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科举路

　　翌日，极刺眼的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苏含青抬手遮挡了一下视线，半晌才稍稍适应了些。

　　她扫视了房内一圈，抬眼只见屋顶瓦片半漏，蜘蛛在墙边吐丝结网，屋内潮气浓重，灰尘仆仆。

　　而秦素并不在房中。

　　苏含青起身着衣，将粗劣的麻布裹上身后，并没有梳起长发，而是将头发盘了起来，勉强取了一根布条当做发带将长发束起。

　　尽管她曾经是高贵的金枝玉叶，但如今出身寒门，既来之则安之，无论是哪朝哪代，适者生存都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寒门不似贵族，没什么讲究，是男是女很难通过衣饰来分辨，大都是粗布衣衫，也没什么好辨别的，但束发的方式却一目了然。

　　如苏含青现在的打扮，便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她之所以扮作男装，是因为今日既然是要出门打探消息，以女子的身份自然不方便，而男装则可以轻易出入各种场所。

　　门外，秦素正打了盆清水梳洗。

　　苏含青先同秦素说了声，秦素也觉得苏含青扮作男子好些。

　　秦素生于县乡，对她而言，出门不过是寻常之事，便是女子也一样，无需多问，只道：“你既要出门，便吃饱了去，屋里有几块干粮，暂且将就下吧。”

　　苏含青点点头，推了瓦舍的门进去，见桌上果真有几块干粮，便抱着一块冷硬到几乎咬不动的饼，勉强就着冷水，一点一点的吃完。

　　秦素当初是卖了全部的家当，才有从清水县一路来到京城的路费，到了今日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若是无法向薄情郎苏怀讨要一个公道，她们母女又没有营生的本事，只能饿死街头。

　　但苏含青清楚的很，无论是史书上还是戏曲话本中，秦素都是在上京寻夫后惨死街头，她如今既是秦素的女儿，便不能让历史重演。

　　所以，她得先找到一个谋生的法子。

　　吃过之后，苏含青便推门向外走去。

　　门外是一条崎岖小路，又因为昨晚下了雨，更是泥泞不堪，何况这里是京郊，荒凉极了。

　　她先一路向着有人烟的方向去。

　　她不止是要打听关于亲爹苏怀的事情，更要知道大洛朝的风俗文化，虽说她来自于后世，但她所见的历史，也只不过是世人编写出来的。

　　京郊有一处市集，专是贫民寒门的交易场所。虽然来此处的都是贫民寒门之人，但人来人往，各处喧闹、吆喝声交杂在一起，也是热闹极了。

　　她迈步走进市集，正见前方人潮窜动，便也跟上去看了一眼。

　　奈何她现在这具身躯不过十五岁，身高不足五尺，即便踮起脚尖，也只隐约瞧见前方人影，可大半都被挡住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苏含青转头看了一圈，正见身旁站着一名小贩。

　　于是她开口问道：“这位大哥，不知前方是发生了什么？”

　　那小贩似乎有些诧异地望了苏含青一眼：“你不是京城人氏吧？连苏大人的门生都不认得？”

　　“在下初来乍到，还请大哥解惑。”苏含青微微摇头，露出求知的眼神，看向小贩。

　　“刚才走过去的那人是付参，本也是咱们外城的人，只不过前些日子得了苏大人的青睐，这不，就要去吏部跑官了。”小贩啧啧地道，看向前方的目光十分艳羡。

　　苏含青更关心的却是那位苏大人，又问：“不知那位苏大人是……？”

　　“我看你也像是读书人，怎么连当年连中三元的苏状元都不晓得？你便不是京城人氏，也没有不知道苏大人的道理。”

　　一听这话，苏含青便知道他说的就是自己的亲爹苏怀。

　　苏怀是至今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所谓三元，便是解元、会元与状元，也就是说，苏怀在乡试、会试以及殿试中都是第一，可谓是不世之材。

　　“还望大哥能同我讲讲。”苏含青温和地道。

　　那小贩也颇有兴致，便高谈阔论了起来：“当年苏大人是来自清水县的寒门学子，一路从江州赴京赶考，不仅在乡试、会试拔得头筹，就连殿试上也是先帝钦点的状元，如今不过三十余岁，便已经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苏大人自身是寒门出身，如今坐上高官，也依旧照拂寒门学子，你看那付参，甚至都没参加科举，就被苏大人举荐去了吏部，啧啧……”

　　“还有苏大人的儿子，今年不过十岁而已，便能作诗，甚至还得了谢大学士的夸奖。同样是出身寒门，要是咱们也能如苏大人一般，死也无憾了。”

　　小贩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苏含青，道：“我看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应也是来赴京赶考的吧？若是落第，也可求苏大人为你举荐。”

　　苏含青敷衍地笑了笑，心底却突然涌上一个想法。

　　科举！

　　如果自己去参加科举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装扮，活脱脱就是一个瘦弱的寒门学子，何况她只要能考中个秀才，便能每月领取廪米，自然不愁饿死。

　　苏含青心底便存了主意，对着小贩一笑，道：“这位大哥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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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别小贩后，苏含青坐在一棵垂柳下，漫不经心地望着周围依依柳枝。

　　如今是三月娇春时节，虽然春寒料峭，但是整个京城春意盎然，一派繁华盛景，可苏含青面上却有些许忧愁之色。

　　县试在每年的四月，也就是下个月。

　　时间极其紧迫，但并不是苏含青忧愁的原因。

　　她忧愁的是参与县试需有廪生保结。廪生，就是秀才，要有秀才为她作保，若是她县试中有冒籍、匿丧、替身等等的作弊行为，为她担保的秀才便要连坐。

　　这也是大洛朝规避科考中出现作弊行为的方式。

　　但问题也就来了，一来，秀才并不多见，秀才是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之后才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二来，秀才不会轻易保结，除非是亲朋好友，或者熟识心性才敢保结，否则一旦违规就是一同连坐。

　　不过，参与县试也并非一定要廪生保结，还有另一种方法，是五童互保，顾名思义，就是五个参与县试的人互相担保，有一人作弊，就是五人连坐，风险极大。

　　而苏含青初来京城，莫说是秀才了，连童生也不认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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