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古村14
一个激灵，宋柒瞬间清醒。
接触到那一抹冰冷的皮肤，每一根汗毛都僵硬竖起，麻麻如同电流通过。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冷静。
手的主人肌肤细腻，轻轻触碰就能感受到手下抚摸过的每一片皮肤微微的颤栗，他轻笑一声。
手指似乎知道如何能够挑拨这人情绪的起伏波动，顺着挺拔的鼻峰轻点鼻尖，在柔软干涩的唇珠停留片刻，忍不住又多出一根手指□□碾压，稍稍探入一点，却又止步不前，离开时留下两片饱经摧残、红艳欲滴的花瓣。
其实，如此迅速离开并非他本意，只是他担心再不放开，这个小傻瓜可能要把自己憋气到窒息。
随着对身体的控制权一点一滴回归，宋柒的大脑对危机的预警也愈发明晰，周围暗潮涌动的压迫感像尖锐的钢针一下一下扎着他的大脑，情感不知不觉如水流入，对不知名的畏惧、对来人侵犯亵玩一般举动的惊恐愤怒，在他不自觉屏住呼吸、一根弦即将绷到极限骤然松开后如潮水般涌入。
被一根细细丝线牵扯着飘荡在体外的灵魂，终于再次与身体融为一体。
他能睁开眼，但是庙宇里太过黑暗，除了背后透过来的些许光线以外他什么也看不到。五感渐渐恢复的宋柒也闻到了那熟悉的腐朽气味，以及凭借那一点光看到的面前庞然巨物的边缘轮廓——
是山上那座小庙！
一直游离在外、被高泽好好保护在自己家里的宋柒，对于侦探他们一行人在调查什么的事情丝毫不知，就连王先生、刘女士都知道这几个人天天到处跑，和村民问这问那打听事情，不过没放在心上就是了。
一起来旅游的一个同行者意外身亡，看起来还是被人以极为残忍的手法杀死，这些人能够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才算奇怪。
“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黑影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沉迷于逗弄死尸一样僵硬躺在原地的宋柒，看他敢怒不能言的反应。
对于在场意识清醒的三人而言都是一种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无言折磨。
只是没想到在另外两个能说话的人中，最先忍不住的竟是王先生。
说完这句话，他就死死闭上双眼，紧接着一鼓作气：“我们是被人下了药扔在这里的！并非……并非有意打扰您，求您发发慈悲，让我们离开村子吧！”
尽管闭着眼睛，王先生还是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一双血色眼眸缓缓睁开，目光穿透他无措颤抖的内心。
忽然，无止境的后悔之意疯狂涌入，要是能动，他说不定会给自己两个巴掌。对方好似看待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一般饶富兴趣的眼神，让他深切明白自己求饶的举动是多么可笑。
慈悲？你会对一个手中滴血的刽子手谈慈悲，还是对即将吞噬房屋田地的洪水谈慈悲？
天啊！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但是有一个人，比他还要急切，在他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张口。
“就是说呀！你要知道你这个行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我们认识村子里的高书记？如果你现在不赶快放了我们，高书记他会带着警察把你们一个个抓进牢里的！”
刘女士不知道躺在她一拳之隔身边的王先生如何眦目欲裂，她的一张红唇如连珠炮一样，等到别人反应过来，话已经像泼出去的水。
那黑影似乎对她产生了兴趣，转过身子，朝着她看过来。这个动作更让王先生冷汗直流，刘女士却觉得这是对方被吓唬到的信号。
“那两个小姑娘是不是你派来的？哼，你的小把戏我们早就看穿了。你可不要得意，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警察肯定早就到了，埋伏在外面等着收拾你们呢！你在外面的同伙早就被抓——”
“闭嘴吧！”
王先生一声怒吼，喝住了喋喋不休的刘女士。
她的声音一滞，转而用更高亢的声音质问。
“你凶我？你敢凶我？好哇，你胆子大了，我管不住你了！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爸爸的，你现在的职位是谁给的，你能有今天都是因为谁！我当初真不该嫁给你这样懦弱无能、只会对老婆发脾气的男人，瞎了眼！”
“这么多年我早就受够你了！大小姐脾气，好攀比，也不看看咱家里究竟还有多少钱！不过是当年结婚的时候，你父亲嫌弃我是个公司小职员给他丢脸，施舍给我一个只有名字好听的总经理罢了。你知不知道，我本来都要升职做主管了，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偏偏跟你结了婚，你父亲不允许我在对家企业工作，强行让领导解雇了我！”
“你可真是个白眼狼呀，我们家的公司别人想进都进不来！能让你来工作该是你多大的幸运，不识好歹！”
“和你结婚就是我最大的不幸！”
这对夫妻旁若无人地吵着口水架，明明谁也看不见谁，却都能抻着脖子红着眼吵得有来有往，像是斗志昂扬的雄鸡，头顶的冠羽高高竖起。
黑影环抱双臂，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若不是庙里光线昏暗，就该有人看出相邻的两人头顶笼罩着翻滚的不详黑雾，好似在张牙舞爪、大声嘲笑这两人。
外面几人正和一群纸人斗得你死我活，引燃的火焰不知何时飘到四周茂盛的树木草丛，引燃了土木结构的神庙。
眼看着四周燃起熊熊烈火，却还不见纸人败退，反而因为烧到神庙，让它们惊声尖叫，更加歇斯底里起来。
没想到火焰给它们加了狂化buff！几人均是懊悔不已。
缠斗之余，他们也没有忘记原本的目的，找机会把善神像放到庙里，和恶神像合为一体。
彻底消灭纸人已经不现实，他们的打火机也几乎见底。
杨医生注意到纸人对庙宇十分在意，而且打斗中一直有意避开烧到神庙，他连忙高喊：“躲进庙里！”
其余人来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听从指令。
果不其然，投鼠忌器的纸村民纷纷围在门口，表情凶狠，又带着一丝惧怕，没有一个敢进来。
见有人突然进入，刚才还中气十足互相对骂的夫妻俩也停止了争吵，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那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快来！快救我们！我们被绑着动不了了！”
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慌忙求救的夫妻俩看不到的是，刚刚进来的几人表情怪异，听着他们呼喊几声也没有反应。
在黑影走后松了一口气的宋柒，看着这一幕，内心冷笑。
这两人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对着能要他们命的怪物祈求悲悯，在生死未知的时候互相指责，向绑架陷害他们至此的人求救。
门外的怪物、神庙、真相不明的黑影、下药绑架的同行人，还有整整齐齐躺在地上的他们三个，这一切串成一条完整的线，宋柒的内心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是一个邪恶的宗教仪式的现场，而他们就是被同行人背叛而被献上的祭品！
就在他怒气上头、即将冲蒙头脑之时，一个身影的出现让他的头脑瞬间降温。
阿泽哥！
他们俩睡觉只相隔一屋，那些人对他下手，不可能没有惊动阿泽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事？
宋柒自被绑来就没有看见高泽，此前一直为自己的处境和怪异的现象担忧惧怕，现在想起高泽，不知道对方情况，内心不免有些焦急，担心起对方的安危。更重要的是，如果连高泽都出了事，还有谁会来救他？
对于自己的人缘宋柒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另一边，最初的激动过去以后，眼见杨医生等人没有动静，注意力甚至没有分出一丝一毫，躺在冰冷石砖地上动弹不得的夫妻俩慌了神。
刘女士：“喂，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呆在那里做什么呀！”
他们躺在地上，仰面朝天，眼睛无论多么斜也看不到神庙外的情形，双方此刻都没有发出声音，自然也不知道一群纸村民正虎视眈眈站在门口。
就连宋柒都以为这四人跳进神庙是来救人的，只不过宋柒觉得作为把他绑过来的真正凶手，是不会好心放了他的，顶多把另外两人救出去。全然不知他们其实是被纸村民逼进来。
“救你们？嘻嘻，他们自身都难保。”
“王叔”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粗哑低沉，如同被揉搓挤压的纸张，十分难听，又像机器发出逼真的人声一样增添诡异。
为首的纸人偶，五官是画出来的，衣服是彩色纸糊的，说话都在透风。
纸人们发出“桀桀”怪笑，此起彼伏。它们制造恐怖氛围的能力仿佛是天生的，一举一动给对面的观者带来无形的心理压迫。而只要有一丝恐惧钻入内心的缝隙，这些人就从天然地位落入下风，最终迎接他们的唯有悲惨的命运。
“不就是祭品。小吴、张豪、侦探都已经惨遭毒手，接下来就是我们了吧！”孟芸意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年轻姑娘，此时手中紧握铁锹，气势一点不输。
纸人算不上强劲的对手，需要提防的是它们背后的恶神。此时他们虽然神像在手，却不敢轻举妄动。目前看着纸村民都出于对神的敬畏不敢靠近神庙，谁知道看到他们拿出善神像会不会不顾一切冲进来？
他们在赌，纸村民不敢擅闯神明的庙宇，不敢直视神像；而恶神一直以来没有苏醒迹象，也没有对任何人下手，所有资料都显示恶神只有在祭典这一天才会现身出来享用祭品，其余时间都是纸村民一直在活动。
也许恶神是受到什么禁锢，祂的实力需要通过祭品恢复，在此之前祂只能驱使纸村民帮祂做事。至于所谓的“禁忌”，看起来不过是村民用来抓捕祭品的借口，毕竟无论是否会触碰禁忌，从结果来看，他们没有一个能逃脱成为祭品的命运。
“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触犯了禁忌，受到了神罚！而你们，是为了平息那位的愤怒而自愿奉上的祭品。”
“我呸！谁会为了这种封建迷信甘愿去死啊！”
“什么？你们把我们当作祭品绑着送给他们了？你们这些人心真黑哇！”
“要不是被绑着，老子会在这里受你们鸟气！”
一嗓子吼完，宋柒才意识到，自己的药效似乎过了，可以说话了。
事到如今，地上躺着的三个人也都知道，假惺惺给他们送吃的，实际上在里面下安眠药绑着他们扔到神庙里的，就是眼前的四人。他们不是值得信任的伙伴，而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陌生人。
尤其是药效过去后，被迫成了祭品的三人发现自己可以活动，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王先生扭着身子向角落里躲藏，而刘女士和宋柒拼着一股劲朝着那四人撞去。杨医生和两个女大学生一个闪身躲开，小说家却是被撞了个严严实实，一个踉跄。
本来不把这几个“人祭”放在眼里的小说家，经过最开始的些许愧疚之后，觉得累死累活寻找出路、和鬼怪殊死搏斗的是他们，而这三人天天吃好喝好，就算是被绑架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没受过什么苦累，不过是用身体充当一下暂时的缓冲剂，以祭品的身份稳住这些怪物，他们还反过来埋怨！
小说家一脚踹开撞倒他的宋柒，照着柔软的腹部狠狠踢了一脚，看这个小混混因为疼痛躬成虾米状，他的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像是多日来的憋闷、怒火都有了发泄的出口，他又把愣在原地的刘女士一脚踢开，丝毫没有对女士手下留情的模样。
胡兰兰和孟芸意见状连忙拉住他，看着神情略显癫狂的小说家，伸出去的手不由得一缩，杨医生只好冷喝一声“好了，住手”，小说家悻悻停脚。
真是蠢货！敌人就在眼前居然还能起内讧，平白叫一群怪物看了笑话！眼前的纸村民发出嘻嘻怪笑，见此情景杨医生在心底暗骂，手中紧握铁锹。善神像还在他怀中，看到他们偷挖神像的纸村民都已灰飞烟灭，此刻这个神像就是他们的杀手锏。
绝不能让这些纸村民知道，否则很可能遭到比以往更猛烈的攻势阻拦，一定要与他们周旋，趁其不注意让两个神像合体……
嗯？为什么要让神像合体？
一丝疑虑闪过，来不及深思，其中一个纸村民忽然尖声叫道：“我看见他去了村口石碑！他挖了那个墓！”
霎时，所有纸村民的视线集中在杨医生怀中，他心下一惊，低头果然看见怀中布包露出的一个缝隙，里面俨然是木制善神像。
不好，暴露了！
杨医生当机立断，转身往庙中巨大神像背后跑，一个个纸村民宛如离弦之箭化作一张张纸片人呼啦啦一拥而上，把迎战的小说家、孟芸意和胡兰兰三人困在门口，不仅手脚被缠住，就连口鼻、眼睛都被纸片糊住，无暇顾及杨医生。
一道道极深的血痕出现在他们身上，背包、衣物、鞋子被得七零八落，不知道是谁的火把掉落在地，瞬间引燃了满天飞舞的纸张，整个小庙空间闭塞，下一秒变成了炎炎火海。
在被遮住最后一缕视线之前，孟芸意似乎看到门外逆光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想要喊出那人的名字，却被扑面而来越来越多的纸人阻挡，只来得及看见那人模糊神秘的微笑。
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后面，被同伴们挡住大多数纸人的杨医生抱着神像冲到神庙最里面，躲在巨大神像后面，趁纸人碍于神像不敢靠近之际，掏出小巧的木像贴在上面——
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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