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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着想


姚问把这一晚上在蓝桥这边积攒的委屈倾倒了个干净。

        那眼泪真是越哭越多啊。

        她窝在江与时脖颈间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眼泪跟桥底下的河水比流速,哗啦啦直往江与时脖子里灌。

        江与时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跟安抚小孩儿似的。

        刚开始她只顾着哭,后面想擤鼻涕,摸了摸自己的兜没找到纸巾。她想起江与时经常打篮球,有时候会带纸巾,便伸手往他上衣兜里摸去,一摸摸了个空。

        又偏过头,探手往他裤兜里摸去。

        左边摸完没找到,她再偏头,枕着江与时的肩膀摸右边。

        此时她还坐在栏杆上,只不过与刚才相反,这会儿正面对着江与时。那会儿扑过来时,原本是扭着腰侧对着江与时的,让他给搂着一下子就转了个方向。

        “你在找纸巾吗?”江与时垂眸看向她,说,“在里面的衬衫口袋里。”

        原本纸巾在西装内袋里,不久前换衣服时不小心掉了出来,他随手装到了衬衫口袋里。

        江与时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背,腾不出手来帮她拿。姚问此时正难受,也顾不得问一声,就抬手解了他上衣的几颗纽扣,伸手进去找纸巾。

        她摸进去时,江与时拍着她背的手停顿了一下。

        她拿到纸巾就要擤鼻涕,手指一顿,这时候多少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了。她动了动身子,小声说:“你放我下来吧。”

        江与时闻言,搂着她的腰把她直接抱离栏杆,再放到地面上。

        姚问擤完鼻涕,觉得一点儿都哭不出来了,好像差不多了。脑子里突然想到刚拿纸巾时扫到的一抹颜色,她转眼往江与时胸前瞅,再把他全身扫量一遍,湿意朦胧的眼睛一亮。

        “这衣服……”刚才哭得太投入,把浑身的热气儿都给逼出来了,此时叫冷风一吹,她接连打了三四个嗝才把话说完,“好看吧?”

        她上下打量着,抬头迎上江与时的视线,越瞧越觉得帅,得意地一挑眉:“我选的!”

        从万赋予发来的一堆图片里选的。

        “眼光不错。”江与时几下脱了上衣,搭在她肩膀上,把她给裹住了。

        姚问确实有点儿觉出冷来了。那会儿在栏杆上坐着都没知觉了,刚才在江与时温热的怀抱里窝了会儿回暖了。又加上痛痛快快哭了一气儿,身体里的热气上浮,一猛子离开他的怀抱,冷风一吹,可不得觉得冷。

        她在校服外套里穿了件薄毛衣都觉得冷,那江与时光穿一件衬衫不得更冷吗。

        她便碰了碰他的手臂:“你怎么就穿这么一件啊。”说着,就要把衣服还给他。

        “别脱,小心感冒。”江与时按住她的手,说,“我不冷。”

        他垂眸望着底下的河水,打刚才起,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件事。这会儿彻底冷静下来了才想明白,她来这里,是想救她自己。

        张美艳隐晦传达给他的那个负面而又危险的念头,她从来没动过。

        初得知这件事时,江与时虽说还算镇定,但其实多少受到了张美艳紧张情绪的影响。加之姚问平日里处处表现出来的对亲情的渴望,让他很轻易就被张美艳的思维给带偏了。

        在这种情形下,当脑海里蹦出“蓝桥”这个地点时,那会儿他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脑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想。她在或者不在这里,那不是他第一时间会考虑的问题。在刘尧说了那句话之后,他第一时间只是单纯地去找,根本不会对地点进行详细考证之后再加以筛选辨别。

        时间太紧急了,他只会去行动,快速行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她,确保她是安全的。

        可当真的在蓝桥看到她安静坐在栏杆上的瞬间,看到她回头故作坚强冲他笑的刹那,他便全都明白了。

        她从来就没有生过最危险的那个念头。

        而且,她的性格,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想到此,江与时低低笑了一声。果然,关心则乱啊。

        听见他笑,姚问疑惑地望向他。

        江与时抬手指指下面的河水,点评道:“这是个不错的地方。在这里,你救了周阳,”他深深看着她,“也救了你自己。”

        姚问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最终却没这么说。

        她想,他就是知道。

        她转头往河里望,底下水声潺潺。

        “我来神山的那天,就在这儿遇上了周阳,他那时候很绝望。晚上那会儿我太难过了,感觉喘不过气来,快要憋死了。我就想来这里,把我的绝望都扔给干净的河水。”她抬眼,“像周阳一样,从这里获得新生。”

        周阳是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才做到的,她原本指望自己能独自做到,可是……

        她低了头,眼眶又要湿了:“如果你不来,我可能还得几个小时吧。”

        可能会坐到天亮,才能把绝望完全剥离出去,也可能根本就剥离不了。但她会学会另一项技能:忽视它,再也不去直面它。把它当痛楚不去触碰,从此封闭自己的内心。

        可是他竟然找来了。

        还说了那些能把她的眼泪逼出来的话,让她感觉特别特别温暖的话。

        江与时静静看着她,他听清楚了,她说的是“获得新生”。

        她从来没有想过走极端,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想要完成自我救赎。

        他转头再次望着底下干净的河水,奔腾不息能承载绝望的河水,弯眉笑了。

        “江与时,”姚问扯了扯他的衬衫袖子,碰到了他的手指,“我好饿啊,我还渴。”

        江与时转头,她鼻尖红,眼睛也红,可眼神里是有光彩的。他说:“走,带你吃东西去。”

        走到摩托车前,姚问正等着江与时先上去,他突然转身,指着往常他坐着的位置说:“这会儿挺冷,你坐前面,这样会暖和一点儿。”

        “哦。”这一晚上情绪消耗太大,姚问此时正觉得没力气,在后面坐还得抓着,费劲儿。当下应了,应完发现了难题,“可是,你不在前面,我没得力气可借,上不去啊。”

        江与时起了点儿逗弄她的心思:“那,你努努力?”

        姚问:“……”

        江与时见她满脸无语,笑容越发深了,又道:“不然,你求求我?”

        姚问:“……”

        她仰脸看着他,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让他别刁难她:“我不会啊。”

        江与时弯腰,倏忽间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与她眼睛对着眼睛,他轻声说:“我教你啊,你喊声哥哥帮帮我。”

        姚问眨了眨眼,哥哥也太亲昵了吧?这她是绝对喊不出口的。等等,他靠太近了。

        她刚要伸手推他的肩膀,就见他在同一时间伸了手,而后,自己就凌空了。

        江与时用一只手臂把她给抱起来了。

        跟抱小孩儿似的。

        姚问刹那间都愣了,直到坐到摩托车上还没回过神来。江与时随后跨坐在了后面,手从她身侧伸过来,握住了车把手,她整个人就被他揽在了怀里,鼻尖充斥着的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坐好了啊,走了。”

        “哦、哦。”姚问感觉自己完全被他包裹住了,冷是不冷的。她悄悄伸手扇了扇,这会儿还有点儿热。

        等摩托车远去,后方不远处接完一通电话的司机说:“你爸到家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蒋煜这才回神,吃了一肚子冰冷的河风,他像是呆滞了似的,缓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进家门就听见爸妈的吵闹声从二楼卧室传来。

        往常他都会当做没听见,回自己卧室。但今天,他径直去了父母的房间。

        推开门后,卧室里正吵得激烈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但也只是这样而已,之后,母亲便冲父亲喊:“你以后再鬼混就别进家门,别上我的床!”

        父亲踩着一只拖鞋,头发凌乱,脸颊上有指甲划痕,瞧着分外狼狈:“我都说了,没有的事儿,你成天疑神疑鬼干什么?”

        梳妆台上的镜子碎了,壁灯掉到了地毯上,房间里一片狼藉。

        母亲又要抓挠父亲的脸:“你个不要脸的,还污蔑我疑神疑鬼,我要跟你离婚!你……”

        父亲两只手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后一推,让她重重倒在了镜子碎片里:“离婚?就你这日常消费,你现在离开我能活得了?”

        母亲嚎啕大哭,让她疼的根本不是碎片割伤皮肤。

        那触目一片红色刺激了蒋煜的神经,这让他回过神来了。他几步过去拉开抽屉,找到户口本,大声吼道:“明天上午,我不去学校,我陪你们俩去办理离婚手续。”

        又想要像以往一样转头就走的父亲脚步一顿。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看明白之后扑过来就要抢夺户口本:“你瞎嚷嚷什么?大人的事儿你别掺合。”

        蒋煜闪过了母亲的手,把手中的户口本冲父亲一扬,说:“你们离婚,我跟我妈。你至少得供我读完大学,得给我妈分割一半的财产。”

        母亲不闹了,有些愣怔。

        父亲眉毛一挑,道:“我都说了没有!没有!你妈成天无理取闹,你怎么也跟着……”

        蒋煜突然笑了,他的笑声成功阻止了父亲的狡辩:“上次考试,考卷太难,我抄了别人的英语,才得以稳住全校第一的名次。”

        “胡闹!你怎么拿自己的成绩开玩……”

        蒋煜打断父亲:“看清您现在的反应了吗?这就是我听到您刚才那句话时的感受。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你对我妈撒谎时,我就是这么个感觉。”

        蒋如山一愣。

        蒋煜扬声道:“我妈并没有胡说八道,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你跟那些野女人在一起了,我还跟踪过你们几次。”

        两个大人一时间都不吭声了。

        蒋煜在这罕见的寂静中说:“知道想要勾搭我的女同学怎么说吗?”他学着女生的腔调,“蒋煜你不行啊,你爸玩儿得那么开,你怎么这么乖?”

        他嫌恶似的说:“我嫌脏。如果婚姻就像你们这样,那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说到这里,他把户口本重重往桌子上一扔,“我看够了你们天天吵天天闹天天鸡飞狗跳他妈的我烦死了!”

        母亲从愣怔中回神,扑过来拿走了户口本,摇晃他的胳膊:“儿子,妈妈不离婚,妈妈刚才就是气头上胡说了几句,你别激动啊。”

        蒋煜低头看见她手臂上、手心里、胳膊上的划伤,一时只觉得悲哀。一半财产还不够吗?那她到底还要什么?

        她还缺什么?

        “你看看,你妈都说了不离,你胡闹什么?”蒋如山捡起另一只拖鞋,今天这一出,他又赢了。

        “爸,”蒋煜攥紧了拳头,他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处理好。他喊住父亲,看向母亲,说,“从我有记忆起,我妈就一直围着我转。我小时候那会儿,别说一个月了,一年都见不着你几面。可以说,我是她独自带大的,她分你一半财产你不亏。”

        接着又对母亲道:“妈,你别怕,你等我几年,等我毕业工作,以后我养你。你想再嫁人我给你物色对象,帮你把关,我不会再让你嫁给我爸这样的男人。你不想嫁人就跟我生活在一起。”

        听到这番话,原本把户口本捏得死紧的母亲突然松了手,掩面呜呜呜低声哭泣。

        蒋煜终于明白了,母亲害怕孤单,她缺的是陪伴。

        江与时问他:“你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吗?”

        他可能不懂,但他大概知道怎么样爱一个人。

        那就是设身处地地替她着想。

        就像江与时对姚问做的那样。

        蒋煜回头看了眼母亲,转身去拿医药箱。

        姚问在蓝桥那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她的绝望、悲伤,他也都看到了。父亲和母亲,他必须得选择一个,得主动选择。他不想被选择,更不想被舍弃,一点都不想。

        他要把主动权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时·间”往常都会营业到凌晨三四点。

        大概三点多店里客人才会慢慢减少,这会儿人还挺多。江与时领着姚问刚进店,后厨就已经把吃食给端上桌了。

        在“时·间”待久了有一点特别好,她的口味后厨门儿清。

        姚问吃饱喝足,浑身热乎了,把盘碟往后一推,冲江与时道:“我去结个账吧,不结账好像起了很不好的带头作用,要是以后你亲近的朋友们都效仿我那可就不好了。”

        从和江与时还不太熟的时候到现在,她在“时·间”里吃饭从来没有花过钱。这之前她曾经试图结过账,但收银员根本不给她结,问就让她去跟老板商量。

        中午那顿饭就算了,晚上来吃,那最好还是结一下账,毕竟她还拿工资。

        江与时就坐在她对面陪她吃饭。闻言回复信息的手指稍顿,目光从手机上方垂落,眼尾微微一勾:“确实不太好。”

        姚问起身:“那……”

        江与时慢悠悠把话说完:“那打个妹妹折吧。”

        姚问:“……”

        妹妹折是个什么玩意儿。

        “妹妹折终生免费。”

        这顿饭最终还是没掏钱。

        俩人出了店,准备回家。姚问这会儿吃饱喝足,力气很够。外面套了件江与时的大衣,浑身上下也很暖和,这回不用再坐前面了。

        等要坐上摩托车时,她想起江与时那会儿轻轻松松就把她给抱起来了,便问:“我是不是瘦了?”

        江与时正在戴头盔,闻言把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转念就猜到她为什么有这么一问,说:“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看着她,“比如,我力气挺大之类的?”

        姚问不敢置信道:“……我胖了?”

        情绪天天这么七上八下,还能胖?

        江与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感觉了下:“反正它没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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