不能让人省心。那天晚上那么危险，你怎么能一个人去追，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林莫西从门后走进来，坐在她旁边，利落地拆下绷带。伤口肉眼可见地在变好，林莫西一边心里惊叹她的痊愈速度，一边不忘抓着林雪色又数落了一番。

        自从林莫西知道这件事后，已经前前后后念叨了不下数次，林雪色的耳朵都听到起茧子了。她向镇长投去求救的眼神，而镇长连忙埋头喝茶，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不在”。

        林雪色：请问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然而镇长率先放下杯子，告辞逃走了。

        林雪色：“……”

        看着镇长的远去的背影，林雪色抿了抿唇。关于追赶逃犯的事，有一个细节她隐瞒了镇长。那就是为何她会无缘无故晕倒在另一个小巷里。在失去记忆的那一刻，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塔楼的。在她晕倒后，凶手怎么没有抓住时机杀了她？难道是她追凶手追出去的吗？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件事太过诡异，加上自身来历不明，她暂时不想将自己的异样说出去。

        要找机会弄清楚才行……

        林莫西一顿话语输出后，发现林雪色似乎在走神，于是加重了语气：“雪色，你有没有在听我讲！”

        林雪色回过神自觉理亏，连忙找补：“我在听我在听。”

        “那你说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最近这些时间低调一些，晚上待在家里，不要出去。”

        “光是我说还不行，还要你付出行动。”

        林雪色一脸正色：“我保证，晚上绝不出去。”

        深夜十二点，等家里最后一盏灯熄灭的时候，林雪色睁开了双眼，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几分钟后，保证晚上绝不出去的林雪色出现在半夜的某一个街道上。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肩上有人轻拍了一下她。林雪色眸光一凝，侧身甩手，将身后那人狠狠地摔了一跤。季流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就躺倒在雪地上，脖子还被一只手掐着，手劲越来越紧，他怀疑再不开口说话，会被林雪色掐死。

        “咳咳咳，雪色，我是……季流……你、你松手……咳咳。”话音刚落，脖子上强大的压制便瞬间消失。头顶上传来林雪色奇怪的声音：“季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流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将衣服粘上的雪拍掉，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庆幸它还在，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林雪色的手。那手明明看起来很小，而且肩膀还受了伤，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你的伤都好了？”

        林雪色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手，“对，好得七七八八了。”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掐死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刚才抱歉啊，我不知道是你。”

        “痊愈就好。”季流呼了一口气，然后挥了挥手，不甚在意：“也是我的错，大半夜出现在你背后也怪令人害怕的。”

        林雪色一脸平静地说道：“嗯，吓死我了。”

        季流一噎，随即聪明地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总爱在大半夜出没？”

        “习惯了。”林雪色抱胸看着他，“你不也是？”

        季流干笑了一声，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她的耳边说：“我悄悄跟着军队一起巡逻抓捕凶手，看看能不能发挥我的用武之地。”

        “你就不怕镇长抓你回去？”

        “这不是在悄悄进行嘛，他又不知道。我早就想参军了，可是他偏不让。你说，如果我抓到了罪犯，他会不会就对我刮目相看，同意我进入军队？”

        “那祝你好运。”林雪色看了他一眼，退开来，撇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开。

        季流连忙跟上：“等等我。雪色，我现在可发现了，你的身手隐藏得那么深，还那么好，教我几招怎么样？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要不你当我师傅吧，我付你工资……哎，雪色，别走那么快，你要去哪里？你等等我，听我说完……如果你愿意教我，那你进我家的武器库挑几件武器，随便挑，如何？哎呀！”季流差点撞上林雪色的后背，硬生生地住了脚，和他的嘴巴。

        疾速前进的林雪色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亮晶晶的眸子认真地打量着季流：“你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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