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皇帝狠狠地失神了一下，转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一个曳着云纹白雾绡轻裾的少女对着她行过万福礼后，微微仰首，冷然看着自己。雅姿芳妍，气质如兰，眸中的情绪暗昧难明。
少帝小脸一红——这位小美人，属实是她的type。
“嗯，都，都起来吧。”姜玄霖缓了一会儿，才收敛住眸中情绪，同时不着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宫样眉儿新月偃”的美貌宫妃。
话说，应该是朕的妃子吧？永宁宫为东六宫之首，那眼前的少女位分也至少在在妃位才对。
可是她刚刚柔柔地叫我“陛下”欸，为什么行完礼就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
几个在地上跪着的宫女听了皇帝之命，纷纷谢恩起身。说来，无人看到皇帝方才的失神。
能看到皇帝一时失神的，除了永宁宫前的太监宫女外，别无他人。而宫女刚才行礼，跪下叩首，未得皇帝之命不得起身，自然瞧不见皇帝神情的变化，而太监内侍则是缀行在皇帝身后，唯唯诺诺，更遑论其他。
除了永宁宫屋檐最顶部，伏着身子默默无言观察着一切的那二位——
“皇帝一见熹妃之容，则失神不已，爱慕有加，可叹皇后位极六宫之首，无那被帝王垂幸的福分。”史官鹿行仁捏着狼毫，秉笔直书，写到一半，笔杆却被身旁的锦衣卫陈桐禄夺去：
“皇上岂是急色之人，莫要诋毁皇上。”陈桐禄面有愠色，似乎极度不满史官所为：“鹿大人要是再擅自添油加醋，休怪陈某不留往日情面。”
锦衣卫指挥同知陈桐禄大人似乎忘记了这位“容姿绝美，冠绝京华”的熹妃是怎么入的宫，低声怒骂史官无耻。
“陈！陈！大人！”史官吓得花容失色，又不敢声音太大惊扰皇帝，只得低声哀求：“下官的笔。”
“鹿行仁，起居注别写得跟野史一样。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乱编排皇上，定不轻饶。”陈桐禄用毛笔杆子重重往史官头上一敲，硬是要眼前这人答应自己的要求为先。
“但下官也懂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鹿行仁话里含刺地顶了回去，明摆着就是说这位锦衣卫指挥同知手伸太长。
“等你下了诏狱看你还卖不卖弄你那酸腐文字了。”陈桐禄本就是性如烈火之人，被这小小史官一口气呛得，当即顶了回去。那史官也不甘示弱，一句句按样子顶了回去，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跟你作对到底”了。
这二人本来就是老相熟，于是旁若无人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在永宁宫屋梁之顶上拉拉扯扯起来。
话说在永宁宫院落之内的非急色之人·少帝·姜玄霖见了眼前貌美的宫妃，一时间害羞得有点不知怎么做才好，于是背着手腼腆地对着眼前的少女道：“朕偶然乘车游玩至此，不知是否冲撞了佳人。”
一语未了，就听得系统一声嗤笑：“宿主，你可是要当昏君的人，怎么见到个美貌妃子都这么纯情害羞。唉。”
最后的那一声“唉”更是得了精髓，比重庆的山路还九转十八弯，就差没指着姜玄霖的鼻子说没用了。
姜玄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差点就跟系统激情开麦。
可惜开不得。
现在正在宫廷众人面前，还有，最重要的，现在在刚认识的俏佳人面前。
做北洛国宫廷的内侍估计也挺辛苦的，每天看着皇帝的脸色一会儿变的铁青，一会儿变得惨白，一会儿又有一丝可疑的红晕，这可能十个脑袋一齐想，也不够揣摩圣意的。
“皇上万金之躯，践幸蔽处，是臣妾的福分。”少女的声音仍然有些冷淡，即使是刻意伪装出柔和的声调，也难掩她那种清冷的态度：“车驾劳累，暑气蒸腾，皇上可要进臣妾宫内小憩？”
虽然是邀请，但是姜玄霖却从中读出了明明白白的拒绝。
爱妃，37°的芳唇怎么能吐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也好。”姜玄霖道。
随着皇帝此话一出，姜玄霖能清楚地看到眼前爱妃的神情又是微妙地变了一下，似乎是嫌弃之中带有一丝意料之内？
错觉。绝对是错觉。
目光落到远处那银色果下马身上，那马儿似乎有些不耐受外头渐渐毒起来的日光，显得很是烦躁，低低地嘶鸣着，甩着尾巴。
见到这果下马，姜玄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这次来闲逛还有一个赌上阳寿的任务，忙问系统道：“那羊车巡幸的任务完成了吗？”
“‘羊车巡’已完成，请宿主完成‘幸’。”系统老实道。
“幸”？
这话说的如此露骨火辣，有点不宜于少儿阅读小皇帝小脸一红，又瞧了瞧眼前的爱妃。
话说回来，这小马儿为何别处不去？非要来这永宁宫。
“tips：马对苦味不敏感，对甜味和酸味的感受较为强烈。”系统友情提示了一下。
于是少帝的脑袋立刻回转过来。
敢情是这位妃子喜欢熏香，偏偏今日还是甜味的香。永宁宫为东六宫之首，靠近御花园，马儿嗅觉灵敏，闻到甜味就来了。
这银色果下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自然没有留它在此处暴晒的理由。几个内侍见少帝眼神示意，立刻会意地把小银马往外头引了。
少帝心愿得了，背着手，状若无事般抬起皂靴便往宫门内走，妃子则落后半步跟着她，其他宫女内侍则又跟在更后头了。
“新进了些消暑的果品，皇上可要尝尝？”妃子温柔又疏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也好。”少帝耳朵很是受用，只说好。
越是靠那容姿清冷的少女近，越是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甜气味，同自己在院落里闻到的一般无二。
“妃子平日里都熏得这种香吗？”少帝害羞不敢看身旁佳人的脸，不能察觉到佳人的脸色微变。
“只是偶一熏香。今日所熏之香乃是西域特供奶绮香，陛下数月前曾赐给明王府的。”身旁的佳人的语调有些刻意放重了，不知道的以为是生气了。
少帝不曾有什么恋爱的经历，钝如木头一般，又害羞不敢看身旁佳人的脸蛋，自然草草掠过这点，随意同妃子谈论几句：“嗯嗯，确实有一股异香，煞是好闻。”
妃子你别熏了，我会想起前世的冰饮然后泪流满面的。
忽然听得方才停留之处一声巨响，两个瘦长黑影自房檐上滚落下来，回头看去，一个青袍禽鸟官服的正横趴在另一个身穿绯色飞鱼服的男子身上，两人俱是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这一摔动静不小，还恰好摔到了皇帝身后，搞不好还能安一个惊扰圣驾的罪名。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这永宁宫暗处还潜藏着几处皇家的暗卫，此时见情况有异，便一时间倾巢而出。只在呼吸之间，一阵刀光剑影把皇帝的眼睛都晃得有点花，俩天降的官服毛贼之中反应慢的那个已经被暗卫擒拿下了。
“有刺——”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把“客”字说出口，嘴已被一只脏不溜秋的手给堵上了。
“唔唔唔”小太监惊恐地看向自己身后，只见一个面容俊俏的青年满脸黑灰，正对着自己笑：“不是刺客，勿要声张。”
皇帝强压住内心的惊慌，连往后退几步。
也是绝了，姜玄霖这人越是害怕面色就越是铁青，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被扰了同爱妃游戏的雅兴，正处于雷霆大怒的边缘。
用武力安抚完小太监之后，俊俏青年一个滑跪，跪到面露讶色的皇帝跟前叩首道：“臣陈桐禄罪该万死！冲撞了陛下！罪该万死！”
那远处已经被两个暗卫拿下的史官已经被押在地上，反复叩首，口中只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正是方才在屋梁之上推推搡搡的锦衣卫和史官。
皇帝冷笑：“确实罪该万死。”
扫了一眼，发现这锦衣卫的袍服也是不凡，搞不好也是个指挥使指挥同知级别的，廷杖本就是锦衣卫执行，要是拖出去罚廷杖，又有些怕执行力度不够。
“妃子，这几个逆臣可有吓到你？”皇帝转向一旁面色如常，沉静端详情况的妃子问道。
一转过去，便知道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胆子比自己大多了，遇上这等事情还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甚至还若有所思。一时间被皇帝问及，还愣了一下。
“臣妾无碍。”妃子微微摇头，声音柔柔的。
“传朕旨意，陈桐禄官衔降三级，罚俸一千石。另一位逆臣廷杖三十，罚抄《臣德》三十遍，月末之前呈上来。”皇帝对着妃子柔声细语说罢，转过来就是川剧变脸，对着陈桐禄几个臣子面色铁青。
确实，虽然不是刺杀皇帝，但是惊扰圣驾是跑不了的。
但这这这！罚俸一千石？
众所周知，北洛国给官员的俸禄极低，就是高级官员，俸禄也根本不够维持其豪华生活的。
锦衣卫指挥同知为从三品，月俸仅仅三十石而已，不稍微贪墨都维持不了生计，这一摔可把老婆本都赔进去了。
这下不得不贷款上班了。
锦衣卫的心凉了半截，但是又不敢怎么表达，只是叩首：“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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