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一道防御结界罩在了孟摹和风鸾的周围，宋曦云化作的江白溯飞身而至，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血，从江月璃的身体里流出，片刻便染红了孟摹的双手、衣袖、长衫、地面……
这一幕映在宋曦云的眼中，却引导着某些记忆铺天盖地的扑进了他的识海。
宋曦云双手发抖，却只能先应对周遭那些魔刃，众多江家族人也赶了过来，魔刃的人倒也不恋战，留下同伴的尸体迅速御行离去。
倒在孟摹怀中的“风鸾”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疼痛，也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
江月璃有点慌：“绯玉……现在怎么办？我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绯玉：“主人放心！这里是幻境！只要你帮孟摹解除心结执念，就一定能出去！”
“风鸾都要死了还怎么解除啊！”江月璃急了，“他的执念不就是风鸾……”
江月璃突然停住了，有个念头猛然闪进了她的脑海。
周遭画面的波动十分猛烈，不远处站着的那些江家族人已经化成了虚亮的斑点。
抱着风鸾的孟摹终于哭了出来：“风鸾……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是大哥的错……都是大哥的错……”
“大哥不该带你出谷，不该放你留恋这人世间，不该顺着你的意思让你嫁给江白溯……如果我有一次能成功阻止你，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你不会死的……大哥不会让你死的！”
孟摹的面容由悲痛突然变成了狰狞，拉着江月璃盘膝做好，以指抵在了她的眉心处。
江家人的身影已经彻底碎裂，周围山崩石裂，狂风起，卷着碎石枯叶垂直而上，唯一还站立在一旁的人，只有宋曦云。
“你怎么样？！”宋曦云焦急地通过神识链接唤着江月璃。
然而安静无声，没有丝毫回应。
江月璃不是不想回应，她是没办法。
此时的她神识已经开始涣散，她凝聚起最后一些力量，抓住了刚刚的那个念头。
“大哥，没用的……”她按下了孟摹的手腕。然而仅仅这一个动作，便让她眼前发花，冷汗浸湿了额发。
她身体向旁边一歪，一双大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宋曦云将她揽在了怀里，抱得小心翼翼。
“不，风鸾！你不会死的！”孟摹疯了一样想把她抢过来，却被宋曦云反手抓住了手腕。
“孟摹，”宋曦云化作的“江白溯”双目已然赤红，隐忍着哑声道，“你冷静些！你这样只会让她走得更快！你看不出她想对你说些什么吗？！”
“大哥……”江月璃也趁机握上了他的手腕。
“大哥，这些怎么会是你的错呢……错的是害我的人，不是你……”
“人生无常，若是一直待在谷中，让我千年沉闷无趣，我宁可选择如今短暂的灿烂与欢欣……”
几句话而已，江月璃说着，却已经感觉到浑身脱力。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并没有觉得恐惧，内心反而觉得平静。
就仿佛在很久远之前，自己也曾如此面对死亡，自己似乎……也曾倒在一个人的怀中一样。
她不由抬眼，看向抱着自己的宋曦云，宋曦云正好也望着她。
一滴温润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眼泪。
大概他太入戏了吧。江月璃想，大概，现下的他，真的代入了自己父亲的角色。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捧着母亲当时的画面，感受到了离别的痛苦呢？
“该来的总会来……可是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最苦的，是你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吧……”
“大哥…”江月璃咳出一口血，继续紧紧按着孟摹的手腕，“我这一生，很安心，也很开心……你不要困住自己，那样我会不高兴……”
“大哥……我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若说我有什么遗憾，便是没有看着她长大……”
说到这里，江月璃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那些关于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一股脑的涌进了脑海，如今她在扮着母亲的样子，说着母亲可能会说的话，可是在内心深处，她多么希望母亲还活着。
即便自己是已经经历过两世的人，但是美好的母爱与亲情，总会让人无限留恋。
“大哥……你好好活着，你和白溯一起……你帮他一起看顾着月璃，好不好？”
江月璃终于泪流满面，声音已经虚弱到不行：“好不好……”她却十分执着地问着。
虽然她的本意是让孟摹可以将执念转化成另一种寄托，但是自己说出来时，却觉得异常心痛。
若是真的能出去，她一定要去查查母亲的死因，一定要揪出背后的凶手……
“好不好……？”她最后用力发出声音，带着乞求望着孟摹。
“好……好……”孟摹狰狞的面容终于渐渐恢复如常，他掩面而泣，痛哭失声。
江月璃心里的弦终于松了，此时她只觉得好累，累得很想睡过去。
她望向抱着自己已是泪眼婆娑的宋曦云，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摸上他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得很自然，很顺理成章。
“你……”
手掌几乎要碰到宋曦云脸庞的时候，周遭一切终于彻底破碎，所有的画面归于刹然出现的白光之中。
江月璃终于闭上了眼睛。
神殿之中发出震耳的轰鸣之声，江月璃被声音震醒，回了片刻的神才确认自己真的出来了。
“醒了？”宋曦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回头去看，便发现自己原来枕在对方的肩头。
江月璃急忙坐直了身体。
宋曦云捏了捏拢在袖中的手：“有惊无险，还好。”
“啊，是啊，还好。”江月璃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孟摹的执念，原来是你母亲的……”
“我最后也猜到了。”江月璃打断他，垂了垂眼眸，“本来也是赌一把，果然赌对了。”
“你是风鸾的女儿？！”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江月璃和宋曦云抬头，便看到原本高大的食梦貘逐渐化形，化作了梦境中孟摹的样子，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与此同时，大殿中的灯火尽数亮起，周遭瞬间明亮起来，驱走了所有的阴暗。
“像她，真的很像……”孟摹上下打量着江月璃，脸上带着悲伤与怀念，“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能劝我放下的，大概只有你了。”
“月璃见过孟伯伯。”江月璃恭敬行礼，“是孟叔叔自己突破了执念，月璃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当局者迷，大概便是如此吧。”孟摹长叹一声，“罢了，我已困了自己这么多年，连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找上了门来，我又何必继续自苦。”
他望向江月璃，带着满满的自责之意：“刚刚梦境中的话，虽然风鸾没有来得及说，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这么想的。只可惜，我这个伯伯做得太不称职，自苦自困了这么久，一点也没尽到做伯伯的责任……”
“不不，您别自责。”江月璃急忙摆手道，“我机缘巧合落在此地，碰到孟伯伯您，就说明上天的安排还有它的道理，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嘛，孟伯伯您也醒了，我们也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了！”
“说起来……这里地处隐蔽，你们是怎么会到这里的？”孟摹问道。
“我……我有一只灵宠，前阵子跟它走散了，根据踪迹找到了苍山北麓这边，刚好遇到来找同门弟子的云阳宗宋曦云宋长老。”江月璃又描述了一下怎么在地缝旁与黑雾妖人作战，怎么救下南星，云阳宗的杜清音怎么救下他们然后带走了南星和梅文渊，最后自己和宋曦云又是怎么掉落到地缝之中。
“琉璃球？”孟摹听到她提起这个，眯起了眼睛。
“就是这个。”江月璃将怀中的琉璃球掏出来递了过去。
孟摹接过，那琉璃球在他手中忽然发出温柔的华光，仿佛见到老朋友一般。
“这个法宝，还是我送给你母亲的。”孟摹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当时偶然得到，你母亲很喜欢，便给了她。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母亲的法宝都被我爹收入宝库，说日后会尽数交给我。”江月璃其实很奇怪，“没想到，这个琉璃球会出现在这里。”
“未解之谜太多。”孟摹叹了口气，自怨道，“都怪我，当初沉溺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连这些要查的事情都没有去细细查探……”
“可是……”江月璃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的父亲似乎也没有继续查，或者，查过了，却没让自己知道？
如果查过了，却为什么毫无动静，自己则更是连母亲是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
“你既然已经经过梦境，想来已经知道你母亲的真实身份了。”孟摹看着江月璃，问道。
江月璃点头：“我知道。既然您是大妖，我母亲必然也是……”
她欲言又止，转头看了一眼宋曦云。
宋曦云也正好看她，似乎还弯了弯唇角。
这是……有些许的鼓励之意？
“我母亲必然也是大妖，对不对？”江月璃没有转回目光，她对孟摹说着，目光却落在宋曦云的眼睛上。
“而我，则是为正道所不容的，半妖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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