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针对
第二章
薛意安看似轻描淡写地道：“皇后娘娘，恕臣妾多嘴，人的相貌衣着都不过是各花各入眼，哪有输赢之分？娘娘这么一说，倒像是故意要让臣妾和贤妃姐姐不和睦了。”
周雪音有些不满地瞧了一眼皇后。
皇后怔了怔，万没想到这才第一次见，对方就如此直白。
她身边的春盛姑姑见场面冷了下来，笑着道：“其实娘娘不过是觉得既入宫了都是姐妹，大家闲来无事说一说衣裳首饰罢了，贤妃娘娘与贵嫔娘娘可不要多心呐。”
薛意安亦笑，“说的是，只是这后宫里人多，难免是非也多，皇后娘娘身处高位自是金口玉言，若是说出来的话总叫人误会，伤了妃嫔的心，就不大好了。”
皇后不等春盛再说话，直接道：“那么贵嫔的意思是，本宫还需向你致歉？”
薛意安摇摇头，“娘娘可别多心，方才春盛姑姑说了，既入了宫都是姐妹，姐妹之间劝谏一二，也是为了对方好，娘娘若能知臣妾心意，致歉与否臣妾并不在乎。”
皇后手里托着茶盏，嘴角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贵嫔真是伶牙俐齿。”
薛意安回道：“多谢娘娘夸赞。”
话已至此，就如走进了死胡同。
其他妃嫔位份皆不如她们三人，这会儿自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本宫和贤妃一句玩笑，倒是让你们都拘束起来了。”皇后将茶盏放在一旁，“其实今日确实有些话要嘱咐你们。在这后宫里，最忌尊卑颠倒言行无状，善徳柔顺贞静温良方能长久。”
薛意安跟着众人起身，“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
“陛下膝下还无子，绵延子嗣也是要紧事，从今日起，你们的绿头牌也都挂上了，在陛下跟前要小心谨慎地服侍，若出了什么差错，本宫绝不轻饶。”
“是。”
大约是太后抱恙，不能亲自训诫六宫，特嘱咐了皇后好生教导，皇后不急不缓，从祖训开始，讲到宫规，转眼便是快一个时辰。
妃嫔们嘴上应着，心里头多少有些厌烦了。
薛意安看着是在认真听着，实则满脑子都琢磨着几个问题。
怎么才能救下爹爹？
当初那一场仗，究竟为何会败？
杀入宫闱的反贼，要如何抵挡？
……
薛意安想在乱如麻的思绪里抓住一根线，可是怎么都抓不着，眉头也拧了起来。
“贵嫔这是何意？是觉得本宫说的不好？”
皇后的声音忽然响起，薛意安想也不想，随口答道：“说得很好，好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那么你就给本宫说说好在哪里。”
薛意安茫然地看向她，“啊？”
几个小嫔妃捂着嘴唇笑了起来，皇后冷声道：“薛贵嫔初进宫闱就如此放肆，本宫所言你全然当耳旁风也就罢了，现在还在本宫面前装傻充愣。”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昭华云嫣若是个娇柔美人，这会儿垂眸一笑，轻声说：“贵嫔家世显赫，便是不听，又能如何？”
周雪音家世远不如皇后与薛意安，闻言心里被刺了刺，不快道：“云昭华可不要有样学样，入得宫里便都是陛下的人，听皇后娘娘教导是你我之本分。薛贵嫔冲撞皇后娘娘，应受罚。”
皇后有些迟疑，“这才是第一日，若罚了，怕是对贵嫔名声不好，可能也会影响侍寝……”
“若是不罚，任由薛贵嫔这样下去，将来到了太后陛下跟前，便是您的过错了。”周雪音振振有词。
皇后叹口气，“到底是贤妃，想事情周全。今日本宫便小惩大诫……”
“娘娘，且慢。”薛意安站了起来，“臣妾想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周雪音讥笑道：“方才的话你也没听着？你不敬皇后，有违宫规。”
薛意安疑惑不解，“只是说不出来娘娘所言哪里好，就是不敬么？臣妾本就出自武官之家，书读的不多，臣妾能知道娘娘说得好，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周雪音提高嗓音，“你竟如此理直气壮，本宫从没见过有人将‘不读书’这件事，说得这般光彩。”
“这不就给贤妃见着了？开开眼界也没什么坏处。”薛意安话锋一转，“贤妃读的书多，不如给咱们讲讲方才皇后娘娘所言好在哪里？”
周雪音一怔。
天知道，刚刚那么些废话，她其实也没有听进去。
薛意安又逼了一句，“贤妃未入宫前就是晟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可不能泛泛而谈，若是不说清楚哪一句、那个字儿好，嫔妾这样没读过书的怕是听不懂呢。”
周雪音气得站起，然而听得她身后的宫女小声劝阻，到底又坐了下去，看向皇后解释，“臣妾本来是能说上一说的，但被贵嫔这么一打岔，臣妾都忘记了。”
皇后摆了摆手说“罢了”。
薛意安却还没完。
既然非要为难她，今天谁也甭想好过。
反正这大楚，朝政上千疮百孔，后宫里乌烟瘴气，她就算改不了自己的结局，也不可能再吃哑巴亏。
且将这一摊浑水搅得更乱！
清了清嗓子，薛意安开口。
“柳容华，纪容华，不知对于皇后娘娘所言，是否有高见？”
二人对视一眼，柳容华当先清傲地摇了摇头。
纪容华起身行了一礼，温声道：“嫔妾只知听从陛下和皇后娘娘，又怎敢对娘娘的话妄加评论？”
薛意安目光扫过去。
“云昭华呢？”
云嫣若摇摇头，“贵嫔娘娘这不是为难嫔妾么？嫔妾没这个本事。”
“还有几位美人呢？”
几位美人不过正六品，哪里有说话的份儿，要么尴尬一笑，要么摆手。
薛意安这才回过身来，“皇后娘娘，看来不仅仅是臣妾说不出来，眼下这情形若是只罚臣妾，不免让人说娘娘处事不公道，要罚的话，就请娘娘将六宫众人一起罚了罢！”
都是年轻的姑娘，一听这话，多少有些绷不住。
有些便小声抱怨薛贵嫔莫名其妙将人拉下水，有些则嘀咕着贤妃当真是小题大做。
皇后的手藏在袖中，紧紧地握着椅子把手。
本以为这后宫皆在她掌握之下，随意挑拨几句便可安安生生坐山观虎斗，不想竟踢到了薛意安这块铁板子上。
“不过是六宫妃嫔……”皇后想说，便是今日一起罚了，又能如何！
她父亲是当朝太师，权倾朝野，便是陛下也要给十分颜面，她谢颐更是从小千娇万宠地长大，又怎能受这样的委屈。
“娘娘。”盛春姑姑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可。嫔妃第一次来请安，就闹出那么大的事，不仅落了太后和陛下的脸面，这些嫔妃身后的家族也会对娘娘有怨言。”
“谢大人如今在朝堂上笼络人心还来不及，娘娘又怎能与大人背道而驰？”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
皇后的手渐渐松开了。
“贤妃妥帖谨慎恪守妇德，是她的好处，本宫念在诸位姐妹是初犯，此次便不计较。贤妃，六宫琐事繁多，你也要替本宫多留心。”
周雪音听这意思，似要予她协理六宫之权，高高兴兴起身应声，全然不顾身后的嫔妃们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添上了几分戒备。
皇后抬了抬手，皓腕微折，“都回吧，本宫还要去侍奉太后，等太后身体好些了，自会召你们觐见。”
嫔妃们起身，正要行礼告退，忽听得太监唱礼之声。
“陛下驾到——”
皇后的眼神亮了亮，起身带着一众妃嫔行礼，一屋子莺莺燕燕，声音汇在一处娇媚婉转。
“臣妾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薛意安在人群中，微微抬首望了过去。
想到那一刻他将自己揽入怀中，承下万箭穿心，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悸动。
霍承渊生得一双黑玉般凤眸，目光却总是沉沉，俊逸的面庞棱角分明，更添几许冷冽。
他总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嫔妃们和他在一处时，不自觉便小心翼翼起来。
约莫是巧合，霍承渊正好也往薛意安的方向看了一眼，薛意安怔了一下，跟着嘴角轻弯，浅笑吟吟。
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见到霍承渊的那一瞬间，已经完全理清了。
她需要霍承渊的宠爱，需要霍承渊准许自己做很多事情，需要和霍承渊联手对外。
所以这第一步，是要将他“勾”在手中。
“陛下？”一旁的太监总管陈允见霍承渊似定住了，也不叫起身，小声提醒。
咳了一声，霍承渊将目光挪开，看向正低头行礼的皇后，伸出手去，“都起来吧。”
皇后赶紧上前，引霍承渊升座，口中问着，“陛下怎么这会儿得闲过来？”
霍承渊道：“早朝已结束了，朕听闻你们这里还没有散，所以来看看。”
皇后忙说：“今日是后宫妃嫔头一次觐见，臣妾要将一应规矩说与她们听，教她们好生侍奉陛下与太后，不免久了些。”
“来日方长，皇后也不必太心急。”
“是。”皇后应着，“陛下日理万机，又只是选秀时遥遥见了她们一面，此刻怕是也记不大清，不若让她们一一问安……”
“不必了。”霍承渊看着周雪音，“贤妃。”
这么些女子，皇帝却记得她，周雪音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行礼，“臣妾在。”
霍承渊淡淡道：“朕记得你选秀时曾说，学过持家之道。”
“是，当日太后娘娘随口问了句臣妾在家中学了什么，臣妾的回答，陛下竟还记得……”
周雪音从早上见到薛意安开始心情就不大好，直到了此刻，才终于扬眉吐气。
霍承渊又说：“皇后也是初进宫闱，太后身子不大好，不能亲自指点皇后打理六宫，朕的意思是，既然贤妃学过持家之道，就让她一同协理六宫，如此皇后也不会太过劳累。”
皇后坐在一旁，端庄贤惠的笑容差点儿挂不住。
什么意思？大婚第三日就来分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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