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校园9
“啊——！！！”
“死、死人啦！”
清晨，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早起工作的清洁工发现了血泊中的黄毛。
校领导慌忙赶来，不多时警察也来了，现场被围起来。
尽管老师们一再要求禁止外传，这件事还是在学生之间迅速传开。
“听说咱们学校有个人跳楼了！”
“好可怕！”
“咱们这学习压力也不至于这么大吧，比我发小他们学校好多了。”
“谁知道？心里脆弱呗！”
“哪个班的，谁啊？”
“好像是个高三的。都围起来了，不让看，也不知道是谁。”
“我有个高三认识的学长，他说可能是一班的一个人。”
“你们这消息都过时了，我听说是一个转校生。”
……
“跳楼事件”在校园里引起轩然大波。
学生们比起之前的早恋事件更加关注，课间窃窃私语的人到处都有，学校禁不住。
尤其是当警方调查了坠楼现场正上方的楼层，逐一排查，在天台发现了一个日记本，结合之前学校里发生的另一起事件，将可能有关联的两个人由老师协助带去询问。
洛柒按照之前段青鸿教过的话，表现得像一个懦弱怕生的无辜少年，被黄毛用假日记污蔑、又被他用短信欺骗，至于去天台到底要做什么，洛柒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是恰巧当时和段青鸿在一起被辅导学习，收到短信后被对方劝阻没有理会，因此幸运的避开了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灾难。
洛柒其实是紧张的，他的心脏怦怦跳，手心全是冷汗，唯有隐藏在头发和镜片下的眼镜给予他安全感。他害怕这套说辞被警察发现破绽，他害怕去调查的人发现什么痕迹，他甚至开始怨恨已经停止呼吸的黄毛，为什么要针对他，为什么让他遭遇这种磨难，让他担惊受怕。
不过，洛柒一贯的形象即是如此。人们都以为他被吓坏了，这个胆小怕生的少年，同龄人的死亡一定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在十几岁的年纪首次直面死亡，如果没有得到很好的心理疏导，也许会成为他人生的一片阴影。
警察们询问的时候也不由得放柔了语气，为他不完美的演技下意识找了理由。
尽管有人会对黄毛跳楼的动机有所怀疑，尤其是恰巧损坏的监控。但是归根结底，事先发出邀请的是黄毛，谁知道监控是不是他破坏的呢？
这件案子很快就以黄毛因对同学心怀愧疚自杀结案了。
学生们一阵恍然大悟，而所有玩家却脊背发凉。
这所学校的所有转校生都是玩家，在校期间他们攻略游戏角色，高三毕业时达成结局。
这是一个恋爱攻略游戏！
不是惊悚校园怪谈！
也不是大逃杀！
为什么会出现死人？
什么“畏罪自杀”，怎么可能？黄毛可是玩家！就算中途退出游戏，也不会产生死亡结局。
是玩家吗？还是npc？
《完美人生》游戏自由度很高，如果有玩家在游戏中杀害npc，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关入监狱，直到游戏结束。有些玩家为了达成目的的确不惜伤害npc，这种人被大多数玩家所唾弃，但由于缺乏相关管理，并且“只是一个游戏数据”，因此做出类似行为的人不在少数。
玩家之间很少互相攻击，有一个原因就是全息游戏的体感度。
游戏登入时可以调整体感度，也就是对外界的敏感程度。体感度越高越接近现实，受到伤害时疼痛感也越真实；相应的体感度越低，疼痛感也会低，而玩家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会下降，比如水流和微风，就像隔了一层塑料膜。
如果是惊险刺激的游戏，玩家体感度大多会调到百分之五十以下，而这种恋爱游戏则一般保持百分之百默认值。
所以说怎么会有玩家特意来恋爱游戏体验跳楼自杀？这和现实几乎没什么区别！
玩家之间也趁着休息时间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最有可能的就是黄毛招惹了某个游戏npc，被对方推下楼，制造自杀假象。
那么嫌疑人也很明显，洛柒和段青鸿。
问题就在于，这两个人一个是黄毛的攻略对象，招惹他的可能性不高；另一个是游戏初期剧情的小炮灰，能力低、性格弱，这种游戏面板人物是不可能出现类似扫地僧的设定。众人想起黄毛健壮的体格和高数值的体能，对比一番，果断摇头排除。
“总之，黄毛的遭遇说明这个恋爱游戏可能不像我们想的这么简单！”其中一个玩家振振有词，“毕竟这是整个游戏中最画风不齐的恋爱游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也许它本来就是个恋爱惊悚向游戏？”
“有可能啊，我反正觉得我的同学和攻略对象有时候滤镜挺奇怪的，我还以为是美术监督的审美清奇……”
一名女玩家颤抖这声音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开启了支线，或者是隐藏剧情？以后会不会还有玩家死亡？”
玩家们纷纷沉默。
“没事的，只要正常玩应该就没事吧。我们现在的攻略线好感度都挺高的啊。”
半晌，一个玩家张口道。
没有人回应。
预备铃声响起，玩家们怀揣着不可言说的心绪回到各自班级。
暂且不提这些转校生们产生了多大心理阴影，土著学生们倒是忘得快极了，不到一周就没有人再谈起这件事，好像高三一班没有过一个黄毛转学生。
洛柒这几天整日敏感警惕，生怕那些警察卷土重来。而唯一能够发泄内心恐惧的人，能够倾诉的人，也只有知道事件真相、在天台顶救下他、帮助他作证的段青鸿。
在班里的时候并不明显，但每到午休或是放学后，玩家在以往的惯例地点就找不到段青鸿了。食堂、篮球场、学生处，那些曾经被玩家用来刷情感值的固定地点，总是找不到人影。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在教室座位上看到段青鸿，那又有什么用呢？上课期间如果撩人，被老师发现就会扣掉友好值，怀疑早恋的风险增加，可能还被喜爱学习的班长厌恶。
黄昏时分，学生们一涌而出奔向食堂，玩家们瞥见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洛柒，就匆匆离去，循着人群寻找段青鸿的身影。
却没有人发现，几近空旷的教学楼里，被众人心心念念的人手中拎着两个冒着热气的塑料兜，还有一盒为某人专门买的甜牛奶。
洛柒是被食堂饭菜的香味吸引醒过来。
两菜一饭一汤稳稳当当摆在面前，两人份的食物挤满小小的课桌，对面的人正撕开吸管包装纸，为他插上牛奶盒。
一次性筷子也被掰开，放在洛柒面前。见少年还呆呆坐在原地，段青鸿无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发夹，主动伸出手把少年额前厚厚的刘海捋上去，用发夹固定在头顶，看起来像一个可爱的小揪，多了一分俏皮。
这一系列动作十分熟练，洛柒全程没有反抗或是怪异的表情，看起来已经习惯被这样“伺候”着吃饭。
少年大而无神的黑色眼珠此时才开始转动，苍白纤细的手指拿起筷子，一口饭一口菜一口肉的吃起来，带着机械重复的规律感。
洛柒书箱里的面包早就被当作早餐包吃完了。因为最近几天的午、晚餐，都是这人帮他从食堂打来，再凑过来一起吃，当然饭卡还是用他自己的。
若是以前的洛柒怎么可能忍受和段青鸿同坐一桌面对面吃饭，这还能有食欲？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能够平静面对段青鸿，接受他的示好，是洛柒自己的思想发生了一些改变。
以前他只是单纯嫉妒这个人。俊美的外表，强壮有力的身体，被众人所喜爱的性格，学识过人、能力出众，家世背景也不凡——
这样完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出现！
洛柒坚定地认为，他一定有内心阴暗的一面，他的所作所为一定有更深层的内涵。
所以他不屑，认为学校里会喜欢这个人的老师和同学一定都是一群愚人，他们追捧他，崇拜他，爱慕他，把他奉为神明。
谁知道这是不是段青鸿刻意为之呢？
洛柒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这个人。
只是因为他太过“完美”。
而那天，差一点被黄毛推下去的洛柒，是那样庆幸段青鸿身上他看不起的“伪善”，不然有谁会想起来救他？谁愿意救他？
每每回想起那一刻，留给他的只有后怕。
段青鸿及时出现救下他，在这之后也一直对他表现亲近，其中原因究竟是什么，洛柒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点猜想，不过仅此而已，不愿深思。
太麻烦了，他只想此时此刻安然享受对方带来的一切好处，不细究缘由。反正他身上也没什么好图的，段青鸿手上其实可以说攥着他的把柄，本来应当是他伏低做小、极尽巴结讨好，乞求对方保守秘密。
现在他们做的事……是完全相反的吧。
洛柒咬一口鸡肉，不由得走了一会儿神，就被对方询问发生了什么。
被人关心伺候的感觉的确很好。而无偿为自己服务的这个人，是自己昔日暗自怨恨嘲讽的“死对头”，更让他燃起一种隐秘的兴奋感和畅快感。
就算你是校园男神，也要被我呼来喝去！
只能说这是任何一个□□丝都曾幻想过的事吧，被最美丽的异性环绕，将自己高不可攀的同性踩在脚下，哪怕自己并不是人生赢家，其实也无所谓了。
“晚上想吃什么？”
洛柒脑海中一下子浮现食堂菜单上各种曾经他只能想想的美食，“水煮鱼片。”
闻言，段青鸿面上闪过不赞同，他发现洛柒的口味其实不像他总买的巧克力面包之类的甜口，他更喜欢重口味、尤其是辣味的食物，最近点单的也总是川味菜居多，喜欢吃肉，不怎么爱吃菜，还挑食。
快速扫一眼慢吞吞咀嚼米饭的少年，最近伙食好了许多，也没让这个青春期正处于长身体关键时刻的少年补回来多少，脸上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有气色看着好了一点。
鼻尖和额头沁出几颗汗珠，脸颊有了一丝血色，应该是辣子鸡丁里的辣味素带来的临时效果。少年本身并不是抗辣的体质，旁边本来饭后喝的牛奶现在已经快被喝完了。可是就是有这种人菜瘾大，偏偏格外爱吃辣。
这样他娇弱的肠胃受到刺激，对营养吸收也不好，而且……
不知道想到什么，段青鸿呼吸急促几分，赶紧吃了几口饭菜掩盖异样。
“你吃过水煮鱼片吗？”
段青鸿似乎若无其事问了一句。
“没有……不过我看过图片，红红的、有很多辣椒，还有花椒。”洛柒说着咽了一口唾沫，“一定很好吃。”
“很多辣椒……确实很辣，很多人吃了都是涕泗横流，吃不到一半就放弃了，所以食堂其实这道菜买的不太好，数量也少。”
骗人，其实食堂做的水煮鱼片不可能有正宗菜这么辣，是普遍可以接受的程度，也是最热门的菜品之一，不过很多真正能吃辣的人纷纷表示“毫无辣味”“一点也不正宗”，强烈要求找一位真正的川厨制作。
“辣到一定程度，就只有痛苦了，根本享受不到辣味的乐趣——”段青鸿看着面露纠结之色的洛柒，语气一顿，“不过，吃辣的能力是可以一点点锻炼的。慢慢练下去你就可以接受了。”
洛柒已经动摇了，不过还想挣扎一下。
段青鸿面带微笑，心知已经差不多了。
果然，把碍眼的头发去掉，少年内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就一目了然。可能一直以来都在众人面前掩藏自己的表情，使得少年还没有适应现状，或者说没有锻炼出隐藏情绪的能力。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洛柒一直以来有着如此丰富的情绪表达，这种瞒着所有人、只有他可以享用的独占感，也让他更加不愿其他人发现少年的真实面目。
真是个简单易懂的人。
真可爱。
“不然这样吧，就像是游戏中升级打怪那样，逐步适应辣味的等级，这样慢慢你就可以承受水煮鱼片的辣味了。”
这种一眼可以望到终点的、循序渐进的方法被洛柒认可了。
甚至对于段青鸿推荐的菜里其实有他不喜欢的蔬菜也忽视了，对方每次都卡在他能接受的临界点上，让他不知不觉补充了很多维生素，至少比起以前自己图省事只吃面包的饮食习惯更健康。
“对了，今天的作业你写了吗？”
饭后，洛柒像一只餍足的小猫，伸长四肢摊在桌子上，刘海也被放下来，眼镜放在一边，半眯着乌黑的眼珠，又有了睡意。
“没有，你帮我？”
埋在胳膊里的声音含糊黏腻，像是猫儿撒娇一般，自以为用了很大的音量，实际上小的只有如此安静的教室才能大概听清。
这是彻底放下心防，极为放松的状态。
段青鸿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熟练取出挂在课桌侧面的袋子里的作业本，拿到一旁随便一个座位上书写。一时间，静谧的教室只有沙沙的笔尖耸动的声音和清浅到几乎不存在得呼吸声。
窗户微微开着透过空气的缝隙，楼下是学生们打篮球活动的喧哗声。
窗内的世界，却宛如异次元般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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