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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这片荆棘地的植物,种类不多,却大多带刺。

        夏夕月虽是尽量顺着中间的空路走,一走神的功夫,还是被突出的尖刺勾住了衣摆。

        她只得停下脚步,小心将衣裙从那一枝荆棘藤蔓上抢救下来。之后用手挡了挡日光,往周围一望,目光很快落在了火荆地中间,一块数人高的巨大岩石上。

        ——比起“岩石”,那其实更像是一处凸出地面的山洞。

        只是此时,洞口被一块门一样的石板封住了,“门”上绘刻着繁杂的阵纹。

        夏夕月左看右看,发现除了这块岩石,周围没有其他更像“府邸”的地方,于是猜测凌尘所说的闭关地点,八成就在这块石头里。

        没想到火灵根的修行者,连闭关场所都如此独特……夏夕月仰头看着那块不断散发出巨大热量的岩石,脑中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一个喷香的词——叫花鸡。

        夏夕月:“……”

        下一秒,她若无其事地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念头甩出脑海。

        然后假装自己刚才完全没在脑中以下犯上,走到石洞前,抬指在石门上礼貌地敲了敲,试探喊道:“师兄?”

        这个小世界的夏夕月,和凌尘一样,由隐仙宗的掌门一手带大,一身本领也悉数由掌门所教。

        只不过,掌门在遇到夏夕月之前,曾发下过“不再收徒”的重誓。因此前一阵,为了让她登上亲传弟子的玉牒、继任峰主,夏夕月被记到了凌尘门下。

        除了开宗立派时起流传下来的玉牒,其他时候,隐仙宗似乎对长幼之序没那么在意。夏夕月下界之后,于是也循着“夏夕月”先前的称呼,习惯性地喊师兄。

        ……

        面前的石门异常厚重,敲上去声音闷沉,让人怀疑人在里面,究竟能不能听到外界的呼喊。

        夏夕月敲了好久,根本无人应声。

        她一边试着用神识联系凌尘,一边嗅了嗅周围焦土的气息。

        片刻后,忽然灵光一闪:要不故技重施,从地底钻进去看看?……只是不知地下是否也和石门上一样,有着这些看上去非常复杂的阵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夏夕月的目光,顿时本能下移,望向地面。

        谁知这么一看,正好看见脚边多出了一道影子——附近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她倏地回过头,望向斜上方。

        就见本该缩在石头里当叫花鸡的凌尘,此时竟然正踏着飞剑,悬停在半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也正低头打量着她。

        凌尘看到夏夕月敲门时被烫红了一点的手指,又扫了一眼前方那扇刻着复杂阵法的石门,原本毫无波澜的眼底,多了一丝复杂:“你在做什么?”

        “在找你。”夏夕月看了看凌尘,又扭头看了看石门,诧异道,“你没闭关啊。”

        凌尘压低飞剑,落在她身边。他目光在夏夕月面前的山洞上一扫,淡淡道:“这里是墓穴,你刚才在敲别人的碑。”

        夏夕月手指一僵:“……”

        ……墓穴就好好埋起来啊,为什么要做成这副方便出入的样子!

        她耳尖略微一红,歉意地望了一眼“石门”,但又为了面子试图狡辩:“我、我不是在敲,只是没见过上面的阵纹,找你时无意间看到,忍不住凑近细观……”

        话到一半,夏夕月自己也不太信。最后只好视线一飘,岔开话题:“周围这花开得真好。”

        “当然好。”凌尘看着荆棘中层层盛放的鲜花,隐约感觉自己的这个部下,审美有些独特,“每当此处有人渡劫失败,被天雷劈碎,他们的灵气便会逸散开来,滋润这片土地——山上的‘宝地’多是这么形成的,这是前人留给……”

        话音未落,旁边忽然“铮——”一声拔剑的响动。

        凌尘一怔,转头望去,就见夏夕月拎着裙摆,动作飞快地爬上飞剑。她小心飘起来一点,让自己悬空,同时暗暗合掌,望向下方:“……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

        凌尘一甩袖把人拍了下去,自己也收起飞剑,落到地上,对刚才的情况做出了简短有力的总结:“就你事多。”

        ……

        凌尘路过在荆棘堆里扑腾的部下,走到那块凸出地面的“墓穴”前,抬手按住上面的阵纹。

        磅礴灵力从他身上涌出,顺着玉雕似的指尖,悉数灌入到了雕刻在石门上的阵法之中。

        夏夕月一边摘掉挂在衣衫上的小刺,一边无声凑近,双眼盯着凌尘移动的手——看得出来,她对“上司为什么要开别人的墓”一事颇为好奇,但又怕打扰到大事,没敢开口。

        石门上的阵纹,很快沿着某种特定的顺序,被依次灌满。阵纹交错处,逐渐浮现出星星点点的亮斑,随着灵力波动,像一片拂过墓穴的轻纱。

        “这便是通往‘关押地点’的入口。”凌尘想起什么,顺着神识提醒她道,“记住开启顺序,我并非每次都能碰巧‘出关’。”

        “嗯。”夏夕月应了一声。

        虽然上司提醒她“记好顺序”的时候,早就已经无比顺畅地把阵纹画完了……但好在夏夕月也不是第一次跟凌尘出任务,对此早有经验,凌尘开口之前,她就已经在认真记忆,顺便还暗暗在脑中复盘一遍。

        旁边,凌尘伸手在石门上轻轻一推。

        原本牢固如同一体的门,悄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了后面一条蜿蜒向下的通路。

        凌尘收回手,走了进去。

        夏夕月探头看了一眼幽邃的洞穴,犹豫了短暂的一瞬间,快步跟上,紧紧追在他后面。

        起初她还有点紧张。

        但走了一阵,渐渐又觉得奇怪。

        片刻后,夏夕月忍不住追上凌尘,拽了拽上司宽大的衣袖,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小声道:“这里没有尸骨啊。”

        ……不是说是“墓穴”吗。

        “你大概没听懂我的意思。”凌尘显然对隐仙宗的火灵根前辈们,有着更深的了解,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说的‘渡劫失败被劈碎’,并非指尸骨碎块,而是身躯悉数化作粉尘——所以这里的荆棘才生得那样好。”

        “……”夏夕月目光扫过洞壁上的一道道焦痕,默默打了个寒颤,“人类修炼都这么残酷的吗。”

        凌尘听到这句话,略微一怔,忽然想起来旁边这是一只狐狸。

        ……犬科。

        年幼时被追着咬的惨痛记忆浮现出来,他顿时又不想跟夏夕月闲聊了,扯回自己的衣袖,无言走在前面。

        ……

        夏夕月对上司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心情忽然变得沉重,是在悼念那些飞升失败的同类。

        于是她也没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这处阴森森的洞穴当中。

        他们经过无数岔道,记下无数或攻击、或幻境、或是混淆视线的阵法……在夏夕月渐渐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到了极限、想摸一只玉简出来记笔记的时候,凌尘步伐一顿。

        ——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扇石门前。

        从这下去,再行上数里,就真正进到了隐仙宗底部的地脉当中——也就是关押着南弦的地方。

        ……

        这一次,凌尘画完开门的阵法,却没把门推开。

        他停下动作,回过身看向夏夕月:“都记下了?”

        夏夕月点了一下头。还好到此为止,再多她就真记不住了。

        凌尘贴近她一些,换成了神识传音:

        “进门之后,每遇到岔路,就往气息最不显眼的那一条走。若是遇到用于阻拦的机关,说明你走错了地方。这么下去,便能抵达他所在之处。

        “离开时,切记不要从原路返回,除了这扇门之后,要走对应的另外一侧。途中的阵法和路线,和刚才你记下的那些恰好相反。”

        顿了顿,凌尘又说:“我们不便再同时出现在南弦面前——越是贴近他,天道的窥视感就越强。你刚来没多久,上一世也毫无异状,不容易被那东西盯上,南弦对‘夏夕月’的了解也并不多。接下来的这段路,我不会过去,你自己去走。”

        夏夕月也从神识里应了他一声。

        她转向面前高大的石门,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很快一用力,推开了门。

        石门缓缓滑开。夏夕月步入其中,感受着沉重的大门在她身后闭合,她没有回头,一路往下方的最深处前行。

        ……

        地底,无数交错的镣铐中间。

        南弦咬牙无视了那些缓缓沁入体内、给他带来噬髓剧痛的火毒,一刻不停地推动着灵力,让它顺着几条尚还滞涩的经脉,不断运转。

        数日前还清冽纯粹的灵力,此时已经彻底变得污浊,如同一片肮脏的泥沼。但蕴含在其中的力量,却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虚浮,而是多了几分厚重的质感。

        ——两日前,南弦其实就已经醒了。

        简单估量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发现并不比上一世的同一时期差。南弦于是很快清醒过来,理顺了思绪,开始强行纳入周围漂浮的灵力,让它们按照自己熟悉的功法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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