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宫
帝选后不过两日，中选圣旨便下达到了各府。
“吏部尚书宁瀚之女宁若瑜，娴雅端庄，德行出众，敬慎居心，故册封为正七品美人，以充侍内廷，于八月初一入宫，不得有误。”
“妾宁若瑜，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若瑜叩首拜谢，起身接过圣旨。
边上知源伶俐的给宣旨太监递上荷包，宣旨太监掂量着手里的荷包，笑容满面道：“此次选中五位主子，您封为美人位分最高，其次是嘉遇郡主和镇西将军之女封才人，再往下是兵部员外郎家的小姐封宝林，最后是宛县县令的女儿只封了选侍。可见皇帝陛下对您的心思，主子往后的日子定红火着呢。”
闻言，宁若瑜笑意盈盈，欣然道：“那便承公公美言。”
接着笑迎宣旨的一行人进府，由父兄招待。
心底倒是惊讶非常，她终究不仅是改了自己的命运，也影响到了别人，上辈子这兵部员外郎家的小姐可从未听说过。
宁若瑜看看掩不住惊喜的下人们，回身笑着拥母亲回房间叙话。
坤宁宫
坤宁宫素来是皇宫中最重规矩的地方。
皇后在桌前翻阅着账本，时不时蹙紧眉头，似乎总有不太满意之处。
来来回回忙碌的宫人也尽可能静默无声，生怕弄出声响引得责罚。
“娘娘，路公公来了。”皇后素来最倚重的大宫女南夕，碎步进殿轻声禀报道。
难得崇安帝派人过来，皇后语气满是欣喜：“传他进来。”
路程，路公公。
是自幼伺候皇帝的贴身太监，也是这宫里的总管，就是皇后也向来得给他三分面子。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陛下命奴才将拟好的新宫妃住所带来请娘娘过目。”路公公快步走近，行礼过后，双手奉上手中的托盘。
皇后这才放下手中的账册，从南夕手里接过细细看起来。
“这宁氏便是太后看中那位吧？太后喜欢，家世也不错，封个美人倒也算恰当。只是这望舒阁多年未有人住，只怕是会委屈了她。何不择这怀禧宫，寓意环境都更好些。”皇后低垂着眸子盯着纸面，不知是何想法。
路公公躬身恭敬回道：“娘娘，陛下的意思是东西六宫离太后的宁安宫太远了些。不比这望舒阁便于时时侍奉，方才已命人去修缮了。”
皇后神色微变，将手里的单子放回托盘上。语气难抑冷淡：“还是陛下想的周全。那公公便去回了陛下，就这样安排吧。”
“嘭”
路公公的身影方才消失在坤宁宫门外，青玉茶杯在地上四分五裂。
在家中最后的时日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入宫的日子。一大早，宫里来接人的马车便在宁府门口候着了。
上一世宁若瑜只封了宝林，没有带陪嫁侍女入宫的资格。也因此，在那时轻信了身边人吃了不少苦头。
这一次选了同她一起长大，聪颖稳重的知源。
新入宫的宫妃第一日是不需要去皇后处请安的，因而马车直正穿过御花园才在一处楼阁前停下。宁若瑜在知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审视今后要生活数年的地方。
望舒阁并不从属东西六宫而位于御花园正西方的梅林中，四周梅树环绕，唯一条青石路通向内里，是当年开国皇帝为宠冠六宫的梅妃所建。
地方虽不算大，但实在精巧细致，楼阁处处有梅花纹样同梅林相得益彰。大抵是为了赏梅便利，窗口开的极大。这里前世从未有妃嫔曾入住，至于为何让她住进来，宁若瑜转头望着西边庄重而肃穆的宁安宫了然一笑。
分到望舒阁的太监宫女们已候在门前，见宁若瑜走来都随着就地跪下。宁若瑜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没见到前世守她到最终的几张熟面孔略有些遗憾。
目光扫过跪在最前面的打扮干练的掌事宫女，若有所思般定睛看了看心想。
抬了抬手，示意知源将早已备好的银两分发下去，见众人面露喜色，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在我这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即可。知源，你同他们说说我的习惯便是。”
说完也不管他们作何感想，转身进了内室。
此时分来的宫人大多都是各宫的眼线，实在没必要多费口舌，将来还需费些功夫，把她的人都寻回来。
宁若瑜靠在窗边美人塌上，一边听着窗外知源同宫人们交代，一边打量着屋里的装潢。依着美人的品级，已经算是最好的陈设了，看得出定然是用心打理过。
对比上辈子初来屋里那寒酸景象，宁若瑜猜想，看来不管是皇后还是内务府，都对她这个太后选中的名头忌惮着几分。
“主子，都安顿好了。过会儿奴婢跟着岚依姑姑去四处认认地方。”知源走进来，透过窗子瞧见人们都散开各自做活，才蹲身靠近宁若瑜，压低声音道：
“其他人都同主子说的差不多，都是从杂役调过来伺候。只是这位岚依姑姑，她先前居然是伺候——”
宁若瑜本漫不经心听着，到这却突然打断了她“是太后的人。”知源抬头正对上宁若瑜黑而亮的眸，只见她眸底交织着愧疚与坚决，一根葱白的手指点了点眼下的红痣，道：“八公主是延庆十二年七月二十八逝世的。”同宁若瑜的生辰，刚好差了十月另七天”
知源不解，只是用疑问的语气重复道：
“八公主？”
宁若瑜阖起双眸，把玩着手腕上的珠串，轻声道：
“我也是偶然得知。公主夭折，太后悲痛欲绝，请了高僧做了七天七夜的法师为公主超度祈福。随后法师告诉太后，公主已投胎入好人家，来生自会与太后相逢，太后对此深信不疑。”
知源恍然道：“是八公主眼下有痣，所以小姐才”
宁若瑜默然点了点头，才道：“莫要让她察觉到咱们知道太后为何看重我。”
知源向她行一礼，便随着岚依去四处认路了。
她确实是偶然得知这件事，只是这偶然是在重生以前。
前世太后最后疾病缠身，加之多年寻女不得心情郁郁，不久于人世。
惠明法师入宫为太后祈福，见到了她让露出了眼下的痣，她才知自己是八公主转生。
她虽然不信，却也对太后没有什么恶意，陪伴了太后最后一段日子。
虽时间不长，却让宁若瑜有几分信了转生之说。
太后临终嘱托皇帝看顾她，方有了怀上皇嗣的机会。只是那时她已一头扎进污秽，没有回头的机会。
因为帝选时只会唱明秀女生年，她的生辰之利毫无作用。
重生的三个月里，宁若瑜苦练行走姿势仪态，只为在帝选时刻意展示让太后看到这枚痣，从而能够成功留选。随后自然会拿到她的生辰八字，更坐实太后的猜想。
夏日的梅树枝杈裹满了柔嫩的绿意，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更是葱蔚洇润。
温暖的日光从窗口洒进室内，宁若瑜独在阴影中。
太后对她的确真情实意，只是她只能利用这份感情为自己牟利。
那时惠明法师还说了许多玄之又玄的话，那时她并不懂。
此时看来或许他早已料到如今的状况。
下午，各宫的赏赐如流水般进了新人的宫殿，满满当当得的了一桌。
“皇后娘娘赐金丝妆花缎两匹、红玛瑙嵌金手镯一对，莺妃赐散花锦两匹江充仪赐红珊瑚鎏金梅花耳坠一对叶顺仪赐象牙镂空花嵌玛瑙菱镜一面、陶良媛赐苏合香一盒。”岚依挨着一个个识别报出，旁边知源一件件记录在册。
宫里妃子并不算多，但这赏赐是一个不落。
宁若瑜无比清楚目的自然不是为了交好与她，不过是为了给太后一个面子，更多的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她认清就算有太后做靠山也同她们有着差距。
宁若瑜把玩着手里的红珊瑚鎏金梅花耳坠。红珊瑚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又制的这般精巧，十有八九是贡品。宁若瑜自是不敢佩戴，只是万分疑惑江充仪是皇后一党，何必为了这一出下此血本。
边上岚依见她久久凝视这耳环，似是喜爱，忙提醒道：“旁的东西也便罢了，这红珊瑚是贵嫔往上的位份才可佩戴，主子可莫要破了忌讳。”
前世宁若瑜熬到了妃位，早就忘了这些细枝末节。
听了这句才明白了这耳环的用意，新人难免对这些规矩不慎熟悉，入宫前又少见这等珍品遇上了自然会喜爱非常。
一旦她带着出去招摇，不就是皇后杀鸡儆猴立威好机会。
想通关节宁若瑜脸色一沉，一双秀眉紧蹙，就是将耳坠放进匣子的手都有些颤抖。缓缓道：“还好有姑姑提醒，不然”
岚依见状赶忙安慰道：“主子莫要忧心，有奴婢在定会尽力帮娘娘避开这些。”
宁若瑜仍是脸色微白，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
其实她到真是不怕，没有岚依提醒她也不会带上那耳坠。做出这幅样子，只不过是让岚依看到或者说是让太后看到她的处境罢了。
岚依的确是打定主意要报给太后这一出，却不是因为宁若瑜受了惊。
而是太后如此明白的表示了对宁若瑜的看重，皇后还是把手伸了过来。虽然太后不常过问后宫事，却也不容皇后这般。
宁若瑜清楚此次入宫过于夺目，让众人的眼睛都盯向了她，明日的刁难定不会少。
之后的日子在她未能在皇帝、太后的心里站稳脚跟之前都必须收敛锋芒，韬光养晦。
等到把东西挨个登记造册，收进库房，已是戌时。
收拾了一番便早早就寝，养足了精神等着明早的唇枪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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