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伪君子
赵少安僵在了原地。
他不想答应。
若是输了，他可是连一首诗都作不出来。即便勉强憋出一首诗作，也必然蹩脚难堪，到时候他的才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苏含青不急不缓地催促了一句：“赵公子？”
相比于赵少安的咄咄逼人，显然苏含青的温润之态更能赢得旁人好感，当即便有人扬声道：“赵小公子是不敢应了吗？”
赵少安面色有些难看。
赵掌柜推了推他，斥了一句：“发什么呆？还不快点答应！”
他不得已点了点头。
苏含青面上笑意越发温和，仿佛春风细雨般，见状便道：“那便赵公子先吧。”
如此切磋，最怕的便是先入为主，而苏含青却能十分坦然地让赵少安先作诗，显然是十分有自信。
沈渐风不由暗暗点头。
赵少安则定了定神。
他虽然才学一般，但也是读过一些书的，今日那少年给他的诗作他也看了，绝对是天上人间一绝，谅苏含青也做不出能与之比肩的诗作。
于是便扬声念道：“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抑扬顿挫，颇有感情。
念罢，他原以为场上会是满堂喝彩。
然而众人一时寂静了下来，他有些惊慌地抬头看向苏含青，只见她面上带着些似有似无的讽刺笑意，顿时刺痛了他的内心。
“你笑什么？！”
苏含青摇了摇头。
他更不明白了，又转头看向旁人。
一旁坐着的沈渐风眉头紧锁，这才开口道：“赵公子还不作自己的诗作吗？”
赵少安一愣：“我不是……”
苏含青笑着截口道：“赵公子，你刚才念的那一首诗我也很喜欢，是前朝元稹的诗作，你是要以此为题，接着作诗吗？”
赵少安彻底僵住了。
旁人的视线投在他身上，仿佛是一柄柄利剑落下，令他十分难堪，他便这么僵在原地，连手指都僵住了，一动不动。
赵掌柜不解，便又推了他一把：“还不快点？”
苏含青微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少年当真没有给赵少安作诗，而是给了他一首前朝诗作，让他当场难堪，下不来台。
“赵公子怎么了？怎么还不作出诗来？”有人不耐烦地出言道。
赵少安舔了舔干涩的唇，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是读过书不错，但作诗并非那么简单，即便真的勉强作出来了，也定然蹩脚难堪的很，到时旁人会如何看待他？
看着赵少安宛若被冰住似的僵在原地，苏含青稍稍向后倚了些，又凉凉开口：“赵公子，可是作不出诗来了？”
赵少安硬着头皮：“胡说什么！我只是……要好好想一想。”
众人的视线皆落在了赵少安身上，疑惑有之，惊奇有之，嗤笑有之，令赵少安坐立不安。
忽而有人道：“赵公子究竟是要好好想一想，还是根本就作不出诗来？”
赵掌柜见状不妙，便连忙扬声道：“昨日少安受了寒，作不出诗来也在所难免。”
他也奇怪的很，赵少安不是一向能说会道么？怎么今日却连一首诗都作不出来。于是暗暗着急，甚至还推了赵少安几次。
“是，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赵少安连忙顺着赵掌柜给的台阶下，十分诚恳地道，“还请苏公子不要咄咄逼人了，咱们下次在切磋也行。”
苏含青似是有些讶异地抬眸看向他：“赵公子，你方才可是都让我终生不得参加县试了，到底是谁在咄咄逼人？怎么？如此轻易便能反悔？”
“是啊。”
“赵公子莫非是江郎才尽了？”
众人纷纷应和起来。
“我——！”赵少安脸色憋地红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兴哪里能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便也道：“看来赵小公子也不过如此，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怎么在苏夜面前作诗就这样磨磨唧唧？”
“我……”赵少安暗暗焦急，心底恨不得将青雀巷子里的那少年千刀万剐，若非是他，他何至于面临如此境地？
苏含青微微一笑，十分温和地道：“想必赵公子也只是一时词穷罢了，毕竟赵公子以前可是写过不好绝佳的句子。”
李兴却是冷笑：“是不是自己写的还不知道！”
赵少安本就心虚，闻言不由面色一变，当即道：“当然是我写的！”
众人却议论了起来，当猜测已经开始生根发芽时，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都会成为臆测的佐证。
“说起来，赵公子至今都没有参加科考。”
“是啊，如果真有如此才学，怎么会肯在茶楼里当一个小厮？”
科考时的试贴诗，都是有题目和要求的，绝无可能提前准备诗作，必须要依靠真才实学，赵少安自然不敢去参加了。
苏含青却笑了笑，道：“大家何必如此猜测，想必赵公子只是身体不适而已，还是莫要为难他作诗了，只是对对子也可。”
她言辞温和，语态温润，顿时令旁人感到春风拂面般的舒适，和赵少安相比，高下立判。
赵少安当即被苏含青的话噎着，对对子看似比作诗简单，但对子更精简凝练，若是没有足够的文学沉淀，也是作不出好对子的，苏含青分明是在刁难他，却偏偏还以如此姿态赢了旁人好感。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便又听到旁人絮语。
“苏小公子说的是啊，不如就对对子吧，若是赵少安能写出格律和意境俱佳的句子，也就莫要为难他了。”
赵少安咬了咬牙。
而苏含青则偏头望着赵少安，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笑意。
她前世虽然缠绵病榻，但因着父亲溺爱，于官场一道也有些许心得，这里虽然不是官场，但也是一个小型勾心斗角的场所。
她完全可以将赵少安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揭开，让他盗用别人诗作的事实鲜血淋漓的展现，不仅能解决当前切磋，还能得了往后的清静日子。
但这不过是最次等的手段。
她不需要做那个揭穿事实的人，父亲曾同她讲过，最好的手段莫过于让旁人自己发现事情的真相，而不是由她来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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