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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阴暗


2014年,直播行业火热,正为即将爆火蓄积力量。这时的直播,主要以直播交友、直播游戏为主。而把直播和菜品宣传挂起钩来的,模式有点像今天的直播带货,这么做的,姚问当时只认识一个江与时。

        至于吃播,这个时候才刚进入中国市场。试水的人少,正处于起步阶段,得以保持原本单纯的治愈本色。

        吃播,姚问最早也是从江与时这儿知道的。

        做了这个决定后,姚问中午就跟江与时去“时·间”吃饭。

        一起的还有韩宁、福子、江洋、刘尧、刘鹏飞等人。

        坐摩托车这种事,除了第一次略有些艰难之外,往后一天天、一次次,慢慢就变得很轻松了。直到现在,姚问可以很熟练地撑住江与时的肩膀,让自己站立在摩托车上,一条腿迅速跨过去,而后趁机坐上去。

        从第一次的两分多钟,到现在的十五秒左右,速度相当快。

        她觉得这种坐法特别好,直把一起去的韩宁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从没想过,大江的摩托车后座还有这么种上法。”韩宁说。

        “就就就感觉吧,她她她这么上,我我我会觉得很很很接地气,距距距离一下子缩缩缩短了。”福子说。

        江洋蔫头耷脑不吭声,刘尧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不觉得她上得很熟练么?看懂了吗?”

        姚问这是头一回跟江与时一起去“时·间”。江与时的摩托车在最前头,姚问回头瞧见后面跟着这么多同班同学,有点儿惊讶。

        去了才知道,除了韩宁和福子,其余同学的妈妈全都在“时·间”里当服务员。

        之前她去“时·间”时见过的那些服务员阿姨,有一多半是二十八班后排男生们的妈妈。

        男生们去了直奔后面,吃的是大锅饭。而姚问在前堂吃,跟客人们一起。

        姚问直播时,身旁围了一圈人。店里的,班级的,搞得她不知道怎么下筷子。最后还是张美艳和江与时瞧她不自在,把人都驱赶走,给她留了适当的空间。

        大概是在姚爱军的饭局上留下的后遗症,姚问尤其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被盯着看。直播倒是还好,只要不让她看见对面有人,再一闻见饭香味,很快就完全投入美食当中了,大多时候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在直播。

        直到兜里的手机震动,才让她短暂从直播中抽离出来。

        掏出手机后,姚问第一时间并没有看来电号码。她抬头四顾,目光终于找到正站在对面看着她的江与时,朝他伸了伸胳膊。

        江与时会意,快步向她走来。同时,手势示意苗苗暂停一下直播。

        等直播画面被调转后,姚问把手机递给江与时,说:“暂时先帮我拿一下,以后我会在直播时提前把手机交给你保管。”

        无论学习还是做事,只要决定去做,姚问都会认真去对待。

        江与时听了这话,顿了一下,说:“今天是第一次,你可以破例接。”

        说着,把手机又推给她:“这个点儿打来,或许对方有急事。”

        姚问扫了眼手机屏幕,那是一串并没有被保存的号码。看到时她下意识皱了下眉,满眼厌恶。

        “不重要的电话,也不急。就从今天开始吧,我们要起个好的开头。”

        接了这通电话,她的心情会急转直下,可能待会儿根本没法直播了。

        趁着这会儿还没被影响,姚问赶忙把手机塞给江与时,像扔一个炸弹似的那么急切。

        “江与时,我会努力不让你赔钱的。”

        他这么帮她,她不好让他赔本。

        江与时垂眸看她,桃花眼微弯:“我眼光向来就很好,倒是你想让我赔本比较难。”

        “。”

        姚问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道:“我要开始了。”

        江与时拿着她的手机走到后面,屏幕上刚那通电话又跳出来了。

        不停地跳跃,他盯着看了几秒,又回头望向姚问,她很快就进入状态了。

        刚才她眉眼间那一闪而逝的厌恶,他看到了。

        这个打电话的人,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时·间”的直播间面对的基本都是本市的观众,粉丝群体相对固定。而在姚问试播了一周后,直播间渐渐多了许多野生粉丝。

        这部分新增的粉丝,他们不下单,但是他们打赏。

        而且,出手相当大方。

        阔绰到姚问一个只管花,从没考虑过生活费数额的学生,都觉得打赏太狠了,有点替他们的荷包担心。

        收到第一笔大额直播打赏时,苗苗激动哭了。

        她直播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几个打赏,而姚问只播了几天,且只在中午和晚上播一下,还全程不说话,不陪聊,光坐在那儿安静吃。

        苗苗眼泪汪汪地看着姚问,既开心又悲凉地感叹:“有些人啊,真的是天生就来钱快,嫉妒不来。”

        姚问吃播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吃”,还跟第一次无意间乱入苗苗的镜头似的,安静坐在后面。从不操控直播软件,也从不管弹幕,这些都是苗苗在弄。

        获得打赏后,苗苗太激动,在全店进行了“广播”。店里所有人都挺高兴,尤其张美艳。

        只有江与时,第一时间出现在姚问身边,皱着眉头,脸上不见丝毫喜悦。

        之后,他就停了姚问的吃播。

        “苗苗,给我打赏人的相关信息,我查查他什么来头。”

        收到大额打赏大家都挺开心,面对江与时突然做出暂停姚问直播的决定,都很不理解。

        苗苗反应最激烈:“有钱人太多了,喜欢就打赏呗,能有什么不良居心。”

        张美艳原本也有些不太理解,见反对的人太多,便拍拍苗苗的脑门儿当众道:“小姑娘,听老板的。不要以为老板对你和颜悦色,就敢试图造反。”

        她严肃道:“老板总有老板的理由。”

        姚问本人倒是没什么异议。

        陡然收到这么大一笔打赏,她心里也不太踏实。

        这顶得上她一次的翻译报酬了。而她的一单报酬里多少还有水分在,毕竟那是姚爱军给的业务单,结账时怎么着也会多给她算钱。

        且翻译这项工作,是有多年的英语功底在的。每每翻译一单,姚问都会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提前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让她信奉脚踏实地挣钱。

        面对这轻松到手的大把钞票,姚问隐隐觉得不安。江与时做出暂停决定时,她这个当事人在一票反对人中,反而最平静、最快坦然接受。

        蒋茹再次打来电话时,姚问刚从卫生间出来。

        几个男生从旁边经过,要去上厕所,其中一个烦躁道:“蒋煜呢?还有没有点儿紧迫感了?”

        其他几人七嘴八舌。

        “谁知道在哪儿。他不在,他叫来的那些打街篮的都不好弄。”

        “估计少爷脾气又犯了吧。”

        “别瞎说,”其中一个道,“他家里的事闹得。”

        这些话从姚问耳边飘过。

        最近这段时间,不用再看老太太的脸色,也不用再天天犯愁又被喂酸粥,学校里也再没谁招惹她,姚问心情特别好。

        当看到蒋茹的号码时,她厌恶地蹙起了眉。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并未保存的电话号码,只扫一眼,姚问还是立马就认出来,那是蒋茹的号码。

        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二次打来。

        起先姚问没想接,甚至想把她的号码干脆拖进黑名单里。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被姚爱军发配回了这里。

        姚问现在心情挺好,一点都不想破坏心情。可电话无人接听到挂断后,蒋茹再次拨来。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劲头。

        卫生间后面有一堵墙,再往外就是一排排规整的树木。

        这会儿树叶还没彻底掉光,枝头上挂着一半儿,地面上铺着一层。

        课间时间有限,男生们都往操场跑,女生们不是去操场看打球,就是去超市买零食,进小树林的寥寥无几。

        姚问进去后四处环视,视线范围内没见着一个人。她走远几步,找了个相对僻静,即便有人进来,都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问问。”蒋茹开口就是一贯的温柔腔调,拿捏得特别到位。

        姚问觉得恶心:“有事请直接说。我们俩都知道,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没这么好。”

        可蒋茹也不知道想要坚持什么令自己感动的东西,还要继续表演:“问问,最近公司事儿太多,你回了老家阿姨也一直没空关心关心……”

        姚问冷笑一声,成功让蒋茹止住了话音。

        “蒋阿姨,”她说,“我爸爸现在不在我身边,我知道你也不会在他面前给我打电话,而我也没像你似的那么卑劣,正准备偷偷给电话录音。所以,别这么费劲说话。经常这么装来装去,累不累啊您?”

        蒋茹进门后,她们之间发生过太多次矛盾。

        这个女人最擅长两面三刀,嗜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比如,偷偷把她们俩面对面争吵的过程录音,再由姚圆以给自己妈妈出气的理由拿给姚爱军。

        或者,她会把她们在电话中的争吵录个音。而后,跟姚爱军在一起时,她会“不小心”误按录音播放键。等姚爱军听了个开头,她再手忙脚乱地去按掉录音,慌里慌张地表演紧张:“哎呦,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跑到我这手机里来的?是不是什么时候误按了录音键啊?”

        这件事,就发生在饭桌上,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时。

        “问问,”蒋茹叹了一口气,在道明来意前又恰到好处地表演了一把柔弱,“你觉得阿姨做错了事你就来惩罚阿姨,你别折磨你爸行吗?”

        她柔柔弱弱地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演完了为爱受委屈的痴情后,接着说:“这一周以来,你爸爸几乎天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半梦不醒的时候,嘴里喊着你的名字。你也知道他爱你,公司里现在这么多事,他又为了你整夜整夜睡不着,你难道忍心看他这么难受吗?”

        姚问觉得心中的怒火“腾”一下蹿了起来,堵在胸口,快要扑出来灼烧到她的喉咙了。

        她攥紧拳头,狠狠闭了闭眼睛,心中默念十遍“冷静”。

        等把火苗按下去,她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不忍心?我都因为他落入地狱里了,为什么他不能愧疚?这个世界为什么可以对女儿这么残忍,却唯独要放过父亲?”

        “问问……”

        “闭嘴,你不配这么喊我!恶心!”

        每一次,在面对蒋茹时,姚问的“冷静”总是会脱轨。

        看到蒋茹的脸,听到蒋茹的声音,都会让她瞬间气到失控。

        仇恨就那么无遮无拦地跃上了眼底,失了拴狗链的恶狗,最知道咬哪里,才能给敌人狠狠一击。

        “您不是自诩什么……解语花吗,”说出这三个字,姚问都觉得作呕,“您不是挺有能耐吗,您既然都能横插进别人的家庭里来,那您开导开导我爸,让他别做噩梦。再或者,您有能耐,让我爸别给我打电话。”

        听到“解语花”三个字,蒋茹呼吸急促:“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是吗?”姚问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快意,这扭曲的快意污染了她漂亮的眼眸,她轻声且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我爸爸的手机对我和妈妈来说,从来不设防。我知道的东西,我妈妈也知道。”

        她一个字一个字非常慢地道:“这是我爸爸亲口告诉我们的。”

        “你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你觉得私密的东西,在我爸爸看来,并不私密。”姚问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凌迟着蒋茹的感情。

        觉得心碎吗?

        碎了才好。

        那是爸妈争吵最激烈的时候,爸爸直接把手机递给妈妈。妈妈不看,姚问看了。微信聊天记录中,蒋茹一面倒地贴上来,言辞暧昧,而爸爸一直在推拒。

        “你……”

        蒋茹猛然攥紧听筒,显然被这个刚听到的消息打击到了。

        姚问觉得胸中的一口郁气散出去了大半。

        “我爸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晚回家了?还得需要您那没时间沾水的尊贵的手做好饭菜,再借由您女儿的口,才能勉强把他喊回来,是吧?”

        姚圆只在群里“炫耀”了一回,就再也没出来蹦跶过,为什么?对姚圆来说这是炫耀,是在故意气姚问。可对蒋茹来说,这件事让姚问知道,无疑于把自己的伤口暴露在了她面前。

        再加上,姚爱军又在晚上姚问下晚自习的时候给她打电话,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的爸爸,在和妈妈离婚后,在把她强横地送走后,自己内心也并不好受,他也在受煎熬。

        “你知道他跟我妈妈在一起时,我们家是什么模样吗?”

        “他每天都会跟我妈妈一起回来,进门时俩人经常在乐呵呵地讨论一件事。即便是他们因为你争吵最激烈的那段时间,我妈妈嫌弃他,不跟他一起回来,我爸爸每天都会自己早早就回家。他还要买一束花回来,插在花瓶中,精心侍弄。”

        姚问知道自己是在气蒋茹,可说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闭嘴,你闭嘴!”对面传来杯子落地的碎裂声,蒋茹终于绷不住了。

        姚问偏不要。

        非但不要,她还要故意多说几句:“他惹了我妈妈生气,他会给她写保证书。我妈妈气到拒绝吃饭,他怕她饿着,自己哄不管用,就让我去替他哄。”

        “闭嘴!”蒋茹撕心裂肺地吼道,“姚问,我让你闭嘴!”

        蒋茹明明可以随时把通话挂断,可她就是没有那么做,她病态地想要多听一点儿。

        “你行吗?跟你在一起后,我看到的是什么呢?你们争吵,最先道歉的一定是你,也是你在哄着我爸爸。蒋阿姨,您横插进来以为就成功登顶了吗?”

        姚问冷笑:“早着呢。”

        蒋茹掀翻了办公室里的椅子:“你这个恶魔!姚问你就是个魔鬼!”

        “你活该!你为什么要惹我?”一片落叶飘到姚问肩膀上,她把它捏在手心里,捏紧了,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曾经好好的家,你为什么非要来横插一杠?你害我没有了可爱的妈妈,没有了慈爱的爸爸,也没有了幸福的家。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我就是要让你们不得安生!”

        这番话吼出来,需要太大的力气。姚问浑身颤抖,手抖得不行,幅度太大,几乎没办法把手机平稳按在耳朵边。

        喊完后,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声嘶力竭。一瞬间,她像是窥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它们连根拔起,要捅破天。

        蒋茹沉默片刻,轻声说:“姚问,你这么做你妈妈知道吗?”

        “闭嘴,你有什么脸面提我妈妈?你不配!”一说到妈妈,姚问眼眶都被逼红了。

        她长吁一口气,仰头望着西沉的太阳。

        如果太阳是最公正的,请审判。

        审判这世界上最让人恶心的人和事。

        “我跟我妈妈不一样,我没她那么善良、那么宽容。她的路告诉我,善良对你们这样肆意破坏别人家庭的人来说,行不通。”

        善良,必须得对懂得善良的人,才管用。

        对一些恶人,只会助她们毫无顾忌地侵犯你的领地。

        蒋茹终于从崩溃中恢复稍许力气:“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我是第三者,可姚问,我在你妈妈之前就认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姚问打断她。

        “从你领着你女儿求到我爸爸公司里的第一天,我爸就在餐桌上跟我和妈妈说过这件事了。他当时的原话是,只要妈妈不同意,他就立刻请你离开。可我妈妈心软,她觉得你一个人带个女儿很不容易。且我爸一直在跟她说,当年你们在一起时,他做得有不太好的地方。见不着就算了,见得着能帮就帮一把。”

        曾经爸爸妈妈在饭桌上开诚布公地讨论这件事、做这个决定时,姚问当时学到的是,以后也要大方待人。

        “蒋茹,你听好了,我爸帮你是出于愧疚,跟什么爱情八竿子都打不着。我妈帮你是出于对我爸的爱。我同意,是因为那时的你太会装。”

        姚问为自己当初真心实意喜欢过蒋茹而觉得恶心。

        时间真的是一面照妖镜。

        “你有能耐你当年就留住我爸爸,当年留不住,看别人过得好就来拆散人家的家庭,”姚问咬着牙,压根都快要承受不住了,“你这算什么不要脸的本事?”

        “你说话真难听,很难想象这是一个……”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你是有受虐倾向吗?”每次争吵,蒋茹从来就吵不过她,却每次都要故意点燃战火。

        “有一种情况例外,”姚问嘲讽道,“你什么时候想录音了,你直接告诉我,我无条件配合你。最好让你女儿也在场,让她学学你是怎么做的。”

        说到这里,姚问突然笑了:“您女儿应该已经学到您插手别人家庭的秘诀了。”

        蒋茹胸膛起伏:“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恶毒!”

        “我恶毒?恶人先告状说得就是你这样寡廉鲜耻的人!”姚问垂落的那只手狠狠攥紧,因为太用力大幅度颤抖,“对,我就是恶毒。但你要明白,是你对我恶毒在先的,我得把你的恶毒还给你!”

        “您跟您女儿,这辈子就只会靠一些下三赖的招数活着。还有,做三恒被三,小心着点儿。”

        蒋茹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姚问也没好到哪里去。

        浑身一下子松懈下来后,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极度的愤怒过后,身体里跟进了火球似的,从脚底烧到头顶,状态很糟糕。

        又像是呼吸到了污浊的空气,急需要换口气。

        她眼神陡然间恢复清明,仓皇抬头四顾。

        树木叶子还是太密了,阳光都看不见了。

        冷。

        也热。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状态,身体里觉得烧得慌,几乎有些头重脚轻了。可手脚却是冰冷的,冷到骨头缝里,必须得接触到温热才能活着。

        她被自己这种状态给吓哭了。

        想要吃点儿冰的降降温,又想要靠近火源,姚问抬脚迈步打算去超市。刚走了一步,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她在满地树叶上缓缓抱住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觉得这片林子像一个遮天蔽日的怪物,把她困在了里面,她走不出去了。

        那一刻,姚问被一股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力量给魇住了。

        她觉得,一定是老天爷看到了她内心潜藏着恶,所以要让她的身体这么难受,要让她摔一跤,让她冰火交加,让她吃些苦头,好逼她走正确的路。

        片刻后,姚问抬起头,模糊了的视线茫然望向周围,四处寻找阳光。

        没有。

        她撑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

        有谁能帮帮她?扶一把也好,她不想被困在这里。

        这个小树林真的好可怕。

        可是没有人进来。

        手机从兜里掉了出来,姚问看到它时,急切地抓住,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很快拨通了江与时的电话。

        第二节课下课后,有差不多将近半小时的课间时间。临近篮球赛,时间紧张,江与时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给了操场。

        校服上衣兜里的手机震动时,还是蹲在不远处,没得上场机会的江洋最先注意到的。

        “哥,电话。”

        “不接。”

        江洋皱着眉盯着手机辨认,念出口:“奶凶奶凶的……有这么个……”

        江与时喊了暂停,几步走过来,一把夺走手机,边擦汗边按了接听。

        “江与时。”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贴着他的耳朵,像声气儿不足

        江与时擦汗的动作一顿,蹙眉:“你怎么了?怎么这个声?”

        “我快烧焦了,走不动。你能帮我买根冰糕吗?要很冰很冰的那种。”姚问得很用力才能发出声音来。

        她原本想要他来扶她一把,在听到他略粗重的喘气声和他说话的声音时,她似乎突然活过来了。

        “烧?”江与时把电话拿离耳边,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实是姚问,他问,“怎么回事?又感冒了?”

        “不是,就是想吃个透心凉的,降降温。”

        江与时冲场内招招手说暂时不打了,几个男生“哎”一声,埋怨:“最近店里怎么这么多事儿。”

        几人一起走出操场,路上刘尧散烟,江与时没要,一会儿烟雾腾起,江与时说:“拿着烟离我远点儿。”

        刘尧:“?”

        “别围着我抽,衣服上都是味儿。”

        众人惊了,韩宁说:“你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毛病?”

        收了电话,姚问在厚厚的树叶层上又坐了一会儿,才彻底缓过劲儿来。

        操场上篮球的击地声,男生们热气腾腾的叫喊声,通过江与时的电话,一股脑儿窜进了她的耳朵里,窜进了死寂如一场梦魇的小树林里。

        姚问再次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这回,她成功做到了。

        她踩着树叶,一步一步走出了小树林。

        等姚问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个男生正坐在后面不远处,隐在几棵大树下,眼神复杂地盯着她消失的地方。

        男生微侧头,左耳上的音符纹身露了出来。

        是蒋煜。

        他原本在里边躺着望天,听到动静,便坐起来看了好一会儿。

        第三节课是自习课。

        姚问最先回到教室,江与时回来时往身边一坐,一股热乎气儿迎面扑来,姚问不着痕迹地往他身旁挨了挨。

        江与时带回来一根火炬,奶多,也冰。

        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打球打那么激烈都不觉得焦,说说你是怎么被烧着的。”

        姚问垂着头,没吭声,伸手接过冰糕。

        指尖触到江与时的手,江与时被冰了一下。

        姚问没能把冰糕拿到手,因为江与时拽住了另一端,还顺势捏住了她的手指。她抬起头,不说话,光看着他。

        江与时直直望向她,她的眼底有太过明显的红痕。

        哭过了。

        沉默仅在江与时脸上出现了一秒,片刻后,他便换上了一副笑模样,什么都没问,若无其事般提议:“我手热,你想温温吗?”

        姚问盯着他的手看了两三秒,在眼泪又要窜出来前,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江与时握住她的双手,合拢手掌,完全包裹住。

        姚问低头盯着桌面上的书本,静静感受温热熨烫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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