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何所谋
赵少安在旁人的目光下终于受不住了，终于艰涩开口：“我……”
“这便是永平坊里颇具盛名的赵小公子么？”一人凉凉开口，话语里透着十足嘲讽意味，“我看也不过如此了。”
苏含青不由向着说话之人的身上多看了一眼，那是一名约莫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身着锦衣，一副闲适慵懒情态，十有八九是京城里的官员子嗣，再不济也是来自家境殷实的人家。
那人也正巧向着苏含青望过来，四目相对时，顿时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意来，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沈渐风见状，便低声在苏含青耳边提醒道：“这人是宜宁伯长子，唤作汤秋阳，只是有些难言癖好，而且品性……你少与他接触。”
说到这里，沈渐风有些欲言又止。
苏含青点点头。
赵掌柜听着旁人对赵少安的指指点点，也觉得场面实在是收不住，虽然有心责怪赵少安，但到底是自己的侄儿，便只好道：“少安只是身体不适罢了，苏公子既然执意要切磋，就等少安病好之后再说。”
那汤秋阳冷嗤了一声：“我看他面色红润，说话底气十足，分明就是作不出诗来，还找什么借口？”
赵少安面色十分难堪，却无法出言反驳。
“走！”赵掌柜只好拉着赵少安快步向外而去，免得再被旁人嘲讽，他心中虽然压着暗火，但也只能忍着。
李兴倒是快意的很，见两人离去，便扬声道：“慢走，记得下次再来！”
今日即便苏含青没有赢，赵少安也定然是输了，且名声也受了一二影响，对李兴来说，自然值得高兴。
这边赵掌柜与赵少安刚走，就见汤秋阳站了起来，走到苏含青身前，笑道：“苏小公子当真厉害。”
苏含青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无他，只因为汤秋阳眸子里闪烁着的神色令她有些警惕，那分明不是什么欣赏，而是占有。
谁知汤秋阳竟又上前一步，直接抓着苏含青的手，笑道：“苏小公子，我府上正缺一个书童，不如便来我府上？总比你在这茶楼里当小厮要好得多。”
苏含青终于知道方才沈渐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难言癖好，原来这人竟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怪不得之前汤秋阳帮她出言针对赵少安，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沈渐风见状便出言劝阻了一句：“汤公子，苏兄——”
他话说一半，就见汤秋阳看了过来，那阴冷的视线令他有些不寒而栗，顿时缄了口。
他不过是国子监的学生罢了，但汤秋阳却是宜宁伯府的人，他再怎样也不能得罪汤秋阳，否则今后一声的仕途就毁于一旦。
苏含青想要将手抽出，奈何汤秋阳用力极大，两相僵持之下，苏含青只好温和笑道：“幸得公子赏识，只是茶楼掌柜于我有恩，实在不能忘恩负义。”
汤秋阳冷笑一声，便转头看了李兴一眼：“你说呢？”
李兴也是追悔莫及，怎么偏生让汤秋阳见到了苏含青？
苏含青本是女儿身，即便不说不笑时也自有一番稠丽风流情态，如今扮作男装，更是清丽秀美，正让汤秋阳见着，自然是神魂颠倒。
旁人都置之不见。
毕竟，没有人敢同宜宁伯府的人起争执。
苏含青情知李兴是不可能帮自己出言，更可能的是将自己送与汤秋阳，于是便截在李兴之前开口道：“汤公子实在是令在下受宠若惊，只是家母如今还在茶楼中，在下还需好好拜别，不如明日再随公子去府上？”
汤秋阳面色露出些不悦，但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那也行，你便明日来吧。”
苏含青微微松了一口气，现在至少还有一些转圜余地，不至于立即被汤秋阳带到宜宁伯府上。
只是……
苏含青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茶楼虽然有些名气，但也只是在永平坊里而已，苏怀是因着常流连市井，但如汤秋阳这般的纨绔子弟，绝无道理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可她不过初来乍到，又有谁会针对她呢？
……
暮色渐沉，茶楼里的人散去了七七八八，汤秋阳也早早地离去了，只有沈渐风还在茶楼里。
“苏兄，你若是当真不想随汤公子去伯府，不如便报官吧。”沈渐风温言道。
苏含青却是抬眼看了沈渐风一眼，唇边慢慢露出一抹浅淡笑意：“天色也不早了，沈公子还不早些回去么？”
沈渐风一愣。
苏含青神情语态里满是疏离意味，虽然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但也令沈渐风暗暗心惊。
苏含青说罢，便转身向茶楼外而去。
她心底是一片冰凉。
虽然不知沈渐风为何会帮她县试作保，但想来沈渐风本人是十分不愿的。毕竟，若是她在县试中作弊，沈渐风也要连坐。
今日汤秋阳会来此，十有八九是受沈渐风的指使，若是苏含青被汤秋阳带走了，县试是定然参加不了了，沈渐风也就不用承担这样的风险。
甚至方才还同她说报官，是真把她当做傻子么？
她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和宜宁伯府中人相抗衡，只会死的更快而已。
于是苏含青不再理会沈渐风，径自向着茶楼外而去。
青雀巷子里的那少年今日让赵少安如此难堪，赵少安定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他，尤其那人不过是流民乞丐，赵少安更加没有顾忌。
苏含青快步走到了青雀巷子前，正见赵少安一脚踹在那少年身上。
“张怀瑾！你居然骗我！你给我去死！我……”
赵少安制着少年，狠狠地打他，显然是恨极了那少年，后面又接连说了些苏含青听不懂的土话，但大约也是些骂人的词儿。
那少年似乎是想要反抗，奈何被赵少安制在地上，只能扯着他的衣襟，冷笑道：“你早该料到有今日下场。”
见赵少安还要对少年动手，苏含青立即制止：“住手！”
苏含青上前拽过赵少安，便挡在了那少年身前，拉扯之间，无意将赵少安身上夹带的字条扯了下来。
苏含青便顺手收了起来，兴许以后有用。
“苏夜！”赵少安见苏含青前来，顿时怒不可遏。
苏含青面容清寒，声音冷冽：“你现在不过是失了好名声罢了，且还有挽回的余地，但你若是再对他动手，可就要去官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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