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古村10
侦探的笔记？
孟芸意拾起黑色小本子，粗略一翻，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她眼晕。
应该是侦探的本子吧，里面似乎都是各种灵异事件的记录。
孟芸意不耐烦地合上，余光瞟到地面阴影不正常的晃动，佯装平常往前迈步，却一个回旋快速直面背后——
“谁！”
眼前，两个不认识的村民像是被她吓到了，身子往后一仰，“哎呦，小姑娘，一惊一乍的作甚么！”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想让我们看到？”
两人表情有点僵硬，带着点机器生锈的艰涩感。联想到他们纸人偶的真实身份，孟芸意脸色一白，下意识反手把小笔记本藏在后面，一边说着话分散注意力，一边悄悄塞进衣服袖子里。
“不好意思，两位大哥，我这个人有点胆小，反应过度了。”她说着把垂到面颊上的碎发捋到耳后，勉强笑了一下，“任谁背后突然站了个人，都会吓一跳。”
两个村民眼珠子咕噜噜转，似是在考虑她给出的理由，其中一人指着她不自然垂在身后的手，“背后是什么？藏东西了？”
“什么意思，查我？”孟芸意表现得像个被侵犯权利的普通游客，口气不由得带了点火，“你们可不是警察。”
两个村民眼神瞬间阴狠凶恶起来，打量她的目光甚至带了点不尊重的特殊意味，“哦？不给看？那就是有问题了。”
“有问题的游客……要受到惩罚。”
“祭典快要到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坏事。”
女孩咬着嘴唇，面上像是怕了，气势弱下来，伸出双手侧身让开，露出背后灰扑扑的石碑。
“什么也没有，我就是随处转转……”
两个村民一步步靠近的脚步猛然顿住，在皮下暗潮涌动的某种东西也如退潮般悉数散尽，两人方才恐怖的某种气质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是不同人格。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也是关心则乱，这不快到祭典了，这可是村子一年一度的大事件，可不能出事。而且你们一行人是来我们村的贵客，这要是哪一个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担待不起，您说是不是？”
“这石碑也是我们村重要的地方，是前任村长离开后，咱们给他建的衣冠冢。唉，说来也是遗憾，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过，现在的高书记人也很好，咱们都说，是老村长在天之灵一直保佑着村子越来越好呢！”
孟芸意扯扯嘴角。
亏得这鬼怪能说出这种话。
已经失踪了一人、死亡一人，但是才过去两天，他们就把那两人忘得干干净净，还要操办什么祭典。尤其是小吴，若不是一起来的大家还有记忆，她都要以为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了。
太可怕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被淡忘。
刚才这两个村民突然出现在她背后，还有怪异的气氛，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她似的，而且很在意她在石碑前做了什么，很明显这里有问题。
至于他们扯得“受人敬爱的前任村长之墓”，更是鬼话连篇。就以这块石碑周围杂草丛生、碑体字迹模糊尘土覆盖的状况来看，绝对是有人故意放任导致的。
目前最主要的还是找到侦探。
孟芸意轻轻呼出一口气。
暂时脱离危险了。
现在这两个村民看起来恢复了往常见到的模样，应该还挺好说话，不涉及村子秘密、禁忌相关的话题，他们应该都是有问必答。更何况只是找个人而已。
“不好意思两位，请问你们见到侦……穿灰色大衣的高个子男人了吗？他是我们一个旅行社的同伴，我在找他，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
“没看见，估计是已经回去了吧？你再找找，咱们村就这么点大，应该能找到。”
孟芸意点头道谢，手心攥紧滑落出来的一点笔记边缘，快速离开。
她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背后刺人的视线。
直到她转身消失在一栋民房后面，才彻底隔绝。但是现在还不能拿出笔记观察，还是先找一轮再回去。
她又在村里转了一圈，沿途询问村民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最后，她和小说家、杨医生、胡兰兰相遇，结果这几人也没有遇到侦探。
“做助手居然能把别人跟丢，真是……”
胡兰兰躲在医生后面轻声嘲讽，被孟芸意斜眼瞪过去，又快速缩回去。
“他走的很快，我跟不上……不过，他应该是去调查村口的石碑了。”
孟芸意快速说了一遍在村口石碑遇到村民的事，拿出捡到的这个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的花体英文签名，一直平静的民俗小说家忽然走上前一把夺过笔记，仔细观察扉页后快速后翻。
众人皆是一惊，孟芸意更是明显展露不满。
“不用这么着急，大家一起研究不是更好。再说了，这大概是侦探先生的笔记本，我不敢私自翻看，这才想着和大家一起，您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你说是谁的？”
小说家出声打断了孟芸意。
“虽然不确定，但是那里的确是侦探先生最后可能出现的地方，掉在草丛里正好被我看见了，我看里面有很多鬼怪记录，觉得里面可能有侦探先生留下的线索……”
“胡说！这是我外祖父遗失的笔记本！这扉页的签名是我外祖父的英文名字！”
小说家的外祖父，那位几十年前在双又村离奇失踪的乡土文学作家，其作品在国际上也有几分名气，有个英文名并不奇怪，虽说众人其实也不知道这本笔记上面的英文签名是不是真的是那位老作家的名字，但是小说家这样笃定，又觉得不像是谎言。
这个黑色笔记本看起来确实很旧，样式普普通通，外壳是极具年代感的水牛皮，看得出来使用者很爱惜，除了因为在地上捡到沾了点草屑尘土，没有明显破损。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呈现出翻看时叫人不由得放缓放轻的脆弱感。
奇怪的是，翻到后半部分的时候，纸张一下子被漂白了，尽管也能看出不是崭新的纸张，但和之前的有着明显差别，字迹也变得不一样。原先是工工整整的宋体钢笔，现在是略显凌乱倾斜的圆珠笔，后来的使用者并未刻意模仿以前主人的写字习惯或是笔迹——
是的，这是个一目了然的“二手”笔记本。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过之前那位老作家，也就是你的外祖父，已发现的遗物里并没有这个笔记本。”杨医生若有所思。
“当然，我们都以为它也跟着外祖父一起遗失了。”
他清晰记得那日下午在餐桌上，小说家所说的每一句话。神秘失踪几十年的老作家，在他最后停留过的村子里发现了一本疑似他曾经形影不离的笔记本，而发现地正是侦探之前说打算去探查又不见踪影的石碑附近。他不认为这会是个巧合。
杨医生暗中观察其他人的表情，除了惊讶外看不出明显异样，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小说家没想太多，单纯感到很高兴。
毕竟这很可能意味着宝贵的线索。
小说家小心翼翼翻阅着笔记本的内容，很快找到了泛黄纸张的最后几页，标题写着“双又村调查记事”。
“19xx年6月5日，晴。我到达双又村，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环境清幽美丽，完全看不出有灵异事件发生。我对于人们讳莫如深的灵异事件充满好奇，询问，原本热情的村民们却像是变了个人，紧锁着嘴巴不再和我多交流。我岔开话题，说对当地的信仰很感兴趣，他们又马上笑开了花，说这位神明喜爱勤劳善良的人、为他们带来子孙和财富，厌恶懒惰贪婪的人，会用贫穷和无子惩罚他们。我觉得这个故事既天真又质朴，是典型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19xx年6月7日，多云。我们走访了整个村子，这里确实是近几年开放道路以后富起来的，靠卖水果，很甜，却没什么特色，很快就会被其他竞争者顶替吧。村长也跟我提起，愁得很，我只是一位笔者，无能为力。这几年村子渐渐走下坡路，村里的新生儿也渐渐减少，村民们都很担心是神明对他们的品性不满，愈发虔诚拜祭。我知道，这是没用的，可我什么也不敢说。无奈，悲哀。”
“19xx年6月10日，小雨。雨季来临。村子祭拜的神明很奇特，怕是能让许多女同志红着脸不敢看，就连我这样的糟老头子也是不敢直视的。只有这样偏僻闭塞的地方才会产生这样原始粗犷的信仰文化，因为没有足够的劳动力。但是这样一位神明，为什么能够兼管生育和财富，我是不理解的。我们认为也许和神像的形象有关联，祂的传说也印证了这一点。”
“19xx年6月20日，阴转小雨。我和村民越来越熟悉，刚刚到来时的尴尬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安静、平和，又充满神秘感，我的创作欲源源不断。”
“19xx年7月8日，多云。村子再过几天就要准备祭神大典，家家户户都在做准备，我们借住的老乡家里也不例外。我也帮着布置了神龛。我和孩子们关系很好，他们对我前几日讲述的‘冬日送礼老爷爷’的故事很感兴趣，为此回去以后缠着父母说自己是个乖孩子，要让老爷爷冬天发糖吃。当我说到‘不乖的孩子会被老爷爷用鞭子抽’时，他们就如鸟兽散，飞一样不见了。距离冬天还早，我想我可以待到那时候。”
“19xx年7月9日，小雨。村子里弥漫着不可思议的怪气氛，他们不约而同地瞒着我。我才知道，这个神祭需要‘鲜活的祭品’，明明是个连猪肉都不舍得吃的小村子，为了信仰却愿意用珍贵的‘三牲’。我好奇地问，所有参加者都能分到肉吗？村长爽朗的笑了，只有神明才会得到献祭。”
“19xx年7月10日，大雨。雨这么大，明天大概也会继续。我以为祭典一定举办不了，但是一早就有人过来给了我半个神明的木制雕像，说明天他们来接的时候让我带着去。真是奇怪的习俗。为了防止忘记，暂时记在这里。一想到明日热闹的祭典上只余我一人，惆怅和遗憾之情油然而生。”
在场所有人屏息凝神。
在这段平和的记述文字之后，就是一片令人心生恐惧的无言的空白。
隔了五六页，重新出现的已经是另一个人的字迹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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