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回到家里，谢清明脱下全副武装。
他拉开衣柜，发现那些本该潮湿发霉的旧衣服被陈秋洗晒得很干净，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
谢清明心情复杂地拿出一套家居服，换上后，听见了厨房开火的声音。
陈秋做饭能吃，但难吃。
谢清明走进厨房，从他手里接过锅铲，说：“我不想食物中毒。”
“你这个小崽子，食物中毒？这些年没少吃我做的饭吧？你拍戏那会儿，不是吃得挺高兴的吗？”陈秋在旁边指指点点。
陈秋已经很久没对谢清明用“小崽子”这个称呼了，近两年说得最多的是“大明星”。
但他每次叫谢清明大明星的时候，谢清明都会蹙眉，好像不太高兴。
渐渐地，陈秋想不出别的爱称了，都是直呼谢清明的名字。
谢清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是没得选。”
电影还没拍完那会儿，谢清明一点知名度都没有，去拍广告的时候，待遇很差，常常一天下来连口水都不给喝。
看谢清明一天天饿瘦，陈秋便存了心眼，做好了饭菜用保温盒打包，起码可以保证谢清明有饭吃。
那会儿谢清明每次都会夸他做饭好吃。
陈秋知道自己的厨艺仅限于“能吃”，离“好吃”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于是不停地琢磨厨艺，但他在这方面好像脑子不开窍，唯一承认他是大厨水准的只有谢清明。
谢清明曾经打趣道：“你要是开个餐厅，哪怕顾客只有我一个，我的食量也能让你不亏本。”
谢清明吃得多是因为从小挨饿。陈秋能吃下自己做的饭是因为没人给他做。
吃多了谢清明做的饭后，陈秋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做的饭难以下咽。
这两年待在屋里的时候比较多，他又重新下厨，其实厨艺长进了不少，但谢清明很久没吃过了，同样他也很久没吃过谢清明做的饭了。
陈秋不跟他争，走到客厅安静等开饭。
从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拿出撕掉标签的药瓶时，陈秋警惕地看了眼厨房，然后快速地倒出药片，就着凉水吞进肚子里。
他从来不怕进医院，也不怕打针吃药做手术之类的事，因为这些都是为了能治好病。
知道病治不好后，陈秋有些害怕医院了。
他害怕有天突然半死不活，被强行送回医院，靠着呼吸机度过剩下的日子。
陈秋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看着相关病友的贴子。
大多数是正能量积极抗癌的，这些都还有得治，陈秋为他们点赞还有捐款，希望他们能替他早日战胜病魔。
陈秋这辈子很幸运，但是又差点运气。
婴儿时期，再晚点被发现差点被冻死。
孩童时期，差点就能被一个美满的家庭收养。
成人时期，遇见了带给他希望的谢清明。
而此时此刻，在三十五岁这年，命运给他判了死刑，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可能因为别人是暮年寿终正寝，而他是在壮年死去。
差点运气，又不完全差。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谢清明在不远处说，“吃饭了。”
谢清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陈秋把手机熄屏丢在一边，走到餐桌边坐下。
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熟悉而诱人的香味，让陈秋连吃两碗饭。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最后剩下几个空盘子。
陈秋自告奋勇地洗碗，被谢清明摁下。
大约是不想被陈秋看笑话，谢清明憋出一句，“你动作太慢了，我看着烦。”
然后他拿起碗筷，去厨房洗。
陈秋哼着小曲儿回卧室，拿着换洗衣服去厕所洗澡，和往常无数个日子一样，陈秋洗完澡，谢清明也把厨房和家里收拾干净了。
一般这个时候，适合干柴烈火一番。
但目前他们的关系，差点意思。
陈秋身体还带着热气，一双挺有神的眼睛看着谢清明，暗示意味很明显。
陈秋很想说：趁我还有力气，快来多做几次。
谢清明好像没这方面的想法，径直走向沙发，说：“家里只有一张床，我睡沙发。”
陈秋有些无语道：“以前你不是都跟我一起睡的？”
“以前我们是情侣，现在我们没关系。”
哟，周承凡20。
周承凡是真的清心寡欲，但陈秋不相信谢清明也是。
陈秋说：“以前我们不是情侣的时候，你不也跟我一起睡的？睡着睡着还往我身上挤的是谁？”
说完，陈秋懒得管谢清明想睡哪儿了，转身往卧室走。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让陈秋憋着笑，突然的凌空感让陈秋笑不出来，只好抱着谢清明的脖子，让自己不掉下去。
谢清明轻松地打横抱起陈秋，用脚勾了下门，门关上，挡住了室内的一片旖旎。
陈秋的腰快断了。
谢清明真他妈是个牲口。
陈秋趴在枕头上，心里不停骂着谢清明。地面那几个用掉的玩意，足以佐证谢清明着人有多畜·生。
不全怪他。
有些话只有在床上才敢说出来。
比如陈秋捏着谢清明的肩膀，在他耳边说：“谢清明，快点来干·我。”
这话说出来，也难怪谢清明兽性大发。
身体的契合，可以暂时治愈所有的痛苦，拥抱亲吻可以暂时治愈所有的创伤。
都是暂时的。
在半夜的时候，陈秋浑身的每个细胞仿佛都在造反，疼得他冷汗涔涔。
翻身背对着谢清明，陈秋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
背后的人伸出手，把他搂进怀里，感受到了陈秋的颤抖，支起上半身，想要去开灯。
陈秋反身抱住他，“谢清明，别开灯，我刚才做噩梦了。”
谢清明重新躺回他身边，“噩梦怎么会吓成这样。”
陈秋紧紧抱着他，疼痛感好像缓解不少，“我梦见我死了。”
谢清明连呸了三声。
陈秋被他逗笑了，声音虚弱地说：“你在犯什么傻？”
“说了不吉利的话，要连呸三声。”谢清明沉声说，“这是你告诉我的。”
“那要是变成真的了，怎么办？”陈秋试探地说。
“不会，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为什么我能长命百岁？”
“因为你说过，你要和我百年好合，必须得一百岁才行。”
“你怎么净把我说的这些蠢话记住了？”
“我没犯傻，你也不是在说蠢话。”谢清明说。
“我们已经分开了，”陈秋心里很难受，“那我再说句话，你要记住。分开了就是桥归桥路归路，我们没关系了。”
“这句我也记住了，你说我们没关系。”
陈秋艰难地“嗯”了声。
过了一会儿，陈秋以为谢清明已经睡着了，谢清明又说：“这是你说过的话里，我唯一不认同的。”
“陈秋，我们不可能没关系，至少这辈子不可能。”
陈秋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没有回应他。
谢清明一大早就走了，他又是偷偷溜出来的，一天时间半天都得待在飞机上。
喝着老哆啦给的荷叶茶，陈秋坐在柜台把能想到的记忆碎片给随手记录在了本子上面。
《秋天》这部电影，上映后引发轰动，说是让谢清明一夜爆红也不为过。在编剧栏，陈秋的署名叫做沉秋。
沉秋在圈里也很有知名度，他只写了这个故事。
那年的大奖，几乎被《秋天》全部斩获。
谢清明的成就才刚开始，陈秋却止步于沉秋。
在a市那些年，陈秋再也写不出来这种能让人感同身受的故事。在谢清明出名前，陈秋还可以做谢清明的助理，出名后，知道他们关系的琪姐，让他们尽量避免在公开场合同框。
陈秋比较宅，待在家里也没什么的。
前提是，能经常看见谢清明。
谢清明太忙了，两人聚少离多，即使是躺在一张床上，除了沉默的zuo爱，也没多少共同语言可以聊。
日子久了，再多的激情，都会变成日常那些琐碎杂事。
某天，谢清明很晚到家，陈秋因为写不出想要的东西而苦闷，在床上假寐着。谢清明扑在床上，抱着他想亲。
陈秋闻到谢清明身上的香水味，更烦了，推开他说：“快去洗澡睡觉了。”
谢清明还是在亲他。
“谢清明，我不想做。”陈秋很烦。
谢清明愣在原地，看着他说：“陈秋，你烦我了？”
陈秋哭笑不得，只好顺着他的索取。
谢清明赚的钱，会全数交给陈秋，陈秋看着那串越来越多的数字，好像也没多高兴，比起这些虚无的数字，陈秋更渴望能随时随地看见谢清明。
某次，陈秋忽然很想念谢清明，跑去剧组偷偷看他，看他和同剧组的女演员有说有笑。
那个演员很漂亮，和他一样年轻，两人站在一起，谁都得夸一句天作之合。
陈秋站在远处看了眼他，谢清明目光一转，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都能发现陈秋，他想走过来，陈秋却冲他摆摆手。
正好要拍戏了，谢清明只好先把手头的戏份拍完。
等他拍完再去找人，陈秋已经不见踪迹。
谢清明下戏后，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凌晨的时候到家没看见陈秋，急得快发疯。
给陈秋打电话才知道，陈秋压根没离开剧组，在酒店大堂等了他很久。
谢清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在酒店的阴暗处找到了陈秋，陈秋腿蹲麻了，一时半会起不来，只好仰着头看他。
谢清明说：“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吗？”
仰头太费脖子，陈秋撑着膝盖站起来，笑着说：“不是怕你太忙吗？想着你下戏肯定会回酒店，谁知道你一声不吭就回去了。”
陈秋对谢清明的顾虑越来越多。
他们进入了一个误区。
一个以为对方太忙，一个以为对方会在家里等。
折腾了一晚上，谁也没精力干别的事，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连zuo爱都省了，像象棋里的将帅似的，中间隔了条不可跨越的楚河汉界。
陈秋对着谢清明熟睡的背影伸出手，最终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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