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陈良柱笑了一回。他觉得沈氏的心思太过细腻，自家闺女的性子大大咧咧，哪里会懂得她娘亲这些复杂的想头。
连着几日沈氏都带着淑芬出去买料子做新衣裳，不光是她们娘俩各做了一身，哥哥陈自如和陈良柱都要上门做客，自然也不能落下。一家四口，里里外外一身新，沈氏和淑芬还买了头花，打了新簪子。
淑芬只当沈氏对哥哥的亲事上心，倒也一味配合，不曾嫌麻烦。
过了三日，陈良柱回来说约好了后日去常家做客。常家人不光宴请了他们家人，连带着陈良瑞和淑玲一起叫上了，连庄三爷也请了。
常家人约的是晚食，午后一家人打扮得整整齐齐往常家去。陈良瑞父女俩打扮得也颇为光鲜，坐了另一辆马车不徐不缓地跟在后头。
到了地方，下了马车，沈氏傻眼了。
她站在巷子另一边的黑漆大门前，指着另一边对陈良柱道：“相公，你看隔壁就是王大姨家。早前王大姨曾和我说过常家。她说这是一户好人家，要给我们家自如说亲，这么多日子以来王大姨那里都没消息，我以为这事黄了，万万没想到我们家同他们家另有因缘。”
“是嘛。”陈良柱笑，“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你怎么没提起过这事。”
沈氏低头微笑，“真没想到这常家，就是那个常家。”
陈良柱也笑，“都姓常啊！”
夫妻俩说话的当口，常家的大门开了，常家老爷常在德亲自迎了出来，笑道：“住在应天府几个月，还是头一回有客人上门，陈兄弟，快快请进！”
众人鱼贯而入，跟着常在德往里头走。
一路上淑芬好奇地东张西望，常家的庭院中种着一棵香樟树，瞧着有些年头了，走近了能闻到一股舒服的树木香味。树下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雕刻着棋盘。另一头有一道圆洞门，圆洞门上垂挂着藤蔓，开着小小的花儿，想来是往后院去的。
常在德带着众人在堂屋坐定，有两个垂髻小丫鬟上了绿茶和糕点。
陈良柱笑着把带过来的东西递给常在德道：“无甚贵重的东西，就是些新鲜出炉的糕饼，还有今年的新茶。一点点心意，常兄莫要嫌弃。”
“哪里会。”常在德笑道：“陈兄客气了。”
两人都互称对方为兄长，弄得淑芬很好奇，究竟是谁年长些。
她正盯着两人瞧，堂屋一侧的门被推开，庄泽成带头从里头走了出来。接着常志远带着一位和善和中年妇人和一位年轻的姑娘跟着出来。
淑芬盯着那姑娘瞧，只见她长着一张瓜子脸，杏眼翘鼻很是可人的模样。衣着倒也不过分华丽，反倒比陈家姐妹俩更素净些。带着一对小小的金耳环，头上带着一朵粉色的海棠绢花。瞧着年岁也不大。
淑玲坐在淑芬的身边，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这姑娘瞧着娇滴滴的，年纪也比我们小，你哥哥未必喜欢。”
淑芬转头去看她哥哥，只见陈自如低头看自己的脚，时不时偷偷瞄人家姑娘一眼，看着竟有些脸红了。
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淑芬惊奇地想。
沈氏和常家娘子相谈甚欢。
常家娘子性情温和通透，不以家里头富庶些看不起陈家人，两边都是坦诚的性子，聊着子女和家里头的琐事，竟都觉得很贴心。
爷们这边则忙着聊生意场的事。
没多久，常家一个妈妈来问是不是可以开席了。常在德带着大家去边上的花厅用饭，爷们坐了一桌，女眷们坐了一桌。两家交好中间并未竖起屏风。
初秋时节，偶尔有落叶缓缓飘落。天气还不是很冷，花厅四角挂着四方宫灯，众人推杯问盏，气氛好极了。
常志远从另外一桌走过来，走到妹妹常雅琴身后，举杯对着淑芬和淑玲笑道：“两位妹妹，今日我家的吃食可还满意。我家三妹雅琴来应天府后还不曾结交友人，往后你们可以在一起耍。”
淑芬早就注意到常志远时不时朝她看了。
她本对他无意，可在席面上也不好不睬他，只得笑着回应道：“常家妹妹若是不嫌弃，哪日都可来找我耍，无需客套。”
说完后就给常雅琴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笑道：“你家这个菜做得极好，吃着清爽，你尝尝。”
一旁常家娘子笑道：“我家雅琴腼腆，倒叫陈姑娘给你夹菜了。好吃你就多吃些，回头我叫人做了你给送家去！”
沈氏连忙道：“您太客气了，小孩子家家如何使得。”
女眷们你来我往地一通聊，瞬间就把常志远冷落了。
他站在原地未动，常家娘子心中默默叹息，站起身扯了他一把，把他带回男客的那边。一抬眼，瞧见庄泽成目光如剑，狠狠地盯着他瞧。
常家娘子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原本常家并未打算与陈家女儿结亲，单单打算把常雅琴嫁给陈自如。不成想现下瞧着自家儿子也动了心思。
她暗暗存了心思，想着等席面散了，再问问常志远是何等心思。等问清楚了，好生与老爷谈谈，这事该如何是好。
要命的是，她一眼就看出了庄泽成的心思。
若是儿子和庄三爷都看上了陈家的姑娘，她该帮谁？
这一顿晚食吃得宾主尽欢，常在德亲自把人送上了马车，一路看着他们离开了常家。
一回头，庄泽成靠在门边，目光冷冷看着他道：“舅舅与陈家人这般亲近，究竟是在打何种主意？把雅琴嫁给陈自如，亏你想得出来。陈家可没什么银子，只怕雅琴的嫁妆比他家所有的银子加起来还要多好几倍。你是不是盼着我能扶他们家一把，好叫他家早早晚晚与常家的财力相配！”
常在德看了他良久，目光渐渐温和。
他直言道：“你喜欢他家的姑娘。韵卿，你的目光太过灼热，只有志远那个傻子看不出来你喜欢陈自如的妹妹。舅舅劝你一句可好。”
庄泽成道：“你想说什么？”
常在德走过他身边，略微一闻就知道了，“你喝多了。原本我想同你好生说说，可你醉了，不如改日等你清醒一些再说罢。”
“今日我也不曾喝得糊涂，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庄泽成酒气上来，有些压不住了。
他跟着常在德走到树下，踉跄着坐倒在石凳上，抬眼看站在树下的常在德，苦涩地道：“怎么？当初常家人不喜欢我娘，如今你也不喜欢我么？”
“当初三妹哭着求爹要嫁给庄恺箫做小。你们庄家人长着太好，以致于她被庄恺箫的相貌迷了心窍，非嫁他不可。爹被三妹哭得无计可施，只得求着人家把她嫁过去做小。没过多久爹就后悔了，那庄恺箫心里根本没有你娘，他只喜欢他的正妻，不曾正眼看过你娘。”
常在德说着坐到庄泽成的对面，看着他叹息道：“你切莫与你娘一般走了老路，她是个痴心人儿，不管吃多少苦头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爹几次喊她归家，她都不肯。你若是跟她那般，恐怕是会害了陈家姑娘。”
庄泽成闻言双眼通红，直愣愣地呆了许久。
他按着胸口只觉一阵翻江倒海，踉跄冲到墙边，对着黑漆漆的墙角吐得心肝肺都在颤抖，直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常在德想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他转过身来，气苦道：“你胡说！我欢喜她还来不及，如何会害她？！”
常在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魏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旁人不知晓，难道你也不知晓？那周氏如今尚在府中，她家的底子深厚，除非你把霍家军给解散了，才有可能赶她回娘家。但这有多难，你不知道？陈姑娘性情淳朴，她若嫁你进了侯府，必然过得很难。我可有半点说错？”
庄泽成背对着常在德一步步往外走。
走到大门边，他依旧没有转身，轻声说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千难万难，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舅舅不如现下就一剑捅死我算了。”
常在德一直跟着他，闻言一噎，看着他步伐错乱上了马车。
庄家那个一直跟着他的沉默的仆人，目光如电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谴责，好似在说他的主子开开心心地前来赴宴，如今怎么含着泪回去了。
翌日一早，淑芬起身后推开房门，吓了一大跳。
明晃晃的秋日，天空湛蓝，庄泽成穿着一身玄色云纹的宽袖大袍，一脸杀气地靠墙站着，见她出来就问：“你昨晚睡得可好？”
“睡得很香啊！”淑芬懵懵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昨夜整晚未睡，翻来覆去一直在想一件事。”庄泽成目光冷冽看着淑芬说道。
“什么事？”淑芬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吓人。直愣愣看着她的样子，好像要吃人。见他良久没有说话，她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昨晚上没吃饱，现下饿得有些生气？！”
“饿得有些生气？！”庄泽成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心里只有吃食。你说得没错，我饿了，叫你家周妈妈做一碗三鲜面来。要同你平常吃得一模一样，一样菜蔬都不可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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