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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欢娘到了前厅,柳倩娥叫人端出个喜庆的红梨木盘,里头是用金丝线扎成一叠的团书,吩咐欢娘代自己分发出去。

  欢娘奇怪,喜帖早就由家中成管事和成纪氏前几日派过一道了,就算还没分派完,郑家人手再不够用,外务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随意一翻,每封团书都由牛皮信封包着,外面题有宴客者的名讳与居所,是几名陌生门户,却不敢多问,只望住座上的奶奶。

  柳倩娥见她迟疑,也有些不定神,又被她盯得心里头发毛,平白生了一股戾气和烦躁,蜷紧了拳,又松开。

  欢娘本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只觉这奶奶今儿是十足十的不对劲,一双眸冷生生,像是吐芯子的竹叶青,活想剖开什么才能泄恨得好,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自己是有什么得罪的处。

  这些日子她在柳倩娥身边服侍着,也算是摸熟了这奶奶的大半脾性,人都差不多,只要是顺着毛抚,哪怕只是面上,也总能得个好脸,所以大半也没受什么委曲。前些天开始,因要准备郑绣绣的婚事,加上香铺琐事,欢娘手头活计多了,免了主院那头的晨昏定省,专心在自己院子操办。

  今日陡然一见柳倩娥,见她脸色极差,欢娘心里担着水似的。

  半晌,柳倩娥脸皮才松展下去,看一眼那扎团书,语气倒还缓和:“这些都是老爷早年官场上的僚友,近些日子见郑家娶亲,才给面子前后来了县里,有的还在宦场,不好怠慢,派柬本该是老爷亲去做的事儿,现如今这样子哪做得来。我今天还得亲去了结一下花圃官司的事儿,你就由焦婆子陪着,代我与老爷出门去送一送罢。”

  欢娘这才松了口气,只当刚刚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心了,俯腰应下来:“那妾身回院子先去把袅烟唤过来。”又转向焦婆子:“妈妈等一等。”

  焦婆子听她要带袅烟,一怔,与奶奶交换了个眼色,柳倩娥也是顿了一顿,却摆摆手:“去吧。”

  等欢娘离了厅内,焦婆子才将门帘拉了,老脸儿一皱,犹豫了下,才道:“小姐,这可不会出什么事吧,又带着袅烟那疯气丫头……”

  柳倩娥直直盯住前头的青灰砖地,养足了元气才开口:“带就带吧,不带才叫人猜疑呢。你一道去,我好歹放心些,我现在还能信谁,你老辣,万一等会儿有什么事,总能想法子应着。”

  焦婆子咬牙应下,见柳倩娥脸色难看,晓得她肯定是又酸又气又是难做,有什么后患,届时还得收拾烂摊子,只怕她堵住了气门想不开,走过去,将她手一牵,握着轻轻抚,心疼:“那霍大人也是,怎么能把小姐逼成这样?往日的情分都不顾了么。”

  “情分?”柳倩娥冷笑:“他就是用跟我那点儿可怜情分,才逼得我做这种送女人的丑事。”力气又损耗一截儿,“得了,就当是还他帮我家官司那一茬,这样想,我心里总能舒服些。你帮我换身衣罢,下午还得跟那外地人到衙门结银算账。”再懒耗力多说,又叮嘱焦婆子随机应变,眼盯得牢实些,才起身回了里屋。

  欢娘带着袅烟与焦婆子出门,乘了家中一辆骡车,沿路派贴,每到一户,叩过门环,门子便叫来家中管事的迎客,对方接过帖子,见是个家中妇人,都还算温和,有的大户人家拘礼的,更是递来赏银,欢娘不忤对方面子,次次接了银子,道谢回车,袅烟却看得不大痛快,嘟囔:“这是拿您当家奴呢。奶奶也是,送个团书,找个下人来不是一样的。”

  何尝又不是家奴,不过多个名号而已,

  欢娘拍拍她脑袋瓜子,笑嘻嘻:“就当出来散心走动,下回再过节出来不晓得又是几时了。”再上车去,翻了下一张要送的,包裹请柬的牛皮纸上赤泥字迹映得她心头一怔,上书“石牌楼街金虎巷观察使驿馆”,旁边一列小字,正是她见一次想躲一次的那个名字。

  郑家嫁娶,怎么能缺得了霍怀勋这一杯水酒。

  可这会儿也不能不派。总归就是在门前递个帖,欢娘只得叫车把式赶车朝金虎巷驱去。

  一路,欢娘望着团书上的官职与驿馆名称,免不了呐问:“这个观察使是个什么官……怎么名讳落的又是个都尉?”

  袅烟难得充个人,兴冲冲地跟她解释,欢娘听得脸色愈发不安,原来都封了个勋位,还拿了个实权位。

  到了驿馆门口,陪行的郑家小厮先行下车,打头敲门。

  观察使驿馆的门子将来客女眷上下打量一通,进去禀报,随即来了名青衣老者,方帽宽裰,似有几分官职在身,报了家门,原是与观察使一道来肇县的随行节度掌书记,说了几句,倒是跟别家不一样,十分客气:“郑家的姨奶奶亲来送周公六礼书,也算是大事,别叫人说失了礼,进去喝杯茶水再走不迟。”

  袅烟心忖到底是京里派来的,气派都不一样,懂礼数,不像别家,在门口拿了请柬就关门,打发人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拿人不当数。欢娘却摆手:“民妇家中还有要务,就不多留了。”

  掌书记老官捋胡道:“小娘子说这话不中听,难不成给我家大人送柬就不是要务了么。”

  焦婆子一听,连忙将欢娘朝里头推:“霍大人是郑家贵客,请都不一定能去的,姨娘不能失礼了。”

  袅烟也从旁劝着,欢娘没法,被前拥后推地送进去,一路由那掌书记带路,沿着卵石小径,穿廊过厦,到了最里一间跨院内的会客小花厅,坐定后,掌书下去叫驿内僮仆筛茶了。

  斗大四方室内静悄悄,待仆妇端上热茶,再没人过来,欢娘虽晓得这只是他的公署,抵不过心里发慌,敷衍着喝了几口茶,叫袅烟去驿馆内找个下人来,打声招呼,走人算了。

  焦婆子心思一转,拉了袅烟胳膊就朝外走:“那咱们去找人。”

  欢娘忙唤住焦婆子:“袅烟一个人去就行了,焦妈妈你留我身边。”焦婆子拍腿:“嗳哟,这官员驿馆大,规矩也多,咱们两个一道找人,便利些。”

  欢娘在家里都抵不过这婆子大,到了外面更不消说,哪儿拦得住她,眼见着两人离了花厅,回了座位坐了小会儿,非但没等着人,反觉得头晕身酥,趴了小会儿,昏着目,见手头那盏热茶还在飘着淡汽,心里一紧,手勉力伸直了,将矮盅撞摔在地,“哐啷一声”,盖杯分离,水渍染湿了毛织地毯,一张嘴,热气直冒,像发了瘟症一样,抬头隐约见斑竹帘被一只手撩了,匆匆忙忙进来个人,身上还穿着庄严公服,不就是那熟人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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