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古村18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高泽的名字？
杨医生和小说家一直以为，“高泽”是发现了双又村的秘密之后被村民以献祭之名杀害的大学生村官，邪神在双又村设下幻境，让时光回溯，过去与现在、死人和活人交杂在一起，“高泽”是祂借来使用的一个身份而已。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最开始的时间点，甚至成为制造这场悲剧的原因之一！
岂不是因果颠倒！
但现在杨医生已经无暇去细想这些，因为他们即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
宋柒醒了。
他原本只是因缺氧和惊吓而暂时昏迷，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身体下意识关闭了与外界交流的渠道。此刻被高泽一通力量灌输下来，早就好得不能再好，不一会儿就缓缓苏醒。
对于宋柒来说，上一秒还在黑暗中含恨合眼，下一秒就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被熟悉的男性气息包围。
他的大脑还昏昏沉沉没有反应过来，入目即是关切的一双浅灰色眼眸，和紧贴着面颊让他羡慕不已的健硕胸肌——
宋柒的大脑瞬间清醒。
“阿泽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撑着手下跳动的……肌肉群，想要坐起身来，却又觉得浑身上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的不自在感，脸颊涨得通红，最终在感受到胸前有规律的震动以后尴尬的僵持不动。
高泽低沉富有磁性的笑声在耳边立体环绕式回响，且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朗声大笑的程度。
宋柒：“……”
倒也不至于如此好笑。
这点儿尴尬也被高泽笑没了。不远处的僵尸们和两个大活人也被他的笑声惊到，向这边投来不敢相信的目光。
惊讶过后，杨医生和小说家都是心中一喜。能够笑得这么开心，说明宋柒没什么事，那他们是不是也有希望被放过一马？
从高泽短短数分钟之内的情绪转变之迅速、变化之极端，也让他们有如从生死线的钢丝上走摇摇晃晃了一遭，心就像是在坐过山车大起大落。
他们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小命可就攥在这位邪神喜怒好恶之中。
直到杨医生随手碰到口袋里的一个硬物，“咔哒”一声，让他表情凝住。
塑料打火机。
他可没有忘记，打火机是他亲自上门，借口说是灶台没了火，找宋柒要来一直没还的东西。
虽说宋柒也许并不知道纸村民的事——夜晚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清晨有意识的时候光线也不好，况且一直躺着被人装在火红花轿里，他也许至今仍然不知道打火机是用来对付纸人的呢。
他不会想起来的。
杨医生一只手伸在口袋里，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把它扔在某处，而是留在身上。
另一边，宋柒挣扎着从高泽怀中跳下来，拍拍衣服。他也是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
宋柒环顾四周，视线转了一圈落回到高泽身上。
他真的不是乱入了什么演戏片场吗？
倒在地上的认识的人，被捆在角落里的村民，扮相诡异的高泽，只有塌成废墟的神庙看着还有几分熟悉……
神庙？
对了！
他刚才不是还被压在里面吗？
宋柒终于反应过来，感受了一下全身，又看了看一双手掌。除了身上沾着灰土以外，没有任何疼痛感，甚至是擦伤。
他抬眼看去，眼前只有一个微笑着注视着他的男人，把他刚才一切行动包括心理活动看在眼里。
“我……你……”
语无伦次了一会，宋柒终于整理好语言，“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民呢？抓我过来的村民，是被你抓起来了吗？你是不是来救我的？”
“还有你……”宋柒眼睛快速扫过高泽，迟疑道，“这是什么打扮，难道说，你是为了混入祭典来救我，特意穿成这个样子的？”
小说家远远看着，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却被杨医生一把捂住嘴，阻止了他。
他想知道，这位邪神会怎么解释。
高泽看着青年手忙脚乱为他找理由解释的样子，像一只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小鸵鸟，一边用爪子踢着滚烫的沙子，只求能把脑袋埋得更深，仿佛这样就不会被别人注意到。
“对吧，一定是这样！幸亏有你来救我，不然我说不定就要被那群可恶的村民抓走拐卖了！”
“还有那两个女生，想不到他们也是一伙的，就是那天吃的水果捞，里面居然下了安眠药。”
他的眼睛瞄向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孟芸意和胡兰兰，不自觉吞咽一口唾沫，“就是她们……阿泽哥，你把她们怎么了吗？”
一动不动……
该不会是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至于，不就是个绑架吗？送到警察局就好了。
绑着的村民不都还好好的……好好的……
操！
正常人的肤色，应该不是灰青色吧！
他们怎么看怎么像……
“僵尸！”
小说家终于躲开杨医生的阻拦，大声喊破宋柒不愿承认的事实。
“在场的活人只有我们三个了！那些都是僵尸，宋先生！你要小心，你面前的是……唔！”
尚未说完，小说家脚下的阴影忽然化为实质，像一根灵活的触手盘旋而上，把他从脚踝到嘴紧紧缠绕住，瞬间像个挺尸的木乃伊被吊在半空中。
眨眼间看到同伴被吊起来的杨医生背后冷汗直流，用警惕的眼神看向自己脚下的阴影。
果然，像是终于不再掩饰，里面宛如缓缓流动的黑浆，知道他的惧意而没有上前，却又像逗弄猎物一般在脚边滑动。
这是一种警告。
但同时，也是对自身力量的炫耀与展示。
小说家未曾言说的话语，看到这一幕的宋柒也无处掩耳。
邪神。
高泽就是双又村供奉的那个邪神。
宋柒缓缓转头，往日饱含信任和欢喜的眼中，如今写满怀疑和恐惧，既是对未曾见到过的超凡力量的畏惧，也有一丝多日来被瞒在鼓里像小丑一样玩弄的怨恨，隐藏在心底最深的一处角落，甚至不敢轻易展露，生怕触怒怨恨的对象。
“……真的？”
即便是见到了这么多的证据，亲眼见识了邪神力量的强大，宋柒依旧希望能从高泽口中听到他的解释。
……亦或是判下死刑。
青年态度的转变是高泽早在小说家说出之前就已经意料到的，只是没想到来自对方的质问和疏离，比他想象的要更加苦涩。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解决一切事情后，以救命恩人和阿泽哥的身份作为缓冲，让宋柒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而不是以这种突然的形式爆出来。
是他忽视了那两个人类。
就算高泽现在如何懊恼早就该把这群召唤来的工具人一个不留，现在也为时已晚。
宋柒现在又惧又怕，像一只终于意识到危险、颤抖着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刺猬，逃避现实的闭上视力不怎么好的黑豆眼珠，只留下一个湿湿的鼻尖耸动着，嗅着对面的气息是否具有威胁。
只要他稍稍靠近一步，立刻就会后退好几步，然后又像是想起怕惹他不高兴，刹住脚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不知如何安抚受惊的小兽，高泽想了想，伸出一只手，“过来，阿柒。”
见青年还是没有动静，高泽也不舍得直接上前抓他——这样太粗鲁了，是实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手段。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青年能够放下对他身份的成见，主动走过来。
“阿柒，”他的声音愈发柔和，“我的阿柒，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的确出于一些目的找来了这些人，为了帮我解除封印。现在，他们的使命完成了，这些村民——你看，他们也被抓起来，什么也做不了。”
黑影迅速席卷过去，把杨医生和小说家一起像裹粽子一样抓起来，吊在他身边。
宋柒的神色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紧绷。
邪神对祂的人类颇具耐心，但是现在，祂只是一个迫切想要与心上人和好、偏偏还有能力威胁心上人的愣头青。
“如果你不过来的话，”他面带和煦的微笑，背后的黑影壮大、拔高、挥舞着触手，“这最后两个同伴的性命也会不保。”
被堵住嘴的两人拼命摇头，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死死盯着宋柒的神态举动。
青年抿了抿干涩有些开裂的嘴唇。
“……他们不是我的同伴。”宋柒终于憋出一句话，语气低落，“就是他们把我当成垫脚石，骗了我的东西，还把我抛在后面。”
杨医生面如死灰，小说家还在竭力挣扎，但是黑影把他想要解释的话语全部堵在嘴里，让他面对青年的指责一句话也无法为自己辩解，连求饶都做不到。
“是吗？”高泽控制着黑影晃了晃，从杨医生的口袋中掉出一个塑料打火机，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立马转变态度，为了防止宋柒想起自己是村民们献祭了他祈求愿望实现的对象：“那真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我把他们交给你处置，你想如何都可以。好吗？”
宋柒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处置……我能有选择吗？”
“当然。”
青年的眼中出现一点光亮，刚要张口，却被高泽下一句话打破。
“只有离开这里不行。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这一点是绝对的。”
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
不知不觉，黑影遍布整个山顶，僵尸村民、王先生夫妇、两个女大学生被一一吞并，如潮水般漫延，在宋柒看不见的地方把整个双又村吞没，只剩下宋柒脚下一点空白。
杨医生和小说家更是一个音也来不及发出就被黑影包围，一起如水花落入脚下黑暗。
他低垂下头，看着这一小块空地。不必回头也知道，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暗影。
来路已断，归途未知。
邪肆俊美的堕神站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等待他的选择。
青年彻底闭上双眼，向前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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