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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被动见识1


现在农村收小麦都是机械化,孟佳儿小时候也是。但几分、一亩之类的小块地,大机械进去后腾挪不开,收割效果并不好,还是需要大人们手动收割小麦回家。手动收割呢,就是拿着镰刀先连杆带穗割下来打捆,运到固定的打谷场,然后以大队或是家族为单位,统一用个小型的打麦机来进行麦粒和秸秆的分离。

        在打谷场,大人们分作两拨,一拨收拾喷出来的麦粒,另一拨则把打麦机尾端出来的麦秸秆及时收走,堆到七八米远的地方。麦秸秆少的时候摊着就行,但多了后蓬松摊着就很占地方,需要一层压一层把它踩实,以便让更多的秸秆占更少的地方。通常一天下来,就能看到一座高高矗立的秸秆山。

        这踩秸秆的活计,家里没孩子或是孩子们都去上学了,那还得是大人去干。但孟家,不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儿好几个。孟家的大人们也就偷点懒,看秸秆多了就喊,一嗓子喊不出孩子来再添一嗓子就是。这要是放白天,孟家小孩子们是很乐意去踩秸秆的。

        你想啊,站在软软秸秆上,可以蹦可以跳可以滚,还可以钻到秸秆堆里和别的孩子捉迷藏。在那个玩具匮乏的年代,这是最好玩的了。但是,这踩秸秆山的事要是放到晚上,小孩子们就不乐意了。尤其是电视上动画片的主题曲一响,小孩子们能立时跑个精光,都去距打谷场最近的那家看电视去了。

        本来夏季天热用电就多,再来两台大功率打麦机的临时走线用电,那保险丝是动不动就烧。一停电就停一片,距打谷场最近的那户人家哪能逃得过去。这边打麦机不响了,那边啪,断电,电视黑屏,隔着玻璃窗看电视的小孩子们顿时哀嚎一片。

        这个没电,小孩子们看不到电视哀嚎。大人们同样着急,收麦收麦,在麦粒晒干收进自家缸里以前,他们都停不下来。因为稍微有个天气变化来场雨,不是小块地的麦穗被雨水泡过变潮卡打麦机出麦粒少,就是大块地收割回来的麦粒得不到暴晒,以致堆积返潮发霉。

        所以一停电,大人很快就去电闸那儿,捣鼓换保险丝让它来电。小孩子们就打开电视继续看,当然这看电视是没办法连续不断的。隔个十分二十分钟的,就能听见大人们喊小孩名字去踩秸秆垛。

        收完小麦,该播玉米种子了。农村小孩子不说播种玉米,他们都说点玉米。大块平整的地是播种机来播种,用不到他们。但类似上头说的八分、一亩二分的小块地,除非是挨着大路、再给小型播种机收钱的那位说点好话,否则休想播种机进来。只能是人工挖个坑,扔两粒种子进去,再把挖出来的土用脚推进坑里轻踩一下。再挖坑、扔种子、盖土,如此循环往复,小孩子管这叫点玉米。

        听起来,似乎是很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很不容易。因为地里有麦茬,那个划到小腿、踝关节上是很疼的,必须穿长裤下地才能少点疼。只是六月底七月初的天气穿长裤,没一会儿长裤就能让汗湿透贴腿上,那种又潮又热还黏腻的感觉也不舒服。有人可能问了,大人呢,他们不干吗,怎么老让小孩子干活呢?

        这个,用铁锹挖坑是由一个大人来的。铁器吗,一不小心戳着哪儿,轻则破皮流血,重则肉翻见骨,对小孩来说太危险。扔种子、培土这种安全没技术含量的活儿才是小孩干的。家里小孩多的话,可以一个专职扔种子,一个专职培土,效率更高。

        至于另一个大人,那也是闲不下来的。大块地要有人看着机器犁地播种,播种完之后就是大人上场分垄挖水渠撒化肥浇地。这个一步慢下来,那就赶不上趟。有可能是全村的地都播下种子了,就你家的还空着;也有可能是等全村的地都浇完了,你再去浇地。收获季节,农村里没闲人。

        有人可能又说了,怎么着都有最后一个播种、浇地的,干嘛那么拼那么着急呢?唉,这个就是没实际种过地了。最后一个播种、浇地的也不能慢悠悠不着急,也得赶上趟跟上周边人家的进度。你想啊,玉米播种比周边晚,那自然成熟期也就晚于周边了。秋天到了收获期,别人的玉米杆都黄了,玉米棒子也收回家了,犁地的拖拉机在人家地里轰隆。你看着自家绿油油还未成熟的玉米地,是收还是不收?

        犁地的拖拉机,大块地一片片迅速推进,那不出两天就去别的村赚钱了。你这时候再去别的村说我家刚收完玉米,您能回去给我家地犁一下子吗?先不说邻村有多少户人家在眼巴巴等着犁地,愿不愿意让犁地的拖拉机走。就人家开拖拉机的师傅看看别村几百亩的地估算一下收益,再想想你家撑死的六亩地,你让人家赚钱的怎么心平气和的去回头啊?

        这时候可能又有人说了,不就是钱吗,我多给钱不就完了吗?嗯,那个农村里富裕不差钱的人家,基本上壮劳力都多。那种家庭往往是村里最早完成收割播种的,人家犯不着多给钱。赶不上趟或是紧赶慢赶追进度的人家,通常是结婚三两年后被分出来的小夫妻,壮劳力就男女主两个人,多数富裕不到哪儿去,又哪里可能豪气撒钱。

        孟佳儿第一次收棉花,个子将将能够平视棉花杆。孟妈妈林秀把蓝布兜围在佳儿腰上系紧,手把手教了佳儿怎样把她能摸到的雪白棉花朵摘下来,然后又亲身示范两遍。佳儿点头表示学会了,但真正去摘了,佳儿摘得真不怎么样,碰上半开的那种,就只能揪点棉花尖尖下来。

        即便如此,孟妈妈林秀还是不住口地夸‘佳儿你太棒了’‘佳儿你真能干’,同时隔上二十分钟半小时的就会问‘佳儿饿不饿,地头那儿放着苹果,你饿了渴了就去吃’。等带来的苹果吃完了,孟妈妈林秀又说:“佳儿,过几天就该八月十五了,你爸爸到城里买月饼去了,可能还会买柿子回来,到时候让你吃个够!”

        村里没有哪家用大块地种棉花,基本都是几分或一亩的棉花地。收上来的棉花拿去县城加工成棉胎,等过冬的时候做被褥或是给一家老小做棉衣。也就因为种棉花用地少,如此各种诱惑着,佳儿才能跟着妈妈林秀一直摘棉花到最后。而且在佳儿印象里,她家种棉花也就那一次。

        那一年冬天,孟妈妈林秀笼着佳儿在炕上缝被子。她说:“佳儿,这可是你摘回来的棉花,又白又软。佳儿,你说你棒不棒?”

        佳儿笑眯了眼,在一旁可劲儿回夸:“妈妈你会缝这么大被子,真厉害。”

        适逢孟奶奶过来找吃的,她瞅瞅二儿媳妇的大针脚,从鼻子里‘哼’一声,拿了吃的昂着头就走。

        收完棉花,就该收玉米了。这个活计,是佳儿最讨厌的。孟妈妈林秀再是哄,佳儿还是垮着小脸质问:“别人家收玉米,都是直接把玉米棒子掰下来带着棒子皮拉家里去。为什么我们家就要把棒子皮撕开只要玉米棒子?”

        孟妈妈林秀只得解释:“咱们家里没人,带棒子皮回去也没人剥。”

        “妈妈你骗人!那大伯家也没人剥,你看大伯、大伯娘、大哥儿、大春儿都在地里,他们就不剥皮。”佳儿反应很快的。

        孟妈妈林秀瞟眼走在前头的丈夫孟金路,有些不耐烦:“那不你奶奶帮他们剥皮。赶紧干活,看看你姐姐,都剥好多了。”看佳儿还嘟着嘴,她板起脸吓唬说:“你再不干,小心你爸爸揍你!”

        那玉米须须里好多虫子的,一剥开玉米棒子皮,那些个软软的虫子全出来了。有时候会滚到手上,有时候会在剥皮的时候不小心捏死它们,然后看到的就是黏腻的汁。唉,那个恶心感觉,难以形容,可不干又不行。怎么办?剥快点呗,快到还没看见虫子,剥好的玉米棒子已经离手。佳儿拉长着小脸嘟着小嘴干活,时不时偷眼看看前头掰玉米棒子的爸爸孟金路。

        跟着爸爸孟金路干活,没有时不时的鼓励夸赞,也没有水果的诱惑。小孩子怎么可能不消极怠工?孟金路干得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地的另一头。有高高的玉米杆子挡着,孟金路看不到佳儿,佳儿同样看不到他。此时不消极怠工更待何时?一个玉米棒子在佳儿手里,半天剥不掉一层皮。

        离的不远的孟妈妈林秀看着心烦,便开口说:“美姐、佳儿你们渴不渴?后头有个甜棒,佳儿你去找找。”

        比佳儿大两岁的美姐转着黑溜溜眼珠说:“我知道甜棒在哪儿,佳儿你去,我给你指。”

        美姐指位置,佳儿回身找。等找到了,美姐折成三截,给妈妈、妹妹、自己一人一截。

        撕捋开外头青皮,咬嚼里头海绵状的内瓤。佳儿嚼了一口就表示嫌弃:“这根不甜,都是水。昨个大哥儿给我的那个,可甜了。”

        美姐不挑,一边嚼一边大气说:“那你去找大哥儿,让他再给你找两根。”

        佳儿把剩下的甜棒给美姐。这时孟妈妈林秀威严咳嗽一声,佳儿看都不带看的,溜溜往相邻地里找大哥儿去了。林秀只能吓唬美姐:“你做姐姐的,就不能教佳儿点好?”

        美姐挑挑秀气小眉毛,从小嘴里吐出一句话:“大伯他们老占便宜了,爸爸又不说。那让佳儿占点便宜回来怎么了?”

        林秀板起脸,训斥说:“两根甜棒的便宜,值当你撺掇佳儿去占?”

        美姐撇撇小嘴说:“大哥儿给佳儿甜棒,大春儿就会抢。大春儿一抢,大哥儿就会帮着佳儿打大春儿。大哥儿、大春儿打架,大伯和大伯娘就吵架。他们一吵架,奶奶就不在他们家待着,来咱家干活了。”

        “美姐,你在学校就学了耍心眼?你才多大点?”林秀不满质问。

        美姐挺挺小胸膛,骄傲说:“老师才不教这个,这是我看到的。大伯娘给佳儿吃的,大春儿就说大伯娘偏心,抢佳儿吃的。大哥儿向着大伯娘,为这个和大春儿打过不少架。而大哥儿,大春儿一打架,大伯大伯娘就吵架,奶奶就来咱家住。”

        林秀想笑又笑不出,气闷回一句:“就你知道的多!”顿下幽幽叹一句:“你奶奶来咱家也不干活啊。”

        孟爸爸孟金路干活干过来了,闷声闷气说:“都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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