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瓜子

沈郡带沐菀来的百香楼，是青州仅有的青楼，此时已经入夜，街巷寂然，唯有百香楼灯火通明，酒色喧嚣，穿的赤身露体的姑娘打着赤膊，招徕着轻裘缓带的游人。

        沐菀还没等走进楼里便愣住了，遮住自己的眼睛，控诉的看着沈郡。这人到底将她当什么了，她是女子，闺阁女子，虽说流落在外，已经不像在京中那么讲究，可也不至于堂而皇之跟一名男子逛青楼。

        就算因为七十两银子的外债，暂时抵押给沈郡这个没天良的大冰块做厨娘，可她也是作风清正，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么能与这种无耻之徒为伍。

        “二十两。”似乎瞧出沐菀的顾虑，沈郡目色清冷，望着那热闹繁盛的青楼，凉凉的开口。

        沐菀想起沈郡的苛刻，以及碧云的身体，终归一咬牙答应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总有一日，她会让沈郡吃瘪，好一吐这连日来被压迫的郁闷。

        “沈大人，我可跟你说好了，我这趟跟你出来，是来办公差的。我好心帮你，你可得好好保密。”

        “沐姑娘放心，此事定当守口如瓶，不会耽误你觅得佳婿。”

        “你！”

        沐菀羞恼，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待摆平这几日的麻烦，她再也不想与这人为伍。

        沈郡此行是为了同何青会面，何青前不久外出刺探消息，为了掩人耳目，便一直假称在百香楼寻欢买醉，青州的官员行事小心翼翼，派了不下十人守在何青身侧，好在庆卫有独门易容之术。

        何青外出刺探消息，庆卫之人便扮作何青糊弄青州之人。沈郡便是打着为兄弟送美人的旗号见何青。

        沈郡信不过青州之人，又为了避免别人怀疑，于是沐菀便成了今晚出行最佳的挡箭牌。

        “沈大人，您来了？何大人今日饮了酒，要准备歇息了。”守在何青房外的人如临大敌。

        “沈大人，您今日来便来了，怎么还带了一个女子。这不是下我们百香楼姑娘的面子？姑娘们个个水灵温柔，对何大人仰慕已久，正等着伺候何大人呢。”

        正说着，几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拿着帕子，假装拭泪，“沈大人，你好狠的心，您是个金贵人，近不得身，怎么连何大人也不让我们接近了。奴家当真这么入不得大人的眼吗？”

        那女子哭的百转千回，沐菀听的浑身不自在，她偷偷瞧了一眼那女子，只见原本欲说还休的媚态见着她时，却好似化作了刀子，沐菀赶忙收回了视线。

        沐菀此刻不禁有些佩服沈郡，不愧是庆卫出身，这等缠绵娇儿也能不动如山，当真是好定力。

        沈郡等这伙莺莺燕燕们哭够，淡声道：“楼里若有比她美的，今日我便回了。”

        劝慰的人一愣，随后交头接耳，对着沐菀指指点点。

        沐菀不安的往沈郡身后移动一下，猝然被沈郡搂住腰肢，顺势带进怀里。

        沐菀脸色一红，略有几分薄怒，不过以她那艳极的眉眼，倒让人瞧了骨头都要酥了。

        沐菀随用面纱罩住半张面孔，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凹凸有致的身段，还有那身比雪还要白的皮子简直叫人恨不得将眼睛粘在上面。

        青州之人久久不语，沈郡就着搂住沐菀的姿态，微微侧了一下脑袋，“何青在里面，很安全，半个时辰后再出来。”

        这姿势离的极近，近的沐菀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冷香，沐菀的心脏忽的跳的鸡块，她想起了沈郡之前诱哄她帮忙时那副勾人的样子，耳朵红的快要滴出血来。难怪这男人要冷着一张脸，他这样子许是话本惹的众位姑娘垂泪的风流男狐狸。

        何青早听闻了外面的吵闹，此时打开门来，招呼沐菀进去。

        沐菀本来还有些忐忑，待进去之后，发现屋内除了几个酒瓶之外，也没有不堪入目之物。只是中途有一段，何青要她堵住了耳朵，剩下的时间，她在房中磕了整整一盘瓜子。临出门时，何青交给她一封信，又叫她揉乱自己的衣衫，沐菀虽不明所以，还是照着做了。

        沐菀出门时，听到了一阵抽气之声，还不等听见那些人说什么，便被沈郡堵住耳朵带走了。

        待交了信，沐菀晕乎乎的看着沈郡发笑，放在她在百香楼里，吃的有些渴了，抿了几口果酒。

        “今日之事，不许跟别人说，你可记住了。”沈郡本来想将沐菀丢在周府，瞥见那姑娘傻乎乎的笑，到底还是不忍心，任劳任怨的抱着这只小醉鬼回房歇息。

        “你，你不要拿我当傻瓜。”沐菀鼓着唇，不满的蹭着床，声音听起来气呼呼的。

        她的唇形生的极美，丰满小巧，花瓣一般，许是饮了酒，小巧的唇瓣红通通，鲜嫩欲滴，似是任君采撷的樱桃。

        若没有经人摧残，这姑娘身上这幅娇态怎么这般勾人。何青虽然不近女色，可难保不为了引人耳目，做出过分之举。

        沈郡撇开视线，鬼使神差的问道：“你的唇怎么了？”

        沐菀有些热了，小声哼了几声，“百香楼的瓜子儿好好吃，又甜又脆，我还没有吃够，都怪沈郡，不然还可以再……”

        沈郡也说不上来为何，心底一松，旋即他那张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对方不过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他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顾离那家伙整日在他耳边念叨娶妻之事，潜移默化，竟也让他生出这么不必要的情绪。

        沈郡的目光再度恢复淡漠，瞥了一眼沐菀，忽的将被子扯过，盖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沐菀醒来时，只觉得自己仿佛溺水似的，尽管张大了嘴巴，还是呼吸不到空气，难受的哼了几声，沐菀忽的坐起身子，待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压着两床厚的几近石块的棉被，昨晚的记忆渐渐浮现。

        沐菀心中气极了，沈郡这家伙就是如此过河拆桥的吗？昨日她辛辛苦苦帮忙，换来的就是这种敷衍的照顾。

        正气着，门外忽然传来大太太身边丫鬟的声音，“沐姑娘，大太太夸您做的水晶糕美味，今个儿晚上想拿来招待师爷家的乌娘子。”

        沐菀连忙点头应声，忙活了一阵儿，等小厨房里专门烧火的小厮烧好火时，沐菀忽的想起什么，顺手又蒸了几道桂花糕。

        期间大太太又唤人催了几遭，沐菀见水晶糕做的差不多了，提前让人送去了大太太房中。至于从沈郡那里换来的千血花的解药，沐菀没有打草惊蛇，索性直接放在给碧云送的吃食中送了出去。

        那人费尽心机用千血花这种罕见的毒药来害人，想来恨极了碧云肚中的孩子，可此时切忌打草惊蛇，让其以为计谋得逞，才有反击的机会。

        忙完了手中的活计，日头西下，沐菀又画了几幅图样，便收拾着往沈郡房中去了，待见到顾离也在，沐菀心中更是一喜，好啊，来得正好，有顾离这个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在，想必更能让沈郡吃瘪。

        昨日沈郡已从何青手上拿到探听的消息，隐约猜到青州之人遮掩的东西，也便没有前几日那般紧张。

        “沐丫头，是桂花糕！你可太有心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桂花糕。”

        沈郡正沉思间，见着顾离喊道，还不等呵斥，又听顾离得意洋洋的喊道：“还有酱猪蹄，八宝鸭，沐丫头这些菜做来极为费工夫，我只说了一嘴，你便做来给我吃。沐丫头，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大恩人。”

        顾离双眼晶亮，大快朵颐。

        沈郡不动声色的看着沐菀端上的菜，发现小姑娘忙活完之后，竟还特地给顾离手边放了一杯牛乳，再一看，自己面前的只是几道拍黄瓜，藕片之类的菜，他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顾大哥，这些菜你能喜欢真太好了，若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最喜欢你这样说话好听的食客了。”

        沈郡手中的木筷忽的断裂，冷冷的起身离去。

        “头儿这是怎么啦？”顾离惊道。

        沐菀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也不知，大概是嫌我做的不好吧。”

        顾离傻乎乎的吃的满面油光，“头儿，我这可就得为沐丫头说几句公道话了。沐丫头这么好的手艺，您也不喜欢？”

        回应顾离的，是一道狠绝的摔门之声。

        顾离恍然未觉，“你若是没有胃口，剩下的这几盘菜，我可就不客气啦。”

        沐菀觉得那摔门之声是如此的让人畅快，笑了好一阵子，沐菀才向傻乎乎的顾离告了辞。

        出了一口闷气，沐菀只觉神清气爽极了。

        待回了屋，正巧周婶过来做客，听闻周正得了银子，虽然病了一场，却也算幡然悔悟，如今被周老爷外派去了庄园管事。只是周婶与哥嫂之间始终有了嫌隙。

        沐菀心里有些愧疚，却也不知如何宽慰，倒是周婶心宽体胖，只说等攒够了小虎子入学的束脩，便要送小虎子去书堂念书，伙食住处一应留在书院，如此也不必再看哥嫂的脸色，沐菀心底亦为周婶的打算开心。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远远听见前厅传来宾客交谈之声。

        “这是老爷在宴请同僚。每逢十五，老爷便会宴请诸位同袍，算起来今日那京里来的贵人也在受邀之列。”

        沐菀只当闲话听了，并不放在心上，以她如今的身份，她只希望好好攒够银子，再为自己挣一点体己钱，待打听了京中的形势后，再做打算。

        两人正说着，忽见大太太身边的丫鬟珠意慌张的跑了进来，“沐姑娘，你今日做的糕点出乱子了！师爷家的乌娘子用了你的水晶糕便晕过去了，老爷要来拿你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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