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古村11
老作家，也就是小说家的外祖父留下的日记中信息量很足。
他的文字侧面印证了之前“双面神性”的猜想，尽管很少，但是也提到关于祭典的细节。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是作为“活祭”参与的这场盛大的祭祀神明的典礼。
小说家没有见过这位外祖父，只是在父母或是其他人的叙述中听说过，再有就是新闻报纸一类的读物记载了有关他的事迹，包括老作家写的文章和他失踪的案件始末。
要说他见到这个笔记，内心多悲伤多难过是没有的，但也在心里留下一个印记，了解一桩心事一般的释然。
其余几人理解小说家的心绪起伏，默默注视着他反复摩挲已经泛黄纸页上面工整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外祖父的气息。
后面是侦探记录查案时脑中思绪的草稿，字迹凌乱，有些符号文字别人根本无法解读。好在，最新几页里面写着有关双又村的内容还算清晰。
里面提到村口奇怪的石碑，从村民不上心的态度来看，侦探认为那里埋藏了什么东西，至少一定不是前任村长的衣冠冢。
侦探在纸上写了“解谜”“关键”两个词语，又画了一个圈把它们圈起来，一个箭头延伸出来指向“相生相克”一词，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加粗的“双”字。
这一页从中间到最底下的空白上有一道引人注意的歪曲划痕。
杨医生看着那道划痕，突然问道：“孟芸意，你捡到这个本子的时候，旁边是怎样的？有没有发现圆珠笔一类的物品？”
孟芸意仔细回想：“好像没有……我找了一圈，只有这个笔记本，上面盖着些草叶。我也是不经意间发现的……难道说？”
杨医生沉默点头。
侦探凶多吉少。
他很有可能是在石碑附近调查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偷袭带走。这个本子看起来很像被刻意掩埋的，但是手法很粗糙，可能是听到孟芸意找人呼喊的声音，匆匆离开。
在后来的孟芸意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的两个村民很可疑。孟芸意自己觉得，当时如果她的回答有什么差错，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现在想想还会后怕。
胡兰兰更是吓得不敢吱声，不知道多少次在心底暗自庆幸没有跟去，不然今天命悬一线的就是她而不是孟芸意了。她可不确定自己能像孟芸意一样机敏应对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村民。
和他们一样，读过前面内容的侦探也注意到“活祭”，在他们刚刚来到双又村的时候也出现过这个词语，是村民提到的献给神明的“圣女”。
胡兰兰颤抖着声音：“该不会那些纸人想把我们当作祭品？一定是这样的！那些失踪的游客，一定都是它们！”
小说家双唇紧闭，眼睛快速转动，把这本薄薄的笔记翻来覆去看。
想到可能的结局，再加上自己略显危险的性别，孟芸意嘴里发苦，心里打颤，也不想对胡兰兰多说什么。
只有杨医生，作为年长者轻拍她单薄的肩膀，这具年轻的身体如同在鲜花顶端翩翩起舞的美丽蝴蝶，在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夜躲在树叶下无助地发抖。
她和孟芸意都是花一样的女孩子，过早经历了同伴的离去、遭遇这么多超乎常理的惊吓和恐惧，站在死亡的门前徘徊。
这时候，谁也无法指责她们退缩，她们懦弱。
天边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之时，一个身着灰色大衣的男人大跨步走进隔壁的民宿，在所有人面前。
随后，民宿老板过来拿走了侦探在房间里的行李、个人用品，说侦探换了一个房间。
那绝不是侦探本人。
四人面面相觑，心中闪过这个苦涩的想法。
……
祭典开始前一天。
刘女士在房间里敷面膜，听到敲门声，使唤王先生去开门。
门口几句交谈，王先生很快回来。
“谁呀？”
刘女士从洗漱间出来，脸上草绿色的面膜让她不敢做过多表情，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是那两个小姑娘，说是跟王叔上山摘了水果做了些小甜品，正在到处送人呢。你不是总说这里人吃饭太粗糙，哝，我看她俩做的还挺精致。”
王先生手里是一个巴掌大的一次性塑料饭盒，里面是满满的水果捞。装盘不怎么好看，但是色彩鲜艳的水果切块新鲜诱人，散发着阵阵酸甜果香，浇上杏仁糖稀，颇有艺术感，中间点缀着两片翠绿的薄荷，还附带两根小牙签。
“哼。”
刘女士不置可否。不过，从她转身回洗漱间卸面膜的轻快脚步来看，心情至少是颇为期待的。
“今天倒是没看见他们出去逛。”
“可能没什么好玩的吧，毕竟这个村子不适合长期旅游，顶多周六日过来住一晚”
夫妻俩开着电视，在闲聊中你一口我一口品尝着。
就连住在高泽家里的宋柒也收到了一份水果捞。
本来宋柒是不想开门的。
之前高泽不在的时候他给杨医生开了门，还是被高泽知道了。虽然他没说什么，宋柒却能从他看过来的眼神中读出“关心”“恨铁不成钢”“不赞同”一类的丰富感情。
从小到大除了小学老师再没有人对他露出这种眼神，而自从他上了一所全县最差、不良聚集的中学以后，也就再也没脸去见那位苦心育人的老教师了。
宋柒脸红了个通透，躬着身子低着头，“我以后一定注意。”
然后他极小声快速说了一句：“我就借了个打火机，没说别的。”
高泽闻言气笑了。
他看着面前像个受训小孩一般脸上写着“乖巧但是下次还敢”的宋柒，眼神明暗变化几番，最后回归幽深不见底的晦暗不明。
“……我不在，谁来了也不能开门。”
他没有如宋柒希望的那样，说什么“这次算了”“别太在意，没事”之类的安慰话语，反而硬着语气再次强调了一遍要求。
谁知道就因为这句话，宋柒不跟他说话，任他日常对话还是故意挑逗也全然当做空气，单方面冷战直到门外再次有人敲门。
两个女大学生敲完门，没听到回应，对视一眼又大声说明来意，这时宋柒才转过脸直直看着高泽。
高泽：“……开门吧，要是有事别叫人家等急了。”
这可是你说的。
我可是征求了你的意见才开门的。
宋柒眼中明晃晃是这个意思，一步三回头过去开了大铁门。他性格中本就带着的任性刁蛮、霸道不讲理的部分在高泽这里被放大得淋漓尽致，弄得他哭笑不得。
怎么这么好骗呢。
这样轻易就对别人卸下心防，可不是好骗的？
打开门，迎面是两个笑容甜美的姑娘，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玻璃饭盒，里面满满当当的水果捞，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宋柒面上岿然不动，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
高书记在这里没有地，不像老乡家里想拿出水果就去山上摘一个，他也不好意思跟人家要这要那的，一时间颇为意动。
而且，她们也说是自己做着试试，做出成品了就拿来给大家伙儿品尝。
他兴高采烈收下了。
掂着手里的重量，宋柒想起来客套，随口邀请她们进屋坐坐，被两个姑娘婉拒。一来一往，便也结束了对话。
临走前，胡兰兰望着宋柒宽松的衬衫衣领下奇怪的红色痕迹，张口想要提醒他，却被眼尖手快的孟芸意扯了回去。
“芸意，你不是也看到了？说不定是鬼怪做的！他可是一直跟那个高书记一起住的猛人，指不定已经遇到什么……”胡兰兰想起那一片片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在紧致的深色皮肤上连绵的可怖红痕，内心发憷。
虽然她们……但是，她还是不希望瞒着宋柒可能对他有害的事。
“东西都送过去了，你还纠结什么？不用在这时候假好心！”干点什么都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真不想跟她一起来！孟芸意目不斜视，大方自然走在路上，身旁跟着一个神色有些畏缩的胡兰兰。
她的手中空无一物，完全没有刚才跟宋柒说的给别人送去的剩余的水果捞。
“可是……”
“行了，收起你的同情心。这也是为了更多人考虑做出的决定，他到时候只会美美睡上一觉，什么也不知道。”孟芸意冰冷的语气急促小声说道。
和至今母胎单身而且对某方面知识单纯到不可思议的胡兰兰不同，孟芸意就算同为单身理论知识也极为丰富。
会在那样很难引起本人注意的地方留下细细密密的痕迹，简直就像是为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标记，将所有意图靠近的人蛮横推开，占有欲膨胀到满溢出来的程度。
冥冥之中，孟芸意觉得他们这次的行动会成功。
“啪！”
拍死在脖子后面嗡嗡乱飞的小飞虫，宋柒摸摸有些刺痒的肩颈处，又把手伸进松垮宽大的衬衫里，挠挠侧腰和肚皮。
水果捞稳稳当当坐在他手里，推开门，屋子里散发出一丝凉意。
“快来尝尝，我觉得她们做的不错。”宋柒放下东西，手在衣服上蹭蹭，刚一伸手就被一根精致的不锈钢叉子挡住。
高泽：“去洗完手再吃。”
宋柒一愣：“你不吃吗？”怎么只有一个叉子。
高泽拔下插在上面的牙签，用叉子举起一块苹果在宋柒面前一晃，趁他不注意送进他微张着的口中。
瞳孔微缩，气息凝滞，焦糖色的年轻面皮上不经意间飘起一抹淡红。
舌尖品尝到水果的酸甜汁液，鼻尖萦绕着苹果特有的清香，牙齿下意识开始咀嚼，口中涎液不自觉分泌。
“唔……好次。”
“量这么少，你自己吃吧，我也不怎么喜欢甜食。”
高泽在宋柒每次张嘴要说话的时候都会精准送进去一块水果，连续投喂几次，他似乎终于厌倦了这个游戏，放下叉子去院子里浇花。
宋柒：“我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只不过她们亲自送过来，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说完趁着高泽背对着看不见时咂咂嘴，鲜红的舌尖快速扫过浸润的淡粉色唇瓣，“你要是不吃，我就都吃了。”
背对着浇花的高泽摆摆手，示意他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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