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拥抱

柳叶早就打好了一大筐猪草，只是突然下雨，她没带雨伞，就一直躲在小南塘旁边的破庙里。

        眼见外面雨差不多停了，她才背起猪草打算回家，走到田埂上，忽然看见穆天辰闭着眼睛拿根树棍一直戳地面，忍不出出口问道。

        穆天辰立刻睁眼，忙抬手制止柳叶，“别动，别动，千万别动！！”那模样好像柳叶前面不是有道万丈深渊，就是有颗要爆炸的地雷一样。

        柳叶愣住了，低头扫视一遍，发现路上啥都没有啊，她疑惑不已，“到底怎么了呀？”

        说罢，抬脚就要走过来，穆天辰脸色大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忙闭上眼睛心下一横，冲过来拦住柳叶，“别……别走，那……那有东西。”

        他躲在柳叶身后，又使劲拽住柳叶，深怕柳叶会一不小心就身临险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柳叶这才看见，路上原来有一只青蛙。

        柳叶放下背筐，弯腰将那只青蛙提腿抓起来，拍拍穆天辰的肩膀，“呶，你说的是这个吗？”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惨叫，穆天辰忽一睁开眼睛，一只青蛙倒吊在他面前，吓得他三魂六魄都快没了，忙拔腿就跑。柳叶紧跟在他身后，一脸不解其意，嘴里叨咕不停，“穆天辰，你看看，这又有啥好怕的啊？一只青蛙，一只青蛙而已啊。”

        两个人围着池塘转了好几圈，一个鬼哭狼嚎，一个憨傻无辜，最后穆天辰一不小心跌进了小南塘里，他不会游泳，又惊又吓猛灌了好几口水。

        柳叶一个猛子跳下去将他捞起来，他靠在田埂上止不住喘气，无论柳叶怎么跟他讲话赔罪，他通通不理。好在穆天辰并不是个记仇的人，两天之后，他又主动过来找柳叶玩耍了。

        此后每每想起这件事，柳叶都大笑不止，她刚刚一时玩心大起，想看看长大后的穆天辰还怕不怕青蛙，没想到他还是被吓得不轻。

        “好了好了，对不起哦。”

        穆天辰拍拍胸口，大松一口气，他转身抱住柳叶，“以后不许你这么吓唬我。”

        他的头靠在柳叶脖颈上，十足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柳叶身体一下子僵住，脸颊瞬间通红。

        一颗心砰砰乱跳，柳叶并不是没有和异性拥抱过，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她喃喃地叫了句，“天……穆天辰……”

        像是忽然从惊吓中回过神，穆天辰松开柳叶，退后一步，挠挠头，“我……”

        柳叶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轻咳几声，“呵呵，刚才吓坏了吧？”

        看似玩笑的一句话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稍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穆天辰手里把玩着车钥匙，过了一会儿，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哦，对了，我现在住外公家，奶奶要有事，你可以直接去叫我，我也能帮上点忙。”

        穆天辰外公是个德高望重的医生，以一己之力创办了“全生诊所”，若遇到疑难杂症，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看过病。诊所就在村小学旁边，柳叶考量以后帮奶奶请医生应该是很方便了。

        顿时以轻松语气笑道，“呶，这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可别嫌我麻烦。路上注意安全。”柳叶扬起笑脸摆手跟他说再见。

        送走穆天辰后，柳叶学着穆天辰的样子站在树下深呼吸一口，空气干净纯粹，满满的氧气，这在大城市是绝对享受不到的。

        她兴奋地拿出手机拍下一段月夜校园视频，发给她在城市里的好友，好友回复：“哎呀，好羡慕啊！很怀念老家！”

        “那就回来吧，跟我一起培养祖国未来的小花朵们。”

        “嗨，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勇气，城市里的工作说丢就丢了。回去教书能挣几个钱，我还要挣钱买房呢。对了，你回去当老师，你家陶禹同意了吗？”

        闻言，柳叶一顿，半晌，闷闷回道：“我俩……分了！”

        “分了？啊哈哈哈……太好啦！”屏幕那头的好友笑得夸张又离谱。

        柳叶噘嘴不满，“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我刚失恋呢。”

        “对不起，这事儿上没同情心。你早该分了，那种男人不分，留着干嘛？哎，不说了不说了，挂了啊，我上司来电话了……”

        柳叶回房，先到里屋，见奶奶睡得香甜，替她掖好被角，又拍了一段奶奶睡觉的视频，将刚才的月夜视频和这段视频剪辑在一起。

        她决定以后每天和奶奶在一起的生活都记录下来，如果……有一天奶奶不在了，她还可以靠这些视频回忆与奶奶相处的点点滴滴，柳叶在短视频上注册了个账号，取名：奶奶与小叶子。

        发了她的第一条视频，配文：陪伴奶奶的第一天。农村夜晚真安静啊，能清楚地听见虫鸣，月亮大又圆，奶奶睡得香甜。简单的生活，惬意的心情。

        新的生活真正开始了，柳叶洗漱后躺在床上，旧窗户棱照进来的月光，影影绰绰，听着隔壁房间奶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柳叶感到心里格外踏实安稳，不一会儿，她也沉沉睡下。

        第二日一早，听见屋里有动静，睁眼看见奶奶在屋里沿着墙边慢慢练习走动，柳叶忙穿衣起床，过去搀扶，“奶奶，你身体好点了没？”

        “好多了，我感觉身上有点劲了，老躺在床上，浑身酸痛难受，想着下来走走活动一下。把你吵醒了吧？你再回去多睡会儿。”

        柳叶看着外面，天已大亮，她穿好鞋子，“不睡了，奶奶，你走走就歇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早饭。”

        走到门边，柳叶才想起这是在农村，哪有卖早餐的地方，还好，昨天穆天辰买了一大堆吃的，柳叶给奶奶冲杯豆浆，又给她热了面包。

        祖孙俩正吃早饭，老校长手上提了一大兜东西敲门进来，“小叶啊，你奶奶吃这个不习惯。来，这是稀饭，我给你们盛了一大碗过来，还有包子，你婶儿现做的。”

        饭后，喂奶奶吃过药，将安顿好奶奶之后，老校长领着柳叶去学校。

        这个时候，红通通的太阳升起在半天空，朝阳满天，有学生陆陆续续来到学校，柳叶置身其中，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来到办公室，碰到曾经教她的王老师和宋老师，柳叶一一拜见。几人热络地寒暄着，这个小学，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新老师了。

        老校长给柳叶安排个靠窗的座位，又发给她一套教具和几本书，王老师和宋老师过来帮助她快速熟悉教学内容，柳叶满满的感动。

        她觉得自己俨然还是个学生，老师们用心真诚地待她。乡村条件虽比不上大城市，但老师们教书育人的赤诚绝不比大城市少。

        就这样，柳叶走马上任，开始了她的教师生涯，令她吃惊地是，偌大的班级里只有十几二十个学生，连教室的一半都没占满。

        想当年在她上小学的时候，每个班里都很挤，有的连过道上都塞满了桌子，她知道乡村学生流失严重，却不想已严重至此。

        城市在扩张，乡村在凋零，这似乎是时代发展必经的阶段，也是难以调和的矛盾。若干年之后，乡村或许会永远消失，只留下几段影片和几行文字。

        柳叶轻叹一声，随即打起精神，学生少，任务并没有减轻，由于老师也少，柳叶一个人要兼顾两个班，四到六年纪的语文教学，这并不轻松。

        她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双双的眼睛，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孩子们，无愧于“老师”这个称呼。

        由于提前下过功夫备课，柳叶的初教学还算相对顺利，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在教书方面也还挺有天赋的，不多会儿，性格大大咧咧的她已经跟孩子们打成一片了。

        村小学没有食堂，老师和学生中午都要回家吃饭，放学铃响后，柳叶立刻赶回宿舍，一上午不在家，她担心奶奶会不会有什么状况发生。

        刚走到门口却看见屋里的东西全都挪出来了，而奶奶却坐在一张崭新的轮椅上，和旁边校长老婆五婶儿聊天儿。

        探头一看，见穆天辰正在屋里忙活，“咦，他在干嘛呢？”

        柳叶先蹲在奶奶身旁，握住她的手，“奶奶，你身体怎么样？饿了吧，我现在就开始做饭。这轮椅……”柳叶看向穆天辰，“是你送的吧？”

        穆天辰笑笑，“奶奶身体还没好，走路没力气，有了这个轮椅，方便多了。”

        “行，考虑的还挺周到。不过，这钱我可是要还给你，还有昨天买东西的钱，我一起转给你，不然我们可不能收呢。”

        “跟我还这么客气，小叶子。”见柳叶还要说什么，穆天辰拍拍她肩膀，“我开车带你和奶奶出去吃吧，屋里我粉刷了一遍，乳胶漆还没干，暂时还不能进去。”

        听到这话，柳叶很吃惊，忙走到门口，只见屋里一片凌乱，穆天辰拍拍她肩膀，然后推起奶奶的轮椅，“走吧，现在还没法看，咱们先去吃饭吧。”

        饶是柳叶一向算是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儿，这会儿她也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穆天辰哥，也太热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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