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家人 二

　　圆圆再不济，也是听说过，做人丫鬟，不仅要干活，还可能挨打受骂的。


　　她们村里的那几个姑娘，每次回家探亲，看着穿着打扮比她们这些村姑光鲜不少。可哪个身上没点儿伤？


　　圆圆从没有想过会自己遇到林洁这样的主家夫人。


　　不仅没有挨打受骂，还跟她们一起做针线活计。


　　甚至她们腾不出手去做饭的时候，主家夫人竟然亲自给她们下人做菜吃。


　　更不用提，在这个灾荒粮食紧缺的时候，竟然拿出了蔬菜水果，跟各种粮食，给她们这些下人吃。


　　圆圆再没见识，饿了几个月后也知道这些食材多么珍贵。值多少银子，恐怕再卖她十次八次都不够的。


　　更不要提给她们出钱买布买棉花，做新衣服新被褥之类的，还有请大夫给她们看病抓药。


　　就是在自己家里头都未必有这样的好。


　　圆圆因此在心里并不把林洁当主子，反而觉得林洁，就是她们几个人可亲可敬的大姐。


　　她经历的少，性格原本也是活泼开朗的。一张嘴说起话来脆生生，跟百灵鸟似的，婉转悦耳。


　　只不过，之前因为饥荒，全家人又都死了，她才渐渐沉默寡言起来。


　　这会子，吃穿不愁，夫人又待她们亲如姐妹兄弟一家子似的。也就慢慢放开性子，恢复了些。


　　听她说完，本来几个人还有些压抑、沉重的心，轻快了不少。脸上都带了些笑意。


　　轮到了陆婆子跟小石头两个。


　　林洁刚刚召集人的时候，就让人把陆婆子掺着进来，扶到客厅的椅子上坐好。


　　陆婆子今年也就才三十多岁，因为操劳过度，又饿的太狠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


　　林洁特意跟她说，让她坐着给大家讲就是了。身体不好不必站起来，早日康复才是真的。


　　陆婆子现在的气色比刚见到的时候好了很多。


　　那个时候整个人浮肿，脸皮蜡黄透着一股黑，像个快要入土的人。


　　经过求医问药，跟这几天的衣食住都比较稳妥。


　　她休息的也够，所以现在看着脸色仅仅是营养不良的蜡黄已经好了很多。


　　现在陆婆子，浑身也有了一些力气，被人搀扶也可以走出了自己吃饭了。


　　陆婆子是一个距离太都郡不远处的村妇。


　　令人惊奇的是，她父亲还是一个秀才的。


　　夫家家境本也是不错的，读书乡绅人家。


　　丈夫是独子。公公婆婆平时待她跟小石头也还算很不错的。


　　本以为平静的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谁知几年前，公公晚上起夜去茅房摔倒后再也没起来。第二天被家人起床发现的时候，已经去了。


　　公公跟婆婆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公公去世没多久，婆婆因为伤心抑郁，半年不到也跟着走了。


　　掩埋了公婆之后，谁知无人能再管束的丈夫，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好好读书，准备科举考试了。


　　终日沉迷于镇上的赌博。她苦劝多次无果。


　　一天下午，竟带回来一个青楼里的女子做小妾。那位小妾对他丈夫各种曲意逢迎，顺着他丈夫各种讨好。


　　不出一月有余，丈夫竟被小妾完全哄弄了去。


　　而陆婆子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如果不是因为丈夫还顾念着唯一的那个儿子，小石头。恐怕休了陆婆子都有可能的。


　　就这样，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境，没了顶事儿的人操持。


　　加上陆婆子的丈夫跟小妾天天饮酒作乐，挥霍无度。慢慢的，家中的田产也近乎耗尽变卖了大半。


　　最后不得不辞退了许多佣人。为了维持生计，继续供他们二人作乐。


　　陆婆子的丈夫，竟然丝毫不顾念夫妻之情。


　　听从小妾的挑唆把陆婆子跟小石头赶去厨房，当煮饭的厨娘。小石头就是打下手烧火的小子。


　　好在老天有眼，没过多久，灾荒来了，庄稼颗粒无收。


　　他们的积蓄几乎都被陆婆子丈夫和那个小妾耗尽。


　　在陆婆子他们一家几口，收拾好最后家里的那点儿值钱的行李了。


　　接下来，准备要一起逃荒时，那个小妾伙同，以前在外头的相好的，失手打死了陆婆子的丈夫。


　　最后，携带着这个家唯一的一些值钱东西，跟相好的一起逃走了。


　　偌大的一个家，最后死的死，跑的跑。竟然只剩下了陆婆子跟小石头两个人。


　　陆婆子为了带着小石头能活下去，只好找出，她在厨房以前从每顿饭省下来的粮食。


　　带着小石头，背着粮食，一起跟着逃荒的队伍。


　　就这么，她们母子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三个月，竟也这么活着到了太都郡府城外。


　　不过这个时候，陆婆子已经不行了。


　　因为怕粮食不够，每次她只略微沾沾牙，便停下来。


　　她要留给儿子小石头日后吃，最后生生把自己快饿死。


　　这么炎热的天，她竟然受不住得了一场风寒，最后就在城外等死。


　　后来病的，只能躺在破帐篷窝里，动弹不得。让小石头自卖自身的活下去。


　　要不是遇到了林洁，恐怕是…………陆婆子一想到，如果没有遇到林洁，她们母子二人恐怕此生再也难在一起生活了。


　　何况她那个时候，病重的厉害，几乎已经是在等死了。想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的，眼眶红了，抱着小石头，呜咽起来。


　　小木头这个时候，走上前来，跟大家说他的故事。


　　小木头是出生后就被人丢了的弃儿。后来被街上的一个老乞丐收养，带着他一起讨饭吃。


　　后来又过了几年，等小木头快要十岁的时候，老乞丐年纪大了，就那么去世了。走的时候倒也算安稳。


　　小木头没有别的求生技能，于是就自己继续乞讨为生。


　　好在乞丐们也都报团儿，对他也一直多有照顾，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小木头也长到了十三四岁。


　　但是，好景不长，今年春分以来的一场干旱，让平日里吃得饱的百姓都节衣缩食，后来不得不去外地逃荒。


　　就不用提他们这群靠人施舍接济的乞丐们了。


　　在饿死了大半儿群乞丐们后，小木头他们觉得也跟着逃荒的百姓一起来太都郡府城。


　　首府之城，总会有吃的喝的了吧。


　　如此想着，为了进城，也为了生存，活下来的那群乞丐们，就把自己卖了。


　　小木头太小了，又做不了什么活计，因此迟迟没人把他买走。


　　也是遇到了林洁，他才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一般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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